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一章

眼看事情毫無預兆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衆人皆盡奇怪,但隔了這般距離,誰也不知那封密信究竟是什麼內容,竟讓楚王忽然遷怒於赫連羿人。蘇陵垂眸沉思片刻,低聲對身後一名侍從吩咐了幾句,那人微一躬身,趁着人們目光都集中在臺上的時候,悄然退了出去。蘇陵擡頭,忽然發現對面万俟勃言不知何時已經離席而去。

典禮結束,蘇陵設法應酬了衆人,獨自離開樂瑤宮。早有部屬攜了密報等候在外,他吩咐侍從驅車回驛館,臨近江畔卻轉乘另一輛四面垂簾密閉的馬車。掀簾登車,躬身道:“主人。”

車中子昊正閉目養神,幽暗的光線下雪衣寂靜,漠然鋪陳,顯得容顏略微蒼白。先前在漸芳臺,他以一支玉簫強行對抗皇非、姬滄兩大高手,非但重挫二人,更令姬滄對楚國的顧忌加深,當時雖有黑曜石靈力相護,但九幽玄通的反噬仍然不可小覷。蘇陵不敢擾他調息,在旁靜候,過了會兒,聽他問道:“查清楚了嗎?”

短短一句話伴着數聲低咳,蘇陵方欲將剛收到的密報取出,手卻又在袖中停住,轉而道:“都查清楚了,楚王手裡那封信並非皇非和姬滄的密約,而是赫連羿人寫給太子御的手函,上面的內容和當時衛垣的情報基本相符,以夜玄殤的性命,換楚二公子含迴歸國,由此可見衛垣那邊的消息還算可靠。”

“據屬下推測,這兩封信定是皇非暗中做了手腳。今日這事看似突然,恐怕卻是皇非早有預謀,之前他一手推動赫連齊之死,提供太子御入楚路線,高調支持夜玄殤,不斷將赫連羿人逼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同時故意露出破綻給他,讓他以爲可以扳倒自己,卻事先做好了圈套。今天又順便利用了姬滄的威勢,推波助瀾,使得赫連羿人終於當場發難,便被他算計個正着。楚王對公子含回一直十分顧忌,皇非深知此點,所以纔會在此事上着手,之後也一定做足了落井下石的安排,如果不出意外,赫連羿人這次恐怕官位難保。”

“不過此事還有些地方不是非常清楚,第一,皇非是如何讓赫連羿人取到所謂密信,借了什麼人,或是什麼事,這個人究竟屬於哪一方勢力;第二,又是什麼人助皇非偷樑換柱,出賣了赫連羿人,好處是什麼;第三,夜玄殤與皇非如今配合默契,他們之間的合作以後是不是有可能超出我們控制;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宣王姬滄。他是完全不知情,還是同夜玄殤一樣,是在配合皇非。而赫連羿人所說的密信究竟是憑空捏造的,還是的確有之。如果姬滄從頭到尾都是在陪皇非演戲,那皇非目前和我們的合作,就很值得商榷了。這些疑點,屬下已吩咐各處暗線即刻着手去查,想必能再推斷出些蛛絲馬跡。”

蘇陵平時雖給人博雅多才的印象,但在人前卻極少如此侃侃而談,即便與子昊議事,也多是謹言慎行。今天卻不知爲何,非但將情報詳細道來,更一點點剖析來龍去脈,推斷前因後果,嚴謹得連一絲細節、一點可能出現的意外都不放過,並在此之前就已做好了應對的安排。最後差不多說完了,他又將袖中密信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從中推測太子御和赫連羿人目前可能還沒有額外的交易,想了想沒什麼疏漏,這才停下。子昊原本靜然合目聽着,話到一半時,擡頭看了看他。

這一番滴水不漏的分析,已就目前所有的情報做了最有效的判斷和處理,着實省了他不少心力。日後帝都有蘇陵在,終是叫人放心的吧。笑了一笑,復又問道:“万俟勃言呢?”

万俟勃言在大典上異樣的舉動,蘇陵一直頗爲上心:“他中途離席便再未回來,我已命人留意,想必稍後便會有消息過來,”

密林浮霧,一聲短促的呼哨自林外響起,濃霧中立刻傳來回應,林子西方有數人策騎而至,過不多會,東面亦有幾人快馬馳來,急促的馬蹄聲沒進厚厚的落葉,瞬間消逝無聲。

這些人原本都身着各色服飾,入林後紛紛甩掉外袍,露出裡面緊身夜行衣,以及形狀特異的佩刀,對背手站立的一名男子單膝拜下:“王子!”

面前那人衣飾看去十分華貴,相交身後寬闊的手掌顯示出過人的力度,背上槍囊強調了他魁梧的身形,濃郁的霧氣下縱然看不到分毫神情,卻能感覺一種莫名的肅殺之氣,正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名黑衣人聚齊,那人目光一掃:“都準備好了嗎?”

前面一人答道:“宣王今晚入楚宮赴宴,大概戌時整會出宮,在城東廣陵橋動手最爲合適。”

“好!”那人回身,正是柔然族王子万俟勃言,“萬勿有失,我柔然族興衰成敗,在此一舉!”

“願從王子赴湯蹈火!”

當前之人擡頭道:“王子,可要等候烏黎長老?”

万俟勃言一揮手,帶過馬繮:“不必。”便在此時,忽聞馬蹄聲響,北方林外傳來一聲呼哨,林中暗哨出聲相應,接着便聽有人喝道:“王子且慢!”

衆人皆盡回頭,方見一匹快馬奔入林中,濃霧中尚未看清馬匹顏色,便有一個鬚髮皆白,身量瘦小的褐衣老者飛身而下,頓時便至眼前。除万俟勃言外,周圍柔然族死士皆躬身行禮,此人手持烏木長杖,髮箍金紋垂飾,正是柔然族地位僅次於族長的兩位長老之一谷渾烏黎,乃是勃言王子身邊舉足輕重的智囊人物。

谷渾烏黎看了看四周整裝待命的黑衣死士,上前對勃言王子見禮,問道:“王子突然召集我族死士,所爲何事?”

万俟勃言沉聲道:“臨行前我曾和長老商量過,趁目前姬滄防衛消減,將他擊殺於楚國,姬滄一死,宣國必亂,這是柔然族復國的絕好機會,長老難道忘了?”

烏黎長老早料得如此,急道:“王子不可莽撞,姬滄雖在他國,身邊護衛不及平時,但要殺他談何容易?王子難道忘了當年赤峰山之戰!”

赤峰山!乍聽這三個字,万俟勃言眼中精光驟閃,恨意十足,反手握緊槍囊。

襄帝十二年赤峰山一戰,姬滄以奪色琴大破柔然鐵騎,万俟勃言的絕焰槍亦敗在血鸞劍下,被迫立誓只要世上血鸞劍在,絕焰槍便永鎖囊中,不見天日。柔然臣服宣國近十載,至今歲歲朝貢,子民爲奴,比昔日歸附王族更加不如。万俟勃言心志非淺,不甘受制於人,但姬滄雄才大略,宣國亦國力強盛,柔然始終毫無翻身機會,鋌而走險,亦在常理之中。

万俟勃言倏地擡眸:“原本同爲九族之一,如今卻舉族爲奴,非但我絕焰槍折辱下塵,父王戰死已近十年,更是連靈位都無處供奉,連新王都不能自立,長老還想我柔然屈居人下到什麼時候?”

“王子!”谷渾烏黎攔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非萬全之計!一個不慎,我柔然便是萬劫不復啊!”

万俟勃言顯然曾經深思熟慮,此時一字一句道:“險中求勝,未嘗不可。長老可有想過,一旦宣楚聯盟,柔然才真正是萬劫不復!”

谷渾烏黎道:“皇非與姬滄未必就能達成一致,今日大典之上,分明有高人相助楚國對付姬滄,王子何不靜觀其變?”

万俟勃言皺眉道:“我看倒未必,典禮上吹簫之人究竟是何方勢力尚未可知……”話音未落,忽地側耳傾聽,便覺若有若無一陣清悠的簫聲自林中傳來,霧氣浮繞,一輛雙轅馬車不知自何方出現在眼前,簫音便自車中隱然飄出。

典雅的馬車,安靜地停在衆人之前,沒有人發現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沒有人看得到車中是何人,甚至連駕車的御者亦隱身在薄帷垂紗之後,只能隱約感覺,是個輪廓極美的男子。

有風拂過,車角上精緻的垂鈴“叮咚”作響,如那清雅的簫聲,無比悅耳。

万俟勃言猛地醒悟,這馬車出現在近前,設於林外的暗哨居然沒有絲毫反應,當下厲喝道:“來者何人!”

他這一聲運足真氣,幾如平地驚雷貫耳,震人肺腑,柔然族衆人當此一喝,都似如夢初醒,周身一震。而那簫聲,便如被疾風吹破,渺渺轉散,終至寂然。

車中輕輕傳來一聲低咳,一個男子清啞的聲音徐緩響起:“勃言王子欲刺宣王,只挑了這幾個不堪一擊的人嗎?連我的玉簫都聽不得,怕是人人有去無回呢。”

柔然族衆人色變,万俟勃言與谷渾烏黎對視一眼,皆想到大典之上憑空震毀奪色琴的簫音,不由凜然。半晌,還是谷渾烏黎開口道:“尊駕意欲何爲?”

車中那人似是笑了一笑,道:“柔然族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宣王姬滄的性命,是那麼好取的嗎?”

谷渾烏黎方纔雖極力阻攔万俟勃言截殺宣王,此時卻一字不提。柔然族今天此舉倘若泄露出去,必定惹出大禍,此時他與万俟勃言皆已起了殺心,但務必要先弄清對方身份,免留後患:“我族中事務,何勞外人多言,尊駕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吧!”

便聽那人淡淡冷哼,忽然一道玄光自車中射出,擦過万俟勃言頸畔,悄無聲息地撞上樹幹。万俟勃言一驚回頭,但見一塊烏金令牌嵌入身邊樹上,牌身整整齊齊與樹面平行,幾如天然生成一般,其上一個古篆體“冥”字赫然在目,竟是威震江湖的冥衣樓令。

万俟勃言臉上驀然作色,且不說這擲出令牌的力道拿捏巧妙,令人心驚,冥衣樓與宣王的淵源非同小可,無人比他更加清楚。

當年宣國老王殯天,遺命由小兒子姬滄繼承王位,新王登位,正逢柔然舉兵來犯,姬滄親自率軍出征,宣國幾位大王子卻暗中勾結一氣,串通他身邊寵妃設下陷阱,趁機在慶功宴上發動政變,意圖奪取王位。

姬滄那時年少氣盛,赤峰山完勝而歸,一戰名動天下,難免目中無人,大意之下竟誤中圈套,飲下美妃所奉的毒酒,功力喪失大半,繼而被重兵圍困,陷入了死戰的局面。在此生死之際,冥衣樓漠北、赤陵兩大分舵突然出動精英,助姬滄殺兄復位,平息了宣國這一場叛亂。

當初柔然新敗於姬滄之手,一直伺機復仇,曾和宣國幾位王子合謀,暗中推波助瀾,欲除姬滄而後快,事敗之後一直對冥衣樓耿耿於懷,此時視之爲敵亦屬當然。卻聽車中人淡聲道:“這天底下,還沒有我冥衣樓管不得的事。”

万俟朔風一見那令牌,心頭分外生恨,咬牙喝道:“冥衣樓既要多管閒事,便莫怪我不客氣!”反手一拍,震爍漠北的絕焰槍彈上半空,落入手中槍身一振,火色長纓劃破薄霧,指向馬車,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沿槍尖散出,竟迫得林中霧氣不斷翻滾。

車角小小的紫銅金鐺頻頻輕響,忽然“叮”地停住,所有人都在這時聽到一聲低低咳嗽,但見車簾徐徐一掀,一支晶瑩的玉簫向外輕輕一點。

這一切動作都是那樣地慢,彷彿是微風中次第綻放的梅枝,無比清晰優雅。然而簾側有一點白光,倏地奪目射出,於交睫一瞬飛向万俟勃言手中的絕焰槍。

万俟勃言驀地大喝,在撞上那白光的瞬間絕焰槍尖一閃,化作萬道槍影漫空灑開,隱蓄待發的一勢竟被後發者先至,攻個措手不及。

槍身上傳來一陣奇異的寒氣,震得手臂發麻,他斷然借勢擰腰,身形拔地而起,半空中如龍逆身,絕焰槍以萬馬千軍之勢迎空射向浮霧中若隱若現的馬車。

其旁二十餘名柔然族死士,自然明白不能放這車中之人生離此地,亦隨谷渾烏黎從左右兩方攻向馬車。那坐在車前的御者也不見起身,手中馬鞭“嗖”地穿出垂簾,以難以形容的速度點向衆人,一邊笑道:“莫要礙事!”

一條烏絲長鞭夭矯閃繞,但聽“啪啪”數聲輕響,飛霧盤旋,被鞭梢掃中的死士無不跌飛出去,皆被點中穴道,滾翻在地。

此時車旁一聲貫耳的悶響,卻是絕焰槍以下衝之勢與那柄玉簫對個正着。万俟勃言只覺那玉簫中心像是突然塌陷成一個無比深邃的空間,絕焰槍不由向下一沉,剛覺不妙,便被一股強橫的真氣反震了出去。車前垂簾受勁氣影響,一霎揚起,駕車的人恰巧扭頭看來,修眉英目,形容倜儻,儒雅笑容令人一見難忘。

万俟勃言幾疑自己看花了眼,落地時槍身一頓停住:“蘇公子!”

這車前御者,竟是名滿天下的昔國儲君蘇陵。

蘇陵手中長鞭一振,兩名柔然族死士毫髮無傷地向側讓開,長刀脫手飛出,呆立在那裡。下一刻,長鞭回手,他已從容而至車下,對万俟勃言抱拳一笑:“方纔宮中喧鬧,未得機會與王子同席把盞,十分遺憾,不料這麼快又相見了!”

谷渾烏黎揮手,及時止住了其餘死士,若非情不得已,柔然族絕不願得罪這位昔國實權人物。此時他看得清楚,蘇陵站立車前,看似隨意,實際上卻封死了所有可能針對馬車的進攻,薄霧繚繞,伴着那一襲溫潤藍衫輕輕飄揚,靜懸腰畔的長劍若隱若現,雖未出鞘,卻已令衆人心懾。

蘇陵的劍,不似逐日劍一般光芒耀射,亦不似血鸞劍一般狂肆邪魅,但天底下沒有一人,敢小覷這柄普通的長劍。

万俟勃言神色數變,終冷臉說道:“哼,不知蘇公子何時也和冥衣樓一樣,竟然效命於宣王了?”

蘇陵從容笑道:“蘇陵與冥衣樓淵源頗深,但與宣王卻也只是點頭之交,冥衣樓亦絕非受命於他,王子莫要誤會了。”

万俟勃言將槍尖一橫:“冥衣樓當年助姬滄平亂,盡出幫中精英,可謂不遺餘力,此話着實叫人難以相信。”

蘇陵尚未答話,便聽車中一聲嘲弄的輕笑:“當年在血鸞劍下,絕焰槍一敗塗地,自誓絕跡江湖,不知今日何以自毀誓言,就憑這一柄槍,王子自問可是姬滄的對手?”

聽得那人發話,蘇陵即刻側身一讓,退到一旁。柔然衆人更是吃驚,不知車中究竟是何方人物,竟令得昔國儲君如此尊敬,甚至親自駕車隨侍?

万俟勃言臉上陣紅陣白,怒道:“我柔然族縱爲宣國所迫,屈身爲奴,卻也輪不到冥衣樓指手劃腳!”

車中再次傳來低聲的咳嗽,停了片刻,那人才冷冷笑道:“王子當初挑唆宣國叛亂,雖說謹慎小心,卻也留下了不少蛛絲馬跡,若非我冥衣樓從中相護,你以爲柔然憑什麼逃得過姬滄事後追查?”

万俟勃言聞言,不由渾身一震,目光混了驚駭、震動、疑問、探究等等情緒,幾欲刺破那靜垂的車簾,直透車中。此時蘇陵溫言笑道:“王子想必也知道,當年宣國兵變之後,冥衣樓助姬滄清洗叛逆,三個月內盡戮衆王餘黨,若非存心相護,柔然族如何隱瞞得過?冥衣樓與柔然是敵是友,王子難道還不明白嗎?”

万俟勃言目光猛閃,迅速與谷渾烏黎對望一眼,兩人心中皆是疑慮重重。半晌,谷渾烏黎擡手向前一拱,語氣略微客氣了幾分:“我柔然欲反姬滄,兩位今天既然已經知道,那咱們便明話明說,免得麻煩了。敢問冥衣樓究竟是何用意?當年既然扶持姬滄即位,何以又暗中與宣國做對?”

蘇陵微笑道:“長老此言差矣。柔然針對宣王,乃是雪恥復國,何來‘反’字之說?至於當年……”他向車內看了看,笑中有些感慨的意味,“冥衣樓之所以扶立姬滄爲王,不過是因爲他便於控制罷了。”

万俟勃言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宣王之桀驁不馴舉世皆知,諸王之中說誰容易控制都可,卻怎麼也輪不到宣王姬滄。他卻不知東帝當年暗中以冥衣樓扶助姬滄,原本就是要儘快造就一個強橫的宣王,用來制約那時關係趨於良好,開始覬覦帝都的楚、穆兩國。這一步棋,使三國相互牽制而成鼎立之勢,誰也不敢貿然動作,爲他贏得了數年的時間,才能和鳳後從容周旋,最終取而代之。

過了好一會兒,万俟勃言才蹙眉問道:“你們……冥衣樓如此算計宣國,對我柔然有何好處?”

蘇陵含笑答道:“柔然復國,赤峰山之北千里沃土盡歸所有。另外,柔然原本乃是趁亂自立,只要王族不曾降詔承認,任何一國都有藉口興兵討伐,事成之後,我以整個昔國保證,柔然可得王族詔書,明正立國。”

昔國蘇陵一諾千金,万俟勃言瞳孔驟然收縮,手中長槍握緊,垂眸思忖,顯然這條件極爲誘人。稍後他似是有所決斷,問道:“你要我柔然做什麼?”

蘇陵向側一瞥,見主上並無其他示意,便繼續道:“今日刺殺之事,還請王子暫時作罷,一旦宣王在楚國遇刺,無論成功與否,少原君定會追查到底,柔然難免麻煩纏身。而且,即便姬滄身死,宣國大亂,楚穆兩國必將乘機瓜分漠北,得此大好機會,他們豈會放過柔然?所以,還請王子從長計議。這些年王子聚積兵馬三萬有餘,暗中在堯雲山操練佈置,也已小有成就,王子回去之後,不妨加緊訓練,欲滅宣國,必要以雷霆之兵一擊而中,等到合適的時機,我們自會派人聯繫。”

柔然族最大的秘密,在他人春風般無害的笑容下輕描淡寫地道出,万俟勃言耳中恍如驚雷,一剎那間,像是整個人浸入萬丈冰潭,連呼吸都停頓了一刻,強壓下震盪的情緒,他啞聲道:“好……那冥衣樓要得又是什麼?”

蘇陵微微一笑,說出最後的條件:“幽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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