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進學

到了第二十八個,終於點到了賈蘭,賈蘭答了一聲:“有!”提調官端詳了賈蘭一下,又查看了名冊上的詳註,確係無誤後,唱道:“李陽保!”。

李陽作爲賈蘭的廩保,此時早已站在學政的身後,隨即應聲說:“李陽保!”說完,親筆畫了押。

賈蘭交上“院試卷結票”驗明之後,便到髮捲處領取了試卷。只見院試的試卷有紅線橫直格,每頁十二行,每行二十個字,後附有草稿紙。

領卷之後還要到搜檢處聽候搜檢。考生入場,只准攜帶長耳考籃,籃中放筆墨食物,有的連墨硯也不準帶入。至於片紙隻字更不許攜帶進入,以防作弊。

作弊者手法高明,以最薄的紙寫最小的字,把猜題所作文章寫於其上,藏匿再衣褲夾縫中,或是考籃食物中,或是身體某個隱蔽的部位。

搜檢出來的違禁之物多半是豆腐塊大小的書籍,若是從上身搜出來,問題還不大,不過沒收呵斥一番,若藏於下身特別是褲襠位置,麻煩可就大了,因爲這時再褻瀆聖賢經傳,不僅不許入場,還要受罰到轅門口跪上一天,到院試完畢了才罷。

賈蘭麻溜溜地被搜檢驗身之後,便依照卷面右上方印的號數,對號入座。李陟已是坐到遠處,賈蘭則坐了“地”字七號。隨後,賈蘭默默地坐在長案上,不敢動彈和交頭接耳。

點完了名,等考生全部入場後,考棚便馬上封門,限制出入。學政下來自己看着封門,隨後退入大堂,然後出題。

學政就席命題,因考生人多,時間匆促,來不及印題紙,故出題之後,採用兩種方法傳示,一是教官宣讀,二是寫在牌子上交書吏執牌下巡。如此,近視眼喝耳聾者都能照顧到。

這時天未大亮,考生各以所備之燭點燃放在書案上,棚內燭光閃閃,題目也抄寫在燈牌上,由差役舉着行走在東西走廊之間,讓各位考生抄錄。

院試的考題已經不區分已冠和未冠,所有人都試同一個題目,不管年齡大小都在同一個難度值上參與競爭。站堂吏拿上書去出題,旁邊府裡禮房過在長柄牌上。

四書題:“不圖爲樂之至於斯也。”只不知經題何如?稍刻,又拿下牌來叫童生看題。賈蘭看那《詩經》題目是:“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詩》雲穆穆文王”,果然又是一個截搭題。

賈蘭作了半句的承題:“夫人不如鳥,則真可恥矣。”實在想不出如何才能轉到下半截去,在那唸唸有詞,抓腮搔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反覆唸叨。殊不知,竟弄得旁邊的考生煩躁莫名、憎惡萬分,只聽旁邊脫口續了一個過渡句:“恥矣,恥矣!如恥之,莫若師文王。”賈蘭如獲至寶,馬上寫到文章中,不再出聲。

院試只一場,在交卷後提學官可能會當場面試,若文章寫得文從字順,破題破得好,提學政當場問幾句,再出個破題讓做,若做得好,學政當場就會決定是否進學,取錄爲附學生員。

賈蘭寫了草稿,心裡得意,便開始謄真了。正謄着,卻見李陟已經寫完,頭一個交卷了。

學政把李陟的卷子看了,問道:”幾歲了?“

李陟回答:“十歲了。”

學政再問:“你府考取在哪裡?”

李陟回答說:“取在第十五。”

學政又問:“是什麼題?”

李陟回答說:“‘文不在茲乎?’”

學政說:“破題怎樣破?”

李陟回說:“文值其衰,聖人亦自疑也。”

學政又問:“再給你出個簡單的題吧,就‘子曰’兩個字,怎麼破?”

李陟想了下,隨即破題:“匹夫而爲百世師,一言而爲天下法”。

學政聽了,說道:“準你進學,出去。”

這時,賈蘭旁邊的那位,剛纔幫他續了過渡句的那位也起身交卷了。

學政把他的卷子看了,問道:“你府考取在哪裡?”

他回答說:“取在第七。”

學政又問:“是什麼題?”

他回答說:“‘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

學政再問:“破題怎樣破?”

他回說:“王政可輔,王跡正可存也。”

學政同樣說:“再給你出個題,‘豈不曰以位’,怎麼破?”

他隨即破題:“君所挾以傲世者,固士所籌及者也”。

學政讚道:“好極,準你進學,出去等候放頭牌吧。”

此時,賈蘭也把文章謄真好了,那捲上的字雖然寫得不好,卻也清楚,無有塗抹,於是交了卷。

學政問道:“幾歲了?”

賈蘭回答:“十歲了。”

學政閱了賈蘭的卷,覺得全文平庸,唯獨承題作得好,“夫人不如鳥,則真可恥矣。恥矣,恥矣!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堪稱全場之冠。

學政於是說道:“你這樣小年紀,文章怎就帶老氣?就準你進學吧。”隨即把卷面上邊一點。

賈蘭領了照出的牌,見到了李陟,還有坐旁邊幫他續了過渡句的那位。賈蘭急忙上前行禮,請問兄臺的尊姓大名,對方還禮,說道:“姓宋,名天賜,字佑人。”

等了三十個人,於申刻鳴炮開門放頭牌,賈蘭和李陟、宋天賜等人被吹打着頭一牌放出,隨即關門。他們沿九龍廠而出,在龍門外等候的親友一擁而上。

天還未午,賈蘭和李陟望了一望,找到了舅舅、李陽和碧月等人。舅舅急問考題如何,又問大宗師看過文章沒有。得知李陟和賈蘭都被當場取中,頓時開懷大笑。隨即坐上備好的馬車回家。

數日後,學政將試卷全部看完,拆大號用名發案,取第一名叫院案首。院試取中者即可進學成爲生員,這種剛考中的稱附學生員。一聲炮響,便是出正案到時候了!

一百一十四個新進文童的名字,已抄貼於牆,前三十八名撥府,後七十六名撥入縣學,即大興和宛平兩個縣學。賈蘭恰好在第三十八名,爲府學的最後一名。李陟和宋天賜皆在前二十,宋天賜第八,李陟第十八。

賈蘭順利進學,李紈笑不攏嘴,早差人去打了銀花,買了紅布,定做生員藍衫和儒巾。等學政召集所有新進生員於考棚大堂,行簪花禮之後,賈蘭和其他新進生員一起恭送學政到其他直隸州去主考。

這些附學生員隨即進學讀書,等候他們的將是來年的歲考,以及三年後的科試。若能夠在歲考中拔得前二等,便有機會晉級爲廩膳生員,若能通過科試,便有資格參加鄉試大比。

對於賈蘭而言,能夠成爲廩膳生員並不重要,畢竟賈蘭不缺錢,賈蘭的下一個目標是取得參加鄉試大比的資格,爭取在三年之後考取舉人,繼而在會試中取得進士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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