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兒姐,你看這是誰來了”
這時候,至味軒前面又晃晃悠悠地過來一乘轎子,四名轎伕擡着,旁邊有個身材頎長的年輕漢子陪着。柳五兒見到那年輕人,也忍不住吃了一驚,招呼道:“表哥”
來人正是陳巖。只見他打開轎簾,將轎子裡的人小心翼翼地扶了出來。柳五兒見了那人,更是伸手捂住了嘴,微有些吃驚地叫道:“紫鵑姐姐”
雪雁在旁邊扁了扁嘴,說:“如今該改口叫表嫂了啊,別怪我沒提醒你”
柳五兒見到紫鵑,只見她如今已經身懷六甲,月份不小,臉上更是白淨豐滿,處處透着將爲人母者的幸福。而陳巖則更是緊張,處處護着妻子不說,眼裡再看不見旁人,甚至都沒有和柳五兒打招呼。
柳五兒眨了眨眼睛,給了陳巖“重色輕友”的四字評價,並且暗自想:看在紫鵑的份上暫且不和你計較。
柳五兒這時可再也顧不上管至味軒的這些廚子了,忙不迭地將三個人迎上了至味軒二樓的雅座,又吩咐了底下的廚子只管將好酒好菜拿上來。吩咐完了上來坐定,柳五兒才一拍後腦,想起來了什麼,匆匆忙忙又下去吩咐,寒涼之物,對孕婦不好的菜式,一概不許拿上來。廚子們知道來了貴客,一疊聲地應下了。柳五兒這才勉強放心,自己奔到酒樓上,來見這些久未謀面的親人們。
“雪雁,昨天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柳五兒撓撓頭,覺得雪雁他們今天過來,應該是北靜王告知的結果。
“嗤”雪雁忍不住笑,說:“五兒,你的事兒咱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王爺不讓我們出府來與你相見,然後昨天這不兩下里都見着了麼,王爺覺得再攔着咱們也沒什麼意思,所以今兒就讓我們過來了。”
“啊”柳五兒又驚又喜,說:“那,你們在揚州豈不是已經住了好些日子了”
紫鵑在旁點點頭,說:“是啊,如今王爺就陪着我們姑娘住在先林老爺留下的園子裡,住了有大半年了吧姑娘說這兒才真正有家的感覺。所以王爺就答應姑娘,要在這兒多住一陣子。”
“額”柳五兒心想,大半年,大家夥兒竟然沒遇上過,還真是沒緣分。
“五兒姐,我們家,可是你的大主顧哦”雪雁見到柳五兒那微有些落寞的表情,眼珠一轉就已經猜出了柳五兒的心思,便故意這麼說。
“我家的大主顧”柳五兒聽了這話,有些驚奇。可是突然便明白了,幾乎跳了起來,說:“哎呀,那醬園的醬菜莫不是”
紫鵑與雪雁相視一笑,一起向柳五兒點頭。
柳五兒一下子就明白了,當初那過來“三春”醬園,財大氣粗的採買管事,原來竟是北靜王府上的啊說起來,這採買還爲醬園解了燃眉之急呢。柳五兒想到這裡恍然大悟。當初來人一下子採買上百斤醬菜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約約地懷疑過。而如今她終於明白過來,北靜王府這麼多人,再加上此地和金陵還有不少親朋故舊,所以才能一下子幫忙“解決”這樣多的醬菜。
“我們一嚐到那味醬乳瓜,就曉得是姐姐的生意”雪雁咯咯笑着說。
柳五兒微微一怔,這纔想起她去黛玉的瀟湘館的時候,頭一次奉上的,就是新鮮現做的醬乳瓜和白粥,對了黛玉的口味。從那時開始,她才與黛玉主僕投緣的。原來雪雁她們將這些小事都還記着,關鍵時候還能幫到自己,柳五兒想到這裡,忍不住心裡感動,一隻手握住了雪雁的手,另一隻手握住了紫鵑
“我真是,想死你們了”柳五兒幾乎想要大哭。
紫鵑與雪雁想起往事,也忍不住便要唏噓。唯獨陳巖不樂意了,擠眉弄眼地對柳五兒說:“五兒,你照管着些你侄兒”說着瞅瞅紫鵑的肚子。
柳五兒還未開口說話呢,紫鵑倒是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說:“五兒跟我們都是過了命的交情,這裡沒你什麼事兒,你留我們孃兒幾個留下來清淨地說會兒子話,回頭再叫你”
就這麼,陳巖很無辜地被趕下了樓。柳五兒偷偷給紫鵑比了個大拇指,暗示紫鵑簡直太威武霸氣了,同時,她也很高興看到自己的表哥陳巖,好像很享受這種被紫鵑呼來喝去,“妻管嚴”的滋味。
樓上只剩了這三人,當下大家都是打開了話匣子,談談說說,從上午一直說到了日頭西斜。柳五兒這才知道紫鵑與雪雁兩個,都認了濟南的林夫人做義母,陳巖如今算是林家的女婿。而雪雁如今仍然待字閨中,紫鵑說她挑得很,尋常王府管事沒有一個是雪雁看得上眼的,而黛玉則張羅着要在揚州尋個靠譜的人家,要將雪雁嫁出去。雪雁臉皮厚,拍着胸脯說她有黛玉這麼個靠山,所以絕對耗得起,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地挑,挑個靠譜的人才能嫁,至少不能嫁個像陳巖這樣窩囊的。
這話一說出來,紫鵑立時伸手就去雪雁的臉蛋,而這一套玩鬧紫鵑與雪雁姐妹倆都早就習慣了,雪雁靈巧萬分地躲開,同時還注意護着紫鵑,不讓她磕着碰着。
柳五兒面對這眼前的姐妹倆,心裡忍不住生出些欽羨來想來,黛玉的生活,也應該如此無憂無慮吧
她想着想着,思緒不知道飄到了何處,半晌,柳五兒忍不住問:“紫鵑姐姐,後來後來京裡賈家的事兒,你們聽說了麼”
紫鵑與雪雁都是一驚,互視一眼,不復剛纔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紫鵑已經先皺着眉頭,點點頭,說:“京中剛剛出事的時候知道了。姑娘曾經請王爺出面,替賈家人陳情,可是那罪名太大,而王爺那時候已經到了濟南,只能託人往京中上表,而京中發作得太快,王爺的奏摺還沒到京中,老太太老太太就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