重華宮。
且蘭拔劍出鞘,一道輕利的鋒芒劃破大殿的沉寂.燈光之下寒若秋水的劍,冷麗若雪的戰袍,戰場廝殺的聲音彷彿重新響起在耳畔。且蘭輕輕閉上眼睛,自從來到帝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親手拿起劍,面對生與死的抉擇,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決定,所有的事情都不再有倚靠。
待到天一亮,王師第二批兵馬將由她和蘇陵率軍出發,在北域大軍後路之上設下埋伏,對方絕不會想到帝都竟然抽調所有兵力以解金石嶺之困,所以只要先鋒部隊能夠配合白虎軍殺開重圍,他們便能夠兩面夾擊還對方以顏色。她相信靳無餘和樓樊必定不會令人失望,只因此刻這兩員猛將便似在籠中關了許久的老虎,誰先遇上他們,便算誰不走運。
且蘭擡手輕拭浮翾劍劍鋒,眼中露出清利的神色,忽聽身後有人淡聲笑問:
“都準備好了嗎?”
且蘭驀然轉身,只見子昊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正負手含笑看着她。殿外並沒有下雪,但他肩頭卻被霧水打溼了一片,顯然在外面站了有些時候,且蘭有些驚喜,收劍上前道:“沒想到你這時候還會過來。”
子昊道:“處理了一點事情,見你宮中燈還亮着,便過來看看。”
且蘭端詳他的神色,突然問道:“是她嗎?”
子昊道:“蘇陵告訴你了。”
且蘭嘆了口氣道:“我原也想過是不是她,但總覺得不太可能,她還是知道真相了對嗎?”
子昊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話,顯然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且蘭原想問他怎樣處置含夕,但見他這般神情,便沒有再問。子昊擡手接過她手中的劍,道:“我之前傳給你的劍法,想必你已經練得熟了。”
且蘭點頭道:“你在洗馬谷便親手指點我劍法,後來又連劍譜都給了我,有你這樣用心的師父,我這個徒弟若不下點苦功,便太說不過去了。”
子昊道:“我之前教你的劍法雖然不錯,但也算不上是極高明的劍術,只是招式巧妙靈動,頗合浮翾劍的特性,亦適合女子練習,所以我才挑了給你。”
且蘭眼中露出些許驚訝,不久前他送她的那套劍譜乃是竹苑琅軒中珍藏的道宗御劍術,若是傳出江湖,足以令任何一人躋身當世高手之列,毫不亞於當初赫連武館的“千字徹心劍”,竟還算不上高明?子昊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微微笑道:“前幾日我看離司練劍,偶爾想到三招劍法,今日正好有點時間,便一起傳了你吧。”
說着輕輕一振手中劍鋒,“你來奪我手中之劍,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行。”
且蘭笑道:“要奪你手中劍,那可不容易。”
子昊一手倒負身後,淡笑道:“試試何妨?”
“那你小心了!”且蘭目光一挑,身子倏地向左飄閃,同時手肘微屈,閃電般撞向他曲池穴。子昊見她不循常式,出手精準,含笑道了聲“好”,忽然手中劍光一閃,不知爲何,且蘭的胳膊竟自行往劍尖撞去。且蘭不由吃了一驚,但心中縱然驚訝,變招卻絲毫不緩,手臂順勢而下,避開劍光,同時折腰向後掠去。
九夷族女子人人善舞,輕功身法也如舞蹈一般,不但飄逸,而且極美。且蘭翻身折腰,便似一條柔軟的柳枝,衣袂一揚卻似分花拂柳,擊向子昊胸口。她沒有針對子昊手中長劍出招,但每一招的目的都是奪劍,誰知剛一出手,子昊手中的劍光又是一閃,隱隱指向她掌心。且蘭心中暗自稱奇,再次出招攻他肩頭,誰知無論她如何變招,子昊手中一柄長劍總是若有若無地指向她手掌,若是他內力一催,出劍傷人只在舉手之間。
且蘭一連變了十餘種手法,始終無法擺脫他劍勢,咦了一聲翻身後退,蹙眉看着浮翾劍思索,過了一會兒,道:“你的劍太快,我的招式還沒施出,你已經將我所有進攻的可能都封死了。”
子昊眼中透出讚賞之意,“你這麼快就想到這個道理,這一招學起來也不會太慢。無論對方的內力比你強多少,招數比你精多少,只要你出劍比他快,贏的便一定是你。”
且蘭道:“那套傳自道宗的御劍術已經很快了,但是跟這一招比起來,似乎還是差着那麼一絲。”
子昊道:“這招劍法之所以快,不過是因爲料敵在先,只要你能在對手動作之前判斷他所用的招式,那自然總能先其一步,用最短的時間做出最有效的反應。就像蘇陵的減之所以快,便是因他細心而冷靜,無論何時,他都能夠注意對手每一絲細微的舉動,從而進行最精確的判斷。”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浮翾劍交回給且蘭,仔細講解其中關竅,這用劍的道理看似簡單,但真要融會貫通卻也不易,且蘭人雖聰慧,卻也用了近一個時辰纔將這招劍法記住。子昊今日似乎比平常更加耐心,待她記住了劍招中的變化,再道:“你便用剛剛學會的劍法再來和我過招,這一次,我會在十招之內取你手中之劍。”
且蘭目帶思忖看了看他,點頭道:“好。”
且蘭新學來的劍法雖然不是很純熟,但是出劍的速度已經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九夷族的輕功雖然不及後風國的大自在逍遙法,但是輕逸靈動,飄若飛絮,和這樣的劍法配合,正是威力倍增。子昊這次並非空手,用的卻是浮翾劍的劍鞘,且蘭知道他武功比自己高出許多,每一招出手都十分小心,待到第五招時,子昊忽然虛晃一招,胸前空門大開。且蘭只要挺劍上前,便可藉機展開劍勢,但是如此搶攻,她自己的防守也會減弱,心中略微猶豫,出手便緩了一線。就這剎那之間,子昊手中劍鞘已經閃電般送出,跟着趨身向前,手掌輕輕一託,向上一送,浮翾劍便已落入了劍鞘之內。
且蘭後退兩步,愣了片刻,道: “我還以爲你會用劍鞘震飛我的劍。”
子昊搖了搖頭道: “你從一開始便只是打算怎樣才能多堅持幾招,根本沒有想着贏我。”
且蘭道:“你的武功比我高,我贏不了你。”
子昊道:“你以後遇到的對手會有很多武功高過你的人,如果因此沒有取勝的信心,那就永遠也贏不了對方,在動手的時候如果心存猶豫,那便是將性命送給對方。
方纔你若挺劍進招,便能將我逼退,但就是你那一絲猶豫,才讓我有了機會。’
且蘭低頭思索了片刻,道:“你說得對,不過我也沒想到你會用劍鞘來套我的劍。”
子昊微微一笑道: “當你和別人動手時,對方的精神一般會集中在你的劍上,很少會有人留意劍鞘。”他重新拔劍出鞘,指點這招劍法,復又說道:“你見過皇非用劍,皇非的劍法之所以可怕,便是因爲他從來對自己充滿信心,所以逐日劍每一招出手都能發揮出極致的力量,即便是比他強大的對手也可能在臨陣之時敗在他的手中。”
且蘭道:“正是因爲如此,姬滄的武功和皇非不相上下,但最終還是死在他的手裡。”
子昊點頭道:“一個人只要對自己有信心,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變成可能,自信不會幫你實現所有事情,但是沒有自信一定什麼事都做不成。”
且蘭抿脣一笑道:“下一次我一定要贏你。”
子昊也笑了一笑,“這一招我還是用劍鞘。”
且蘭拔劍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第三招了。”
子昊手握劍鞘隨意而立,微笑示意,且蘭手底內力透出,浮翾劍紫芒隱隱,發出輕微的鳴顫。第二招劍法雖然不如第一招變化繁複,但領會了這招劍法,且蘭出劍不但更快,而且更加銳利果斷,劍勢行雲流水,連綿不絕,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子昊脣角微帶笑意,既是讚賞亦是鼓勵。浮翾劍乃是當世第一利器,他以劍鞘應敵,始終不與且蘭劍鋒接觸,但通過劍鞘透出的真氣已足以禦敵在先。
兩人這次交手足有小半盞茶功夫。差不多數十招過後,子昊眸光微微一閃,忽然屈指輕彈,手中劍鞘嗖的一聲彈上半空,且蘭不由一愣,眼前只見白衣飄閃,子昊已經到了她的身後,半空中落下的劍鞘不知如何重新回到他手中,不偏不倚指向她後頸。
“兵者,詭道也。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子昊負手身後,朗聲念道。且蘭轉過身來,嘆了口氣道: “劍法如兵法,兵無常式,以奇制勝,我不該一時吃驚,讓對手有機可乘。”
子昊收起劍鞘徐步前行,笑道:“看來這一次不用我解釋了。”
且蘭道:“無論是誰,突然看到對手將兵器扔上半空,都會有些吃驚的。這招劍法既然取一個‘奇’字,卻不知天下高手之中,又有誰的劍法當得起奇謀詭變的評價?”
子昊負手擡頭,片刻後道:“穆王玄殤的歸離劍,如龍在雲,無跡可尋,十八招歸離劍法每一招都可能生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若是誰說見過歸離劍所有的劍招,那麼他一定不夠了解夜玄殤。”
且蘭道:“你們交過手嗎?”
子昊脣角微微一挑,回頭道:“今日乘興切磋了幾招。”
且蘭不由心生好奇,問道:“誰勝誰負?”
子昊沒有說話,只是清邃的眼中透出一種愉悅的笑意。且蘭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以前他即便微笑,也總似隔着一層清冷的薄霧,總有些情緒讓人無從捉摸,但是今晚他似乎有些不同,且蘭說不出哪裡不同,但是他的眼睛令人感覺溫潤的暖意。她知道他並非隨興路過,也並非無意中想起這三招劍法,他這麼晚了還來重華宮,親手傳授她劍招,是怕她這次離開帝都遇上強硬的敵人,這三招劍法每一招都隱藏着幾重殺招,他並沒有十分強調劍法的諸般變化,卻讓她瞭解了每一式招數中的劍意。冷靜的觀察力,足夠的自信,不拘一格的變化,臨危不亂的定力,或許只有當你面對危險的時候,才知道這些有多麼重要。無論是誰,如果能夠頓悟到這其中的含義,那麼即便是在戰場上,也足以從容面對一切。
外面響起更漏聲聲,時至三更,夜已過半。子昊看了看窗外,道:“這幾招劍法雖然並不複雜,但想要融會貫通,卻也不太容易,左右還有些時間,我再陪你過幾招。”
且蘭笑道:“我發現這幾招劍法中的每一式變化都非常簡單有效,一招出手絕不會浪費絲毫的氣力。你好像總能想到這種法子,用最短的時間最直接的方法達到目的。”
子昊笑了笑道: “可能因爲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且蘭這時候正沉迷於劍法的奇妙,並沒有十分注意他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一樣東西如果擁有得太多,人便很少會想到珍惜,只有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的人,纔會分外珍惜時間。子昊心知今晚之後,便不可能再有機會指點且蘭劍法,自然不願一味閒聊,對她示意了一下,且蘭擡手捏了個劍訣道:“這一次你若奪我的劍,便不是那麼容易了。”
子昊聲音仍是淡然清靜,道: “你試試看。”輕飄飄一掌向且蘭肩頭拍去,且蘭旋身出劍,展開剛剛學來的劍法和他交手。起初子昊每過數招總是能夠逼得她撇劍,但每一次也只是點到爲止,既不過多糾正,也不出聲指點,全令她自己在實戰中摸索。
且蘭心思本來靈透,悟性又高,不過百招過後,劍法越發純熟,出劍也越來越快,浮翾劍既輕且利,在她手中彷彿化作一條柔軟的白練,裹在淡淡紫芒之中飄舞靈動,不斷逼向子昊。她知道以子昊的武功,縱然空手過招,自己也絕對傷不了他,所以心中並無顧忌,全力施展劍法。子昊始終以單掌應敵,無論且蘭出劍速度有多快,他總能在間不容髮的瞬間避開。且蘭好勝心起,一心想要看看他武功究竟有多高,倏地一劍三分,三點劍光復作六芒,星星點點疾罩他胸前。
她這招劍法比起風尋劍一式八劍的速度雖還略遜一籌,怛已十分不易。子昊眼中露出淺淡的笑意,衣袖一飄,指尖不知如何便已搭上她劍鋒,六道劍光驟然消失,變成一道流星般的利芒。子昊方要彈指將她長劍震開,忽然臉色微微一變,抽身向後退去。
且蘭原本知道這一劍不可能傷到他,手底未留餘力,子昊突然撤招,浮翾劍幾乎已經抵上他的胸口,且蘭此時縱然想要收手也來不及,不由大驚失色。眼前浮翾劍便要穿胸而過,子昊身子一側,袖底一絲餘力掃出,堪堪將劍鋒蕩偏半寸。只聽哧的一聲,一道劍光貼着他左胸斜飛上去,子昊踉蹌着退開數步,擡手撐住屏風。
且蘭怎也沒想到這一劍竟險些傷了他性命,看着他衣上長長的劍痕,嚇的整個人都呆了,愣了片刻,才疾步上前扶住他道:“子昊,你這是怎麼了?”
子昊沒有答話,只是臉色微見蒼白,被浮翾劍劃破的衣衫下露出極淡的血絲,顯然只是擦傷了肌膚,並未傷到筋骨,但他脣畔竟滲出猩紅的血跡。且蘭心下着急,轉身叫道:“來人,快來人!”
子昊一把扣住她手腕,低聲道:“沒事,不要驚動別人。”
且蘭一回頭,忽然察覺他神情有異,遲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子昊心有所覺,當即轉頭避開。且蘭霍然震驚,顫聲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
子昊卻沒有絲毫驚慌,似乎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止一次發生,只是淡淡道:“沒什麼,過一會兒便好。”說話之間,外面當值的侍女隔着殿門問道:“王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且蘭感覺到子昊手底的力度,看他這情形也不敢聲張,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轉頭道:“沒什麼事……王上今晚在這裡歇息,你們派人到長明宮說一聲,順便替王上拿兩件衣服過來。”
侍女們應聲退去。且蘭扶着子昊在榻前坐下,只覺得他身子比寒冰還要冷,縱然隔着衣衫都能感覺陣陣陰寒的邪氣流竄。就這片刻之間,子昊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如今他體內的藥毒發作起來早已不似之前的情形,縱然他的心志超乎常人,也無法在這樣的疼痛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毒性發作得一次比一次突然,甚至在短暫的時間內會令他雙目如盲,絕對的黑暗,絕對的疼痛,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便可能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子夜韶華的汁液外,已經沒有什麼能止住這樣的疼痛。
身體痛苦雖烈,子昊此時的神志卻還清醒,一手阻住且蘭叫人,一手自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且蘭顧不得多想,急忙幫他打開,瓶中似乎盛着乳白色的汁液,一股奇異的幽香頓時漫開。
子昊擡手將藥一飲而盡,隨之閉目調息。這是未經任何調配,子夜韶華精純的汁液,效果極是神奇,劇烈的疼痛很快減輕,就連被疼痛抽空的精力也迅速恢復。
當子昊再次睜開眼睛時,除了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看起來已經安然無恙。且蘭手中拿着那個藥瓶,正愣愣地看着他。看到他這麼快恢復如常,她臉上非但沒有驚喜,反而透出一種極深極深的痛楚。
“你一直瞞着我們。”且蘭的聲音似乎有些發抖,方纔練劍過招時輕鬆的神情早已無影無蹤,“你讓我和蘇陵帶兵去洗馬谷,調走身邊所有將領,抽空了帝都所有兵力,你究竟要幹什麼?這是子夜韶華的汁液,我曾經在醫女手中見過。蘇陵並不知道你在服用這種藥,你連他也瞞着,讓我們覺得你已經一天天好起來,然後設法遣走我們所有人,你是不是,想自己面對皇非?”
她問的又快又急,彷彿如果不一口氣說出這些話,便會被生生悶死在心裡,子昊看了她半響,眉心輕輕蹙起,“且蘭,你實在是太聰明瞭,有時這也未必是件好事。”
且蘭用力握着手中的藥瓶,美麗的面容因驚痛而發白,“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你答應過我不會分離,但其實你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子昊道:“我答應過會給你足夠的力量,去保護自己珍視的東西。”
且蘭驀地怔住,一動不動地跪在他榻前。面對那雙曾經令人迷醉的清眸,她的目光彷彿要將他看穿一樣,有種墜落的痛楚,徹悟的震驚,然後她忽然笑了,“原來在你心中,從來沒有真正在乎過任何人。你是九域蒼生的主宰,我們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你,服從你的意志,遵從你的決定,因爲無論什麼事你都是對的,你的安排都是最好的。我還是不夠聰明,直到現在纔想明白這個問題,我們每個人都不該奢望與神同在,我們的感受,我們真正珍惜的,對你來說根本無需考慮。”
她終於轉開目光,細密的睫毛覆落星眸,遮住了一片瑩澈的光影。子昊嘴脣微微一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什麼都沒有說。過了片刻,他才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謨的聲音道:“聯的決定自然不會有錯,你和蘇陵只要盡到自己的責任,其他事情與你們無關,也無須你們多想。”
且蘭猛地站了起來,但是面對子昊蒼白的面容,她沒有發怒也沒有落淚,光影暗處的眉目間漸漸流露傷痛的神色,更有一絲無言的堅強。這一剎那,一句話,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從相逢到離別,她離他從來沒有這麼遠,卻也從來沒有這樣近。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不懂,但要接受現實卻需要太多的勇氣 ,方纔激動下說出的話,現在她已經覺得後悔。
但是她什麼也沒有再說,或許在內心最深處,她早已經預知這一天的來臨,亦知道他終將離她而去,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那種悲傷早己凝結在心底,再也不敢去碰觸。所以最後她只是緊緊握住他送給她的劍,擡頭道:“我知道了,我走了,你……你保重。”
說完她轉身快步向外走去。她走得很快很快,不停留,不回頭,白色的戰袍在漆黑的夜色之下隨身飛揚,像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鳥兒,飛向屬於自己的天空。子昊默默注視着這個世上與他血緣最近,名分最親的女子決絕而去。有些話或許已經不必再說,他知道她已經懂得,他所能給她最好的保護,這個聰慧的女子,終會有她應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