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將那玉鉤遞到柳五兒手中,說:“這是我的隨身之物,琪官認識。小說你只消給他看,他便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人。”
柳五兒接過那玉,只覺得觸手生溫,果然是一塊好玉。再看上邊的穗子,只看上頭的絡子,使用金線配着黑珠兒線,一根根地拈上,打成的絡子。她曉得是薛寶釵主僕的手筆。柳五兒看看上頭的絡子不說話,心想,寶玉果然還是沒有將寶釵打的絡子絡在那塊“通靈寶玉”上。
寶玉見柳五兒凝神,哪有不明白的,當下便嘆道:“你只管放心。”
柳五兒聞言便將玉鉤攏在自己袖中,斜眼看了看寶玉,心中卻似乎無限狐疑。她近來可沒少在寶黛這一對cp身上下功夫,只是寶黛爭執、湘雲定親、金釧跳井,甚至丫鬟嘗羹,都一步一步循着原著的脈絡,一件件地發生了。她所做的這些小事,真的能在這個紅樓世界裡,左右故事的走向,改變衆人的結局麼
第二天早間,柳五兒換了一身柳母做給她的夏裝,月白淺色碎花衣裙,外邊套了一件竹青色的坎肩兒,系一條嫩柳黃色汗巾子,整個人顯得清新可人,如一朵夏日裡亭亭玉立的青蓮。柳五兒看看自己周身,嘆了口氣,心想,總算不是工作服了。
大觀園角門外,寶玉的小廝茗煙見到她的時候,哈喇子幾乎要從嘴邊掉出來。起舞電子書自兩人出了大觀園的角門,茗煙便跑前跑後地向柳五兒獻殷勤。
那紫檀堡大約在二十里之外,因此茗煙僱了一輛大車請柳五兒坐。柳五兒入大車之內坐好了之後,見茗煙腆着臉要攀進來,柳五兒伸腳一踹,將茗煙給踹了出去。茗煙哀嚎一聲,說:“路途遙遠,五兒姐姐你就讓我進來也坐一會兒麼”
“男女授受不親”柳五兒沒好氣地說。她這可是替寶玉跑腿傳話,不是跑來讓這茗煙揩油來的。
哪曉得茗煙不死心,繼續對柳五兒說:“五兒姐姐,今日我們會路過京裡最熱鬧的地界兒,您想不想下來逛逛,買些東西”古往今來,肯陪女生血拼的男人就比較稀缺,而茗煙算是其中一個。
他一番話說得柳五兒有些心裡癢癢的,可是卻硬生生從她嘴裡蹦出兩個字“沒錢”
茗煙眉花眼笑地又掀開大車簾子想要進車廂,坐到柳五兒身邊去,口中說道:“姐姐看中喜歡的東西,只管吩咐就是,哪裡能叫姐姐掏錢”話還未說完,只見繡鞋舞動,迎面又是一腳。茗煙耳中只聽柳五兒嬌笑道:“茗煙兄弟,你今兒個是想給我們萬兒妹妹買幾件中意的物事做禮物吧”
茗煙有個早已有了實質關係的女朋友叫萬兒,曹公書上寫的一清二楚。茗煙卻自以爲事情做得隱秘,柳五兒這麼個一天到晚在大觀園裡當差的女孩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道這事兒。茗煙此刻兜裡確實還揣着半吊錢,確實是打算給萬兒買點東西的。這會兒卻叫柳五兒一聲喝破。聽到這聲,茗煙心裡嘆氣,老老實實地坐到車伕身邊去,不怎麼敢再打柳五兒的主意。
可是茗煙坐在車沿上,嘴裡兀自嘟嘟噥噥地說:“怎麼像朵玫瑰花兒,又紅又香還扎手”
裡頭一個脆生生的聲音便接口道:“多謝誇獎”能讓茗煙這樣的小廝將給賈府三姑娘的評價安自己頭上,還真夠柳五兒得意一陣的。
大車緩緩移動,往大街上行去。柳五兒則饒有興致地微微撩開車簾,看看外頭的市容市貌,只見街市繁華、人煙阜盛,與後世的大中型城市有的一拼。大車拐了一個彎兒,似乎便走上了京裡主要的商業街。外頭人聲鼎沸,叫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之聲,此起彼伏。惹得柳五兒實在心癢難搔無他,犯了逛街的癮了。
可是想着日後的脫籍贖身大計,柳五兒勉強將購物衝動給按捺下來,她想起了什麼,便隔着大車簾子問茗煙:“你知道這城裡,置辦一座兩進小院子要多少錢麼”
茗煙不知,倒是趕車的那車伕伶俐得很,聽見柳五兒問,便說:“姑娘還真是問對了人了嘞我家小舅子的鄰居的內兄就是個牙人對這內城外城的院子租的售的沒有不知道的”
車伕還沒顧得上喘口氣,柳五兒已經笑着打斷道:“大叔,究竟要多少錢麼”
“二百兩”車伕總算將氣喘了過來,回答道:“要再往內城走,兩進的院子就少說要二百五十兩了。”
“二百兩這麼多啊”柳五兒覺得有些失望,如今家裡人還在爲二十兩的債務日復一日地打拼着,二百兩委實太多了點。
“這城裡的院子自然貴些,像兩位今日想去的紫檀堡,一百兩,可以置辦一個三進院子外加十好幾畝地了。我家小舅子的鄰居的內兄就曾說道”車伕繼續扯他家親戚的生意經,“不過紫檀堡那頭,總歸不如城裡,治安要差些。若是家中人口多,養幾條大狗,其實也不怕。”
柳五兒謝過那趕車的大叔,同時也制止他沒完沒了地嘮叨下去。
要是能攢些錢,脫籍成爲良民,家裡總要有個營生買房子帶地,倒也是個好主意,至少家裡人有個落腳點,而且種種地也算是個營生。
柳五兒沒想到,她出來替寶玉探望蔣玉菡,結果成了自己瞭解京城房地產知識的基本普及課。一堂課上下來,柳五兒連那車伕小舅子的鄰居家的小子內衣都有哪些顏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那二十里以外的紫檀堡,不知不覺之間,竟也快到了。
大車卻突然停了下來。柳五兒忙問茗煙是怎麼回事,茗煙吞吞吐吐地回答,聲音裡有一股很明顯的怯意,“五兒姐,那蔣老闆家外頭有些人,看着像是忠順王府的家將。”
柳五兒一嚇,趕緊也打開簾子看了看,只見有些人家將打扮的人持着兵械護衛在頭裡一座小院子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