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需要李老三囑咐,扈春娘早已經將夫君耳提面命了好幾遍了。她如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打理醬園的生意上,在“至味軒”生意不給力的情形下,醬園的穩定經營,也就給了“至味軒”非常有力的支持。
扈春娘本來以爲李老三以往只管着國公府的大廚房,因此在打理酒樓這上頭經驗有所欠缺,可是誰知在“至味軒”重開的前三天,李老三就出手處理了好幾起“事故”一個是有街頭小混混打破了至味軒後頭的窗戶,往食材倉庫裡頭扔耗子和蜥蜴的;一個是酒樓自己的夥計,備料的時候偷偷地往材料裡下“猛料”的;還有一個是個樓下大堂的主顧,點了湯羹,自個兒要往湯裡扔小強,還未扔出去,先被夥計給摁住了。
這下大家都將李老三誇了個不住。而李老三大約這輩子也沒被這麼多人同時誇過,頭一遭竟然紅着臉扭捏了起來,說:“這個以前在國公府大廚房,烏糟事兒比這多得多呢”
柳五兒覺得有些無語,想想這李老三的經歷,他此前一輩子都在榮國府的大廚房裡混着,竟然也知道這麼多道道,可見榮國府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她一時又想起當初曾經在大觀園裡吃過不曉得多少回大廚房做的大鍋飯,也不曉得裡面有沒有加過什麼特殊的料
想到這裡,柳五兒的臉色也一時變得很好看起來。
“依我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頭。咱們防賊只能防一時,不能防一世,總要找個法子,從根子上將這些事兒都解決了纔好。”老張很嚴肅地說,他是個正統本分的生意人,事事講求最終的“解決之道”。
“嗯,這樣吧,我找個機會,見一見阮揚。對了,老張叔去尋一尋那袁文彥,拜託他傳話吧”柳五兒想了想,女人之間的戰爭,最好還是由女人們自己來解決,在此之前,她打算先將不相干的人都撇出去。
老張應聲去了,柳五兒還囑咐他順手給袁文彥帶了些謝儀去。對於袁文彥她隱隱的有點兒心虛,只覺得最好不要欠此人的人情,否則欠多了人情,以後會有麻煩。因此現今就事事禮尚往來會比較好。
袁文彥辦事很快,一天之後,阮揚已經前來拜訪了。
柳五兒這次不扮神秘了,直接向阮揚行禮,道:“阮爺好,我姓梅。”
阮揚不怎麼吃驚,估計已經向袁文彥打聽過柳五兒的底細了,只是不曉得袁文彥對他說了多少。
柳五兒淡淡地說:“上次承蒙阮爺高擡貴手,至味軒上下,都感激不盡。”
阮揚聽到這裡,臉上火燒火燎起來。他的“七賢居”乃是揚州出了名兒的老字號,而他又是商會首腦,這麼一大把年紀的男子漢,偏生這回跟個小姑娘過不去,使的又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實在是叫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過分。
“梅姑娘客氣了”阮揚一擡手,可是道歉的話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柳五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定定地看了看阮揚,突然說:“阮爺在揚州城裡的時日這樣久,揚州城是個什麼樣的市場,阮爺心裡清楚得很。其實,哪怕有十間至味軒,也攪亂不了揚州的市場,所以,這次阮爺實在是多慮了吧”
阮揚被柳五兒看得實在是心虛,半天,終於嘆了一口氣出來,說:“這次在下實在是受了旁人蠱惑,又因爲梅姑娘不是本地人,所以多少存了些地域之見,所以才落了下乘,真是對不住。”
說着,阮揚起身,對柳五兒隆重地一躬,說:“不過,貴酒樓那位李姓的主廚,實在是有點兒那個”
柳五兒一笑,說:“有些囂張是吧”
阮揚告了人家的黑狀,這時候又省過來也不是什麼特別光彩的事兒,臉上忍不住又漲得通紅。
“不過,我倒覺得,若是有囂張的本錢,何妨囂張一回,若是沒有着囂張的底氣,便是囂張,也會被人打壓下去,自取其辱。這是我的一點淺見,不知道阮爺覺得如何呢”柳五兒笑吟吟地說。
阮揚紅着一張老臉,心想:這姑娘還真是牙尖嘴利,當着面罵人,還愣是不帶髒字的。
不過他定了定神,還是覺得要將此事做個了斷。他說:“既然事情說開了,我們揚州的酒家也不再願意與姑娘的至味軒爲敵。所以姑娘可以放心,從明天開始,七賢居以下,凡是商會中人,都不會再做針對至味軒的事情了。”
柳五兒倒沒想到阮揚這樣輕易地就說通了,她當即點頭微笑道:“那是,日後大家在這揚州城中經營,自然是各憑本事。”
阮揚起身,鄭重行禮告辭,卻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梅姑娘,其實你大約知道,這次真正和姑娘你做對的,不是商會,根本另有其人”
柳五兒點點頭,說:“多謝提點,我知道。”
阮揚這時候面部肌肉抽了抽,說:“姑娘千萬不要小覷了,在揚州城中,有些時候,鹽商往往比實權官員還要厲害,他們的資本,砸下來可亦隨時壓垮十間酒家。不動你,只是還沒到他們親自出手的那個地步罷了。”
柳五兒見阮揚說得嚴肅真誠,又一次點了點頭道謝。
而阮揚卻說:“梅姑娘,我總有種感覺,他們以後只怕不會再針對至味軒,他們要針對的,只怕會是你姑娘一人在揚州打拼生意不容易,一定要小心提防。”
針對我這個人柳五兒歪頭想了想,覺得以芳官的性子,確實是什麼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的。
一想到這兒,柳五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送走阮揚,她還是忍不住有些煩悶作爲一代名廚,經營酒樓,以她現代人的智慧而言,絲毫不在話下。可若是芳官真的安排了什麼人對她進行人身攻擊,那可真有點麻煩。
柳五兒嘆了口氣,乾脆問明瞭路徑,往潘又安所在的那間商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