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來到梨香院,十二官,不,確切地說,是十一個官,嘩啦啦地都爲了上來與柳五兒說話。?800大家七嘴八舌之間,主旨就只有一個抱怨自柳母走後,梨香院的伙食太差勁了。
柳五兒想想也是。原先在這梨香院負責管這十二官的,是賈薔。如今賈薔已經在小花枝巷築巢引鳳了,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打理這梨香院啊
十一個官紛紛表示,其實這梨香院的份例還是每日按量供給,只是自從柳母被調進了大觀園開起了小廚房,就沒有人有心思給她們做正經飯食了。
“了不得就是廊下那幾個婆子,隨便給下兩斤麪條兒,配點蒜泥韭菜。咱們都要保養嗓子的,哪裡吃得那些個啊”唱小生的藕官抱怨着說。
芳官便得意了,說:“所以我今天特意將五兒姐從園子裡請了出來呀,五兒姐跟着柳嬸兒,學了一身廚藝了,只要稍微給咱教上一點,咱們就能自己糊弄糊弄飯食了,不用總是那幾個婆子糊弄咱們。”
柳五兒一聽,喲,原來芳官是想弄個廚藝學習班,想請自己來作技術指導啊
她覺得這個主意其實不錯。畢竟這些小戲子們都是吃青春飯的,一旦年齡漸長,就不能繼續從事這演藝事業,能多個謀生的技能也是好的。就算不能憑這項技能謀生,能時時給自家人改善改善伙食,也不是什麼壞事。
當下柳五兒就點了頭。?800她問了問十一個官的意思,十一個官裡頭,有熱衷的,也有不太熱衷的。;;;;;;;;;;;;;比如那芳官就顯得很興奮,而藕官則有些不情願。按照柳五兒的理解,這可能跟她唱小生有些關係。人家在臺上總是演柳夢梅之類的翩翩佳公子,一下臺就要學習生火做飯,總歸有些角色轉換無能。畢竟在這個時代,下廚做飯仍是賤役。
柳五兒說幹就幹,將十一個官呼啦啦都帶到廚下去,先給她們講解了竈臺的結構和如何生火。她操作了一遍之後,便叫十一個官挨個兒試了。藕官雖然早先的時候顯得很牴觸,但是這時候卻很認真地聽柳五兒講解,還不時提出問題,到了親自操作階段,也是藕官生火生得又快又好。
柳五兒便忍不住誇了藕官兩句。
誰知剩下十個官她們都嬉笑起來,只將藕官笑成了個大紅臉。
柳五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芳官就給她解釋:“藕官是個有心的,要學好了廚藝,要伺候蕊官呢”
柳五兒登時想起來了,這唱小生的藕官,和另一個唱小旦的蕊官,乃是一對拉拉,將感情戲從戲裡演到了戲外,感情藕官在生活中也對那蕊官照顧得無微不至,就算是下廚生火這樣的粗活,也願意一一幫蕊官去做。想到這裡,柳五兒對藕官,禁不住有些刮目相看起來肯爲了愛人放下身段的“男人”,就是個好“男人”。
教完小戲子們生火,柳五兒便又傳授了她們煮飯和做幾個簡單的涼菜。
正當柳五兒看着小戲子們各自練習的時候,芳官突然湊了上來,壓低了聲音對柳五兒說:“五兒姐,我有一事相求。”柳五兒點了頭之後,芳官絞着手裡的帕子,說:“五兒姐,你那烹茶與溫酒的本事,能不能傳授妹妹一點”
柳五兒微微一驚,轉頭看向芳官,只見她姣好的面孔上,一對烏溜溜的眼珠緊緊地盯着自己,眼裡寫滿了懇求與希冀,而她一雙保養得白淨的小手,正緊緊地絞着手中的帕子,足見她心裡緊張得很。
然而柳五兒心中卻疑竇不減,這烹茶與溫酒的本事,是她剛進的時候在人前顯擺過的,卻不知怎麼就傳到芳官耳中了。這芳官如此熱衷地想要學這門本事,莫非
她再聯想芳官以前說過的話,便忍不住輕輕地問:“芳官,你難道是想進園子裡做丫鬟”
芳官見柳五兒問,一張白淨的面孔一下子漲得通紅,同時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她與柳五兒說話,這才稍稍放心,微微點頭,帶着求懇的語氣,說:“求姐姐成全”
柳五兒有些遲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畢竟她也曉得日後芳官總歸是要進當差的,現在學點本事,其實也不錯。
芳官大喜,不過還是給柳五兒遞了個眼色,示意等衆人散了之後再說這話。柳五兒心裡便有些不高興,這芳官,明擺着想吃獨食。看着她這麼點年紀,就這麼重的心機,柳五兒心想,怎麼原著裡頭就看不出來呢
過了片刻,柳五兒便讓剩下的十個官自行練習。芳官乘勢就將柳五兒拉到了自己房內。柳五兒見芳官房中竟然還擺着茶爐子、茶壺、酒盅之類的物事,心中更加不喜,這芳官太能籌謀了。
在柳五兒看來,烹茶與溫酒,與廚藝一道一樣,首先便不能存了功利之心去學。若是將這烹茶與溫酒真的當了爬進大觀園的過牆梯,便是再有心,也未必能將這門技藝學好。
柳五兒微微嘆了一口氣,只是念着芳官畢竟與柳五兒本尊相交多年,不想彼此面子上都過不去,還是悉心地將她爲寶黛等人烹製過那幾種茶飲的做法一一告訴了芳官,也說了點溫酒的訣竅。不過溫酒要靠絕佳的溫度控制,這個必須經過多年的苦練才能夠練得。柳五兒只說了練習的方法,至於芳官什麼時候能夠練成,柳五兒就沒辦法打包票了。
芳官一面聽,一面努力記着,可是待柳五兒說到了最後,芳官卻好像還是意猶未盡。她擡起臉問柳五兒:“五兒姐,你看寶二爺這麼器重你,一刻也離不開你,你這茶酒裡頭,是不是有什麼秘方,特別得寶二爺中意的”
柳五兒一聽,一對柳眉登時豎了起來。她不高興了芳官觸碰了她的底線。
可是偏生芳官還沒有看出來,只拽着柳五兒的衣袖,口中輕輕地道:“五兒姐,芳官真心求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