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黛玉的屋裡,賈寶玉正纏着他的林妹妹,這會兒見賈蘭來了,才收斂了一點,問道:“蘭哥兒,你怎麼來我們這兒了,沒有去找賈環那小子?”
“彩霞說,賈環病了,還不讓我進屋看他。”賈蘭說道。
賈寶玉笑道:“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大姐姐歸家省親的大喜日子裡生病,也不知是真病還是裝病。他今日的病少不了是趙姨娘教唆的,今後少不了還能整出其他幺蛾子來,我勸你還是少跟他來往的好。”
賈蘭不響,雖然他基本能確定賈環是假病,但他也猜不準,究竟是趙姨娘教唆的,還是王夫人強迫的。只聽見賈寶玉繼續說道:
“蘭哥兒,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帶你去見大姐姐吧?那你今天可得好好跟着我,要是大姐姐召見我的時候,你卻沒有跟緊我,我就沒辦法帶你見大姐姐了。”
賈蘭聽了心想,以賈寶玉和賈元春的同胞親姐弟關係,確實可以更容易接近賈元春,可是爲了見賈元春而要他跟緊賈寶玉,賈蘭不答應。且不說,賈元春召見賈寶玉,賈寶玉是否可以帶上賈蘭一起,就算跟着賈寶玉一起去見了賈元春,若是賈元春心裡沒有他這個侄兒,那見了其實也沒意思,還不如老老實實當個小透明,簡簡單單地湊個熱鬧好一點。
賈蘭正想着,卻聽林黛玉說道:“瞧你一口一個大姐姐的,那可是宮裡來的賢德妃,已經不是你的大姐姐了,更不是蘭哥兒的大姑姑,你們想見她,她還不一定召見你們呢!”
“你又胡說,姐姐就是姐姐,且不說姐姐現在是賢德妃,就算她以後成了皇后,也是我的姐姐。”賈寶玉說着,想了想,繼續說道:
“姐姐肯定會召見我的,姐姐自幼由老太太教養,到我出生時,老太太已年邁,姐姐在侍奉老太太的同時,在諸多弟弟妹妹裡面,唯獨對我甚是愛憐,我便自幼長在老太太和姐姐的身邊,一刻也沒有相離。”
賈寶玉所言不錯,在賈蘭的印象中,原著有這樣寫到,說賈寶玉三四歲還未入學時,就已得賈元春口傳教授了幾本書,識了數千字在腹中。賈寶玉和賈元春,雖爲姐弟,有如母子。自賈元春入宮後,還時時帶信出來說,讓父兄千萬好生扶養賈寶玉,不嚴不能成器,過嚴恐生不虞,且致祖母之憂。如此一來,有了老太太和賈元春對賈寶玉的偏愛和溺寵,府裡便把賈寶玉養成了這副樣子。
林黛玉只是笑,沒什麼可說的,似乎在她看來,賈元春就是宮裡來的賢德妃,跟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賈蘭更是無話可說了,在他看來,賈元春就是賈府和老太太眼中最重要的那枚棋子。對於這位宮裡來的賢德妃,表面上的風風光光都不重要,而表面風光的背後,那些不能在臺面上說的權勢爭鬥,賈蘭反而更感興趣。
見林黛玉沒有迴應,賈寶玉繼續激她道:
“自姐姐入宮後,還時時對我眷念之心,刻刻不忘。所以說,姐姐就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難道你以後嫁人了,就不是我妹妹了嗎?”
“誰說我要嫁人了?我纔不要當你的妹妹!”林黛玉果然被激到了。
賈寶玉見有了效果,繼續激道:“你不嫁人?真不嫁人,就只能永遠住在我家了,那樣就更是我的妹妹了,不然還能是什麼?”
“哎呀,你再說,就找別人玩去,別呆在我屋裡。”林黛玉生氣道。
賈寶玉隨即笑道:“好妹妹,我不說了,不說了行麼。”
這會兒,賈寶玉見賈蘭還沒走,便問道:“蘭哥兒,姐姐入宮的時候,你出生了沒有,我都不記得了。”
“既然寶叔叔都不記得了,我就更不知道了。”賈蘭說道。
賈寶玉又問:“如果見到你大姑姑,你會跟他說些什麼?”
“說什麼?大姑姑問什麼,我就答什麼吧!”賈蘭想了想,又說道:“要不然,我跟她,準備在下個月,報名參加童生試?”
“你才幾歲呀,竟然就想着考那些東西了?”賈寶玉有點兒吃驚,繼續說道:“也難怪,大嫂嫂也就只會教你這些。”
賈蘭聽了不高興,問道:“大姑姑時時帶信出來,難道就從來沒喊你去報名考試?”
“姐姐纔不會教這些,老太太和太太也不會管,都是老爺在教唆。老爺知道你去報名考試,一定又要趁機來教唆我了。”賈寶玉似乎在怪賈蘭的意思。
賈蘭也不客氣了,又問道:“大姑姑要是知道,我已經開始準備參加童生試,寶叔叔覺得,她會爲我感到高興嗎?”
“纔不會,姐姐纔不管我們這些,她纔不希望我們被這些東西所累。”賈寶玉略顯天真地說道。
賈蘭禁不住一聲冷笑,直言道:“興許大姑姑只是不說罷了,她怕說了讓你覺得生分,反而更疏遠了,但其實有可能的是,姑姑心裡最希望你去考這些東西,若是你能考取功名,大姑姑恐怕是最欣慰的那個人。”
屋子裡頓時寂靜了,賈蘭突然的一聲冷笑和冷言冷語,似乎把賈寶玉給說愣住了,又好像是把賈寶玉給惹惱了。恰時,丫鬟碧月進來說道:“蘭哥兒,該吃點心了,大奶奶讓我來帶你回去。”
賈蘭見碧月神色慌張,想着她興許是在屋外聽到了自己剛纔說的那番話,這才進來救火的。賈蘭於是默默地看了看林黛玉,卻見林黛玉輕聲地對他說了“去吧”兩個字,這才領碧月一起走出了這間屋子。
賈蘭剛走到屋外,便聽見裡面傳來的摔東西的聲音,又聽見賈寶玉的聲音傳來,說道:
“賈蘭這小子,跟賈環那小子在一起久了,以爲自己讀了那些破玩意兒,倒是教唆起我這個叔叔來了。姐姐是什麼樣的人,我難道不比他清楚?他還這麼小就想着考試考試,將來定是國賊祿蠹不差了。”
這時,碧月拉着賈蘭的手,走得更快了,徑直出了賈母的後院,回到李紈的屋裡,這才安穩地坐了下來。賈蘭見狀,也不說破,只笑道:“點心呢,我要吃點心。”
“我的哥兒,你還真想吃點心,我的腿都被嚇軟了。”碧月鬆了一口氣,又說道:“蘭哥兒,以後不可以對寶二爺那樣說話了,就算環哥兒可以說的,你也不能說,尤其是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院裡,知道了嗎?”
賈蘭爲了讓碧月安心,答應道:“我知道了,以後也懶得說了。”說完,想了想,又蹦出了一句,“他愛咋咋地!“
碧月聽了,點了點頭,轉而又懵了,也不多說,命嬤嬤去小廚房端來了點心,並說道:“蘭哥兒,點心別吃多了,等賢德妃的駕,到時候纔是筵宴大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