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收風歇,澄宇皆清,一夜的殺戮與血痕似被大雨沖刷得無跡可尋。蟲鳴啾啾,鼻息裡是青草的芳香。睜開眼的一瞬間,他以爲自己還在落峰山上。而入目是一個不大的山洞,微微一動,心中驀然一驚,身體有些僵麻,似被什麼縛着,手自然向身側摸去,卻一無所獲。轉目向身上看去,登時哭笑不得,他似被白布一層層包裹着一般,渾若一隻蠶蛹。
“你醒了?在找它嗎?”一個嬌柔的女聲傳入耳際,他慌忙向發聲處看去。
一個濃妝豔抹,穿着大紅衣裙的女子,慢慢走近,半蹲在自己身側,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的長劍,笑語盈盈,柔聲相問,眼波靈動,那眼神竟然有一絲熟悉。玄衣少年一時錯愕,擡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夢?
“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何人?”
那人看着他,一絲笑意從眸心漸漸漾開,然後滑至眼角,慢慢牽動了嘴脣,終於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來,漸漸笑成了一團。那笑聲是熟悉的,玄衣少年心中一時恍然,罵道:“賊小子!”擡起右腳踹了過去,那笑成一團的人登時骨碌了個,卻馬上直起身形,指着他笑道:“你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怎麼說我們也算同生共死過的了。”忽然聲音轉柔,嬌聲說道,“昨日裡還說什麼讓奴家以身相許的話,今日裡便如此惡語相向,拳腳相加,奴家不要活了……”那眼神極哀怨,語氣極悽婉。
玄衣少年皺着眉苦笑中搖頭,問道:“你把我纏成這個樣子,你這又唱的哪一齣啊?”
那少年嘿嘿一聲低笑,湊到玄衣少年身前,遞過一面銅鏡,“你先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小爺的易容術是不是與那玉面狐狸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玄衣少年眉梢一挑,白了他一眼,接過鏡子,不禁“噫”了一聲。那鏡中人除了一雙眼睛仍然清朗明澈外,但見面色飢黃,一臉病容,分明是一個三十左右病入膏肓的男子。
玄衣少年挑了挑眉毛,問道:“你是讓我扮成病夫與你逃亡?”
少年似是明白他的心思一般,說道:“你昨日傷了肩頭,那兵刃是餵了毒的,幸虧小爺身上傷藥還算齊全,但是你中毒後未及時拔毒,卻是麻煩,此時實在不宜再強行運功,魔雲教在北地勢力實在是過於強大,我們只有向南去往邯璋,但路上總是少不了魔雲教分舵的糾纏,現下喬裝易容也是沒法子的事,你若不同意,小爺……”少年咬了咬了牙,“小爺我拼了命也會報你的屢次相救之恩,大不了我們死在一起便是。”說着說着,眼圈竟然有些紅了。
玄衣少年靜靜看着他,一言不發,過了良久,緩緩點頭鄭重說道:“想不到,你還真是天生演戲的材料。”說完揚聲笑了起來。
“你這人還真是沒有良心,討厭!”少年故作嬌嗔,揮起袖子帶着一股濃烈的香氣向玄衣少年胸前揮來,玄衣少年側身躲過,撫胃假意嘔吐。卻不料那少年一擊未中,身子一個趔趄,竟然撲倒在玄衣少年身上,玄衣少年舉臂撐住他的胸口,眉心微微一皺,肩頭傷處一陣刺痛,那少年看玩得過火,匆忙要起身,卻見玄衣少年呆呆看着他的胸部,一臉的詫異。
“那裡……”
“哪裡?這裡還是這裡?”少年起身一臉的奸笑,手在自己身上亂指了一通。
玄衣少年嘿嘿一笑說道:“手感不錯,不過我想口感更好。”
“……”
“不過呢,你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春意盎然的,卻不似帶夫就醫的良家婦女,倒像極了忙着出牆的紅杏!”
少年聞言翻了翻白眼,眼珠一轉,退後一步輕輕一福,柔聲道:“奴家知錯了,奴家這就給夫君你變一忠貞少婦。”
“好啊,如此,爲夫定會爲你修一個貞節牌坊的。”
“我呸!”
雞鳴驛南下的官道上,一輛騾車緩緩行進着。駕車之人以布矇住頭臉,看衣着打扮似是一個妙齡少婦,騾車上面似躺着一人,被厚厚的被子覆蓋住,根本看不清顏面。因了昨夜的雨,路面泥濘而又顛簸,騾車上躺臥之人每每發出呻吟之聲,駕車的少婦總是溫言相慰,旁人看來二人甚是情深意篤。
這二人正是喬裝逃亡的兩名少年。
果不出所料,剛走出雞鳴驛二十餘里,便有十餘名道姑攔住了去路,爲首之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道姑,默默打量了二人幾眼,沉聲向那少年道:“你二人是何方人氏,因何至此?”
那少年故作驚慌道:“哎呀呀,可嚇死奴家啦,卻原來是幾位仙姑啊。”說罷用手輕撫着胸口,嬌喘微微,玄衣少年仰頭間正看到他的側面,只見那少年此時身材婀娜,凹凸有致,目光順着少年的手停留在那巍然聳起的胸部之上,一想到衣料下面的東西,胸腹之中翻江倒海好一陣不舒服,但此時卻只有生生忍了下去。
又聽那少年道:“我夫妻便是這驛上人氏,只因夫君身染重病,需到州府尋名醫救治,因此纔會到了這裡。”
“哦?”那道姑似微一沉吟,盯着那少年看了又看,忽然道,“取下的你的頭巾,讓本仙姑看看。”
少年聽罷慌忙擺手,“不可以的,奴家答應過夫君,自嫁於他後,此生容貌只與他一人看,不可以的……”還待再說什麼,眼前一花,頭巾已被那道姑摘了去。
衆道姑打眼看去,只見嬌滴滴俏生生一張我見猶憐的小臉兒,見衆人望來,少年雙手猛地捂住臉,面上兩道飛紅,暈染了臉頰,不勝嬌羞。
玄衣少年忍無可忍,終於咳出聲來。少年慌忙回身,以袖輕輕擦拭玄衣少年的臉,遮住他一臉強忍的無比糾結的表情,柔聲道:“哎呀,相公,你醒了,不要怕,不是什麼強人,只是幾位仙姑……”未曾說完,身子被那道姑推向一側,那道姑低目細細打量車上躺臥之人,只見他病容滿面,與師尊傳下諭令中描述的樣子並無一絲相符之處。
轉身看向少年,“你夫君這是患的什麼病,如此厲害?”
少年抽噎道:“肺癆,驛上大夫說活不過今年冬天了,但聽人說州府的大夫的醫術是極好的,只好變賣了薄田家產,但凡有絲希望,奴家也要相公好起來的……”言畢,掩面而泣,哭得梨花帶雨,情真意切。
衆道姑聽得卻甚是不耐煩,“走吧走吧,仙姑聽着鬧心。”
如是走了兩天,再有一日便可離開魔雲教勢力範圍,玄衣少年身上的傷已好了七七八八,兩人一路行來言談無忌,性情相投,遇到魔雲教的教衆,應對起來也愈發嫺熟自如,尤其是那少年,說至動情處,每每尚能讓良心未泯的小道姑掬一把同情淚。
太陽依舊很好,風依然和煦,就連鳥兒鳴啼也是宛轉悠揚甚於平日,只是這一日註定不會是平常的一天。
玄衣少年本來悠閒地躺在騾車之上,看天邊浮雲聚散無常,駕車的少年興致極好地哼着十八摸的小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連日來的相處,連鬥起嘴來也是駕輕就熟。
“你還是個雛兒吧?”玄衣少年就這樣突然問了起來,臉上雖然一副病夫模樣,但脣角微微揚起好看的弧度,配合着清朗的眼神,在少年回頭看去時,仍然奪去了春光的幾許明媚。
少年心中暗罵,這小子即使這個樣子,依然可以用微笑殺人啊,哪個說紅顏禍水,這樣的男人明明也是禍水。
鼻子中淡淡冷哼了一聲,算是對玄衣少年這個問題的鄙夷與無視。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以你看女人的眼光便知道你還是個雛兒,不然如何會看上那個身量尚未長足的小道姑!”說這話時,玄衣少年將雙手枕於腦後,壞壞地笑着。
少年連頭也未回,只是反問道:“你這樣說,自是你看女人的眼光很好嘍?!”
未待他回答,劈面擲過去一個酒囊。玄衣少年擡手接住,哈哈一笑,舉起那酒囊飲了多半,方拋還給前面的少年,少年接過“咕咚咕咚”幾口喝完。
玄衣少年擡手抺去嘴角邊殘餘的酒漬,又摸了摸縛於腿側的長劍,不經意間脣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女人,也許自己看女人眼光應該算不錯,但如果接近你的女人她的目的僅僅是爲了取你項上的人頭,那即便是人間尤物,於他眼中也不過是紅粉骷髏罷了。至少,到現在,陪伴着自己,常伴於身邊的除了酒與劍,別無其他,又或者……思量間不由得擡眸看向前面的少年,他可以算做一個吧。而女人,也許吧,終有一日會遇到一個讓自己心動的女子,但那絕對與過往現在無關。這些話,他當然不會說。就像這連日來,即使是笑談無忌,他們也從來沒有問過對方的姓名與出身,離開北境,這一日過後,他們註定便要分道揚鑣,相忘於江湖。
於是他說:“與你比起來,當然是好的太多了,你這般年紀肯定未曾去過柔然吧,那裡的女子嘛,可以說是個個美若天仙,身材那叫一個好得更話說,凹凸有致,婀娜窈窕,風情萬種,斷然不是中原這些所謂小家碧玉比得了的。”說罷,擺出一副悠然神往的樣子。
少年發出“哧”的一聲,“說到這天下美女,怎麼能與巫族女子相媲美,你可知道帝都的九公主?”
“九公主?被鳳後囚於琅軒宮九重玄塔的九公主?”
“正是,傳聞九公主容顏天人,才爲鳳後所忌,險些被鳳後在堯光臺上燒死,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被赦免,才改囚於玄塔之下。”
玄衣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神情頗不以爲然,卻不知若干年後,灃水渡口初遇,那人終成爲他生命中的異數。
“還有啊,聽說九夷族的公主也是天仙般的人物……”少年猶自滔滔不絕地品評着天下美女,玄衣少年脣邊噙着一縷薄笑,只覺得心情好的不是一點半點,這樣的日子竟是自己過往歲月中不曾有過的靜好與安然。如果不是長劍在此際一聲不合時宜的錚鳴,他倒願這路長些再長些。
身後馬蹄聲響,終於由遠及近,攔在了車前。
看着將騾車重重圍住騎於馬上的衆道姑,少年眸心一黯,不由得變了臉色。
似是因爲眼光太過耀眼,玄衣少年將長眸微微眯起,卻將眸心中看到來人時帶來的稍許細微的波動極好地隱藏了去。
容顏冷麗,眸心處戾色隱隱,老道姑被一衆徒子徒孫圍擁着,坐於馬上,眼神冷誚,垂目看向二人。
“無知小輩,以爲行了這瞞天過海、金蟬脫殼之計就可逃出生天了嗎?”
少年蹙緊了眉毛,回憶這一路上到底哪裡出了紕漏,竟然被這老道姑識破,最終功敗垂成。
老道姑似是知曉他的心意一般,冷哼一聲,自袖中取出一片金葉子,冷冷說道:“你怎麼也想不到暴露你們行藏的不過是這片金葉子吧?”
少年一時恍然,原來爲喬裝打扮,他趁玄衣少年昏睡之際,到山下一農家拿了幾件衣物和一些易容需用到物品,順走了騾車,臨走之時,將手中僅餘的這片金葉子放在了櫃頭。想不到一時手軟心慈,卻也埋下了今日的禍根。心中暗罵,奶奶的,做人還是不能太善良啊,還真應了那句好人不長命,萬幸的是自己身後還有那麼一個禍害,或許可以給自己轉轉運吧,想到身後的玄衣少年,少年的一顆心忽然安定了下來,臉上竟然帶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清秀的小臉映着溫煦的陽光,幾縷髮絲輕輕飄舞在頰畔,竟然生出別一樣的媚惑。老道姑看着他心中竟然一跳,猛然驚醒,冷哼一聲,“賊小子,想不到你易容之術倒也高明!”眼睛掃過車後已然坐起的玄衣少年,見他臉上一派淡然,靜靜地盤膝而坐,不言不語中卻如一把靜斂鋒芒的利劍,自然而然生出凜然的銳氣,眼睛不由輕輕一眯,沉聲問道:“這位少俠劍術高明,倒不知你與天宗有何淵源?敢問師尊是哪一位?”
玄衣少年輕輕挑眉,嘴角冷酷的一勾,淡淡說道:“憑你還沒有資格問家師的名諱。”
這話說得狂傲無禮,卻也巧妙地道出了自己天宗弟子的身份,老道姑又如何聽不出來這話中意味,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思忖,此地已漸漸進入天宗勢力範疇,如果今日不能成功擊殺了這二人,一旦樹下天宗這樣的對頭,倒也是大麻煩。更何況就事論事的話,魔雲教並不理虧,真要論較起來,似天宗這般以江湖正派自居的大門派,也定會給本教一個說法,倒大可不必與天宗結下什麼樑子。
而她身邊弟子卻哪裡管得這許多,見玄衣少年如此傲慢無禮,昨夜又有衆多師姐妹因這二人或死或傷,只恨不得立時向前將二人亂刃分屍,聞聽此話紛紛抽劍在手,就欲擁上前去。老道姑沉聲喝道:“住手!”
衆人聞言止步,恨恨不語,看向老道姑,目光中均有困惑不解之意。
那老道姑看向玄衣少年,說“既然少俠是天宗門下,我教素與天宗井水不犯河水,貧道也素仰天宗宗主渠彌國師並世無雙之風範,今日之事,還請少俠不要插手,不然刀劍無眼不免會傷了兩家和氣。”以她一門教主的身份,對一無名後輩肯放下身段,以如此語氣相商,當是實屬不易,更何況言語之中根本不談那一日死傷在玄衣少年劍下的弟子之仇,已是表明對既往之事,不再追究了。
玄衣少年聞言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眼睛卻看向前面的少年,眸底清寂,靜如一汪深潭。少年此時也恰恰回過頭來,兩人目光在半空中有如實質地交匯在一起,少年輕輕眯起了眼睛,嘴脣緊緊抿在了一起,雙手虛張着,短刃微微露出袖口,玄衣少年輕輕閉了下眼睛,似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再睜開眼睛時,冷俊的面容無一絲表情,只淡淡說了一聲好。
話音剛落,那少年冷笑聲中身形方動,玄衣少年出手如電,已把住他的腕脈將他制在懷中,剛剛要開口罵了一句“奶……”,啞穴也被點中。玄衣少年隨手製住他身上幾處大穴,將他扔在了車上,方徐徐在車上站起。
老道姑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微微點頭:“識時務者爲俊傑,如此甚好。”回手便欲讓衆道姑將那少年縛了。
玄衣少年擡手阻下衆人,沉聲道:“慢着!”
那老道姑不禁挑眉向他看來:“少俠,你這又是何意?”
玄衣少年微微一笑:“在下只想知道,道長要如何處置於他?”
“自是帶回總壇在祖師面前活祭,似這般登徒浪子留於世上也是禍害。”
玄衣少年面有不忍之色,搓手嘆道:“活祭啊,是魚鱗剮還是剝皮揎草?”說罷轉身看向躺在車上不能動彈的少年,那神情倒似是看着一頭將被屠宰的豬一樣。
少年聞聽此話,只恨口不能言,惟有目光灼灼,用目光凌遲着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皺了皺眉,拋去頭腦中YY着的一幅幅地獄變相圖,摸了摸鼻子笑着對那老道姑道:“道長,真若活祭了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可惜呢,我聽聞魔雲教有一種採陽補陰之術,這小子天賦異稟,根骨不凡,當是用以輔功的好材料啊。”
那老道姑聞言一愣,隨即正色道:“我魔雲教乃修身養性參禪悟道之所,哪裡會修得此種旁門左道!”
“咳咳,那怪在下多嘴了,但在下與這小子同行數日,也算有些情分,還請道長看在下薄面留他一個全屍如何?唉,也算我們不枉相識一場。”表情十分真摯,語氣極其鄭重。那少年看在眼裡,聽到耳中,雙眸之中卻似要噴出火來。
那道姑心中早已不耐,只是不便發作,此時聽他如此說,當下應承。揮手命門人去縛那少年,不想玄衣少年一擡手再度攔下。老道姑面色一沉,冷聲道:“你還有什麼要求,一次說來,勸你還是不要再挑戰貧道的耐心了。”
玄衣少年聞言一笑,從容說道:“在下一身是傷,不便行走,還請道長給在下一匹好馬權做腳力一用。”
這要求並不爲過,老道姑讓門下弟子讓出一匹馬來,玄衣少年但見此馬雖比不得原來的黑馬神駿,卻也是良駒。衆人見他步履蹣跚地走至馬前,扯住繮繩,極爲費力地爬上馬背,想來這少年傷勢應是不輕,也就怪不得會如此痛快答應了師尊的條件。此時少年也被兩名道姑執着臂膀押下了騾車。
玄衣少年持繮緩行至少年面前,脣角仍然是一貫的壞壞的笑容,眸心帶笑看了他一眼,扯繮俯身輕聲道:“爲夫這就回去給你修個貞潔牌坊去”,然後就在少年恨恨的目光中打馬離去。
衆道姑自是押着少年回總壇,那少年倒也認命,也不掙扎徒受皮肉之苦,白日無話,夜無宿頭,只得露宿於一片黑松林之中。老道姑叮囑門下衆人輪番值守,自到帳中休息。衆道姑連日追查二人,也是疲累難當,也都在林中空地之上紮下營賬,早早安歇。
三名負責值守的道姑將少年四馬倒攢蹄縛好,掛在一棵樹下,自聚在樹下的火堆邊取暖閒聊。少年仍是白日裡一身女裝,只是此時妝容不復,胭脂與粉在臉上極盡調和重整之能事,繪作了一幅百花爭豔圖,這戲本也由大青衣變作了小花旦。
這三名道姑平日裡交好,倒也是無話不談。
道姑甲眼睛斜覷着少年小聲說道:“這小子細皮嫩肉的,生得倒也俊俏,只是待得回到總壇,就要開壇活祭,還真是可惜了。”
道姑乙聞言抿嘴輕聲一笑,聲音有些曖昧地道:“師姐莫不是當真在想日間那少年所說的倒採花之術?”
道姑甲佯怒道:“去去去,你以爲都像你一樣春心蕩漾的,這話讓師尊聽到,小心你的舌頭!”
道姑乙聞言一吐舌頭,未再答話。
坐在她旁邊的正是那個被少年YY過的小道姑,一臉茫然接口道:“兩位師姐口中的倒採花之術是何種武功,爲何小妹未曾聽聞過?”
道姑甲和道姑乙轉頭齊齊看向她,那目光宛如看到了世上最後一顆純良的芋頭一般。
那小道姑渾然不覺二人目光中的異樣,繼續說道:“我剛綁那小子的時候,碰到了他那裡……怎麼會……”小道姑邊說邊用極其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
道姑甲和道姑乙眼白一翻,見過純良的,沒見過這樣白得像紙一樣的,這人要麼是木頭一段,要麼就真是小白一個。
“噗哧”一聲,被縛在樹下的少年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小道姑心中正愁思百結,見那少年發笑,心中恨惱,想這幾日來爲門中姐妹取笑,更因此遭了師尊責罵,都是因了這少年,那笑聲如火藥引子,登時點燃了胸中的熊熊業火。“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抽出背後所負長劍,幾步走至那少年身前,惡狠狠扯過少年胸前衣襟,怒聲叱道:“小淫賊,你笑什麼笑,信不信我一劍宰了你?”
那少年鼻子一哼哼,別過頭去,小聲說道:“我信,可是,仙姑啊,就算你殺了我,你的胸也無法從平原變山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