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和宮雙輝館中住下也有些時日了,覺着這裡也是四方的天,四面的牆,和那凝暉堂沒有絲毫差別,今時今日,我身居嬪位,是因爲我有四阿哥這麼個皇子,況且還是玉貴妃的養子。倘若沒有這個孩子,我不知道在這籠中我將如何自處。這時,內務府的陳五四帶着小太監,捧着東西進來了,向我跪下叩首道:“奴才參見德嬪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我微笑示意他們道:“公公請起。”他們答道:“謝德嬪娘娘。”之後起身,陳五四掀開了蓋在托盤上的明黃銀邊團龍錦布,一抹青翠映入眼簾,只見那孔雀綠釉花觚釉面波光瑩瑩,十分地精美,另一邊放着的是胭脂紅菊瓣盤,宛若一朵綻放的紅菊,嬌豔動人,花觚的青色釉面映襯着胭脂紅菊瓣盤的翠紅,十分精美。另一個小太監掀開另一個小托盤,上面是個火紅朵雲紋絡的黑色錦盒,裡面是一隻飛鳳金步搖,陳五四堆笑道:“娘娘,這是皇上御賜的孔雀綠釉花觚、胭脂紅菊瓣盤和飛鳳金步搖,皇上說,過幾日就派人通知娘娘的母家。”我微笑道:“公公辛苦了,代本宮謝過皇上。”芳若吩咐芳萸和芳茉來搬挪東西,陳五四堆笑道:“娘娘,皇上對您真是寵愛有加,光是這孔雀綠釉花觚,要透亮似孔雀羽毛就花了不少時辰呢,奴才是賤皮賤肉,爲娘娘跑跑腿也沒什麼,只不過,最近皇上忙於朝政,而且娘娘有身子也不方便伺候。”我起身走向抽屜,拿出一吊銀子對陳五四道:“本宮知道,皇上日理萬機,可是公公卻掌握着綠頭牌,以後本宮還有需要求於公公,這些銀子不知公公肯笑納嗎?”陳五四張大了眼睛,興奮地盯着那吊銀子咧嘴道:“多謝娘娘賞賜,奴才以後一定爲娘娘效犬馬之勞,那麼,奴才就先告退了。”他和小太監們向我一福出去了。竹息端着安胎藥進來道:“娘娘,該喝藥了。”我就着碗慢慢地喝下去。
小阿哥和公主分別被賜名胤祺和恪靖公主,自從生下了孩子之後,順貴人似乎是受了風,經常在午間低燒,也不思飲食,時常作嘔,太醫也查不出病因,只叫好好休息,宜嬪和紫蘿抱着胤祺來探望順貴人,紫蘿向榮嬪福下行禮道:“榮嬪娘娘萬福金安。”榮嬪見是宜嬪來了,忙迎道:“宜妹妹,快請快請。”宜嬪向榮嬪微笑一下,抱着胤祺往順貴人的住處,還沒進門就聽見恪靖公主的哭聲,這一哭不得了,把宜嬪懷中的胤祺也驚哭了,順貴人聽見外面的動靜,對身旁的荔茹道:“誰在外面,你去看看。”荔茹出門,見是宜嬪,滿臉不悅但還是福下身子向宜嬪行禮道:“宜嬪娘娘萬福。”宜嬪一邊逗着胤祺一邊對荔茹問道:“聽說順貴人身子不爽利,現在好些了?”荔茹答道:“小主自生產之後,身子就一直不適,太醫也查不出病因。”宜嬪冷笑道:“太醫院的太醫全都是一條舌頭,當然查不出來。”荔茹懷疑地盯着宜嬪看,宜嬪微笑道:“你在懷疑本宮嗎?可是,對自己的親妹妹動手,對本宮會有什麼好處嗎?”荔茹低下頭答道:“奴婢不敢。”宜嬪瞥了她一眼,抱着胤祺進門,只見那順貴人未施粉黛,穿着素雅的睡裝,縷縷青絲披肩垂下,額頭上綁着藏青朵雲紋的白色抹額,披着一件常服對宜嬪行禮道:“嬪妾參見宜嬪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宜嬪對她道:“好妹妹,你我本不必如此。”順貴人擡起頭,道:“不必如此?是娘娘一直不肯接納嬪妾。當初選秀,嬪妾因爲生病無法繼續應選,而娘娘選秀進了宮,還升了宜嬪,對我們郭絡羅氏家族來說,是多麼大的殊榮啊,嬪妾原本也不打算應選了,無奈皇命不可違,裕親王以阿瑪和額孃的性命相要挾,嬪妾不得以才進了皇宮,不是想爭娘娘的寵,只是想在這深宮寂寞無助的時候還可以相互依靠,但娘娘屢屢厭惡嬪妾,可嬪妾未嘗不厭惡娘娘啊!”順貴人抑制不住,哭了起來,宜嬪嘆了口氣道:“本宮不是厭惡你,而是你像極了本宮當初的樣子,要知道,後宮險惡,要生存下去不是那麼容易,你的病本宮也知道,是惠嬪搞的鬼吧?”順貴人擦了擦眼淚道:“娘娘怎麼知道?自從喝了惠嬪娘娘送來的烏雞湯之後,就覺得十分不舒服,難道,之前也是…?”宜嬪微笑道:“她想讓我們姐妹相殘,姐姐我也被身邊的人給出賣了,纔對你不好。爲了孩子,我們冰釋前嫌,和睦相處吧。姐姐爲以前的事向妹妹你道歉。”說着,就要抱着胤祺下跪,順貴人見她要跪下,忙起身走去攙扶:“姐姐快起來。”宜嬪聽她叫自己“姐姐”,興奮地盯着順貴人看,道:“你、你剛剛叫本宮什麼?”順貴人看着宜嬪,哭喊出了:“姐姐!”宜嬪應道,姐妹二人相擁而泣。紫蘿和荔枝在一旁暗暗爲自己主子高興。
護軍參領府邸還如往常一樣清幽,因着阿瑪在前線征戰,幾個幼弟尚且年幼,家裡沒有成年男丁,一切的事務都由額娘操持,額娘着一身紫黑色常服正立於院中,指揮着一干家丁和丫鬟洗掃晾曬,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穿透而來:“璐兒,腰肢再軟些,皇上會更喜歡的,走一遍再給額娘看看。”成璐恭順地答道:“是,額娘。”成璐是我的二妹,而她是阿瑪納的第五房姨太太宋氏,原先是城中豔香樓的花魁,因一曲《採蓮曲》而被阿瑪看上,花銀子爲她贖身,納她進門,她現在正教導成璐如何在選秀時做得出衆,在額娘看來,她這是多此一舉,因她素來潑辣,額娘也不欲理會。傳旨太監進了府邸,額娘率領衆人跪下接旨,只聽那太監吊着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永和宮德嬪烏雅氏誕下四阿哥,功不可沒,朕心愉悅,又因烏雅威武戰功顯著,特賜三百石銀兩,二十件貂裘錦袍,忠孝仁義匾額一副,以作褒賞,欽此。”額娘和衆人叩首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監們將東西留下之後匆匆離去,額娘喜極而泣,丫鬟澐兒對額娘微笑道:“福晉,看來大小姐在宮裡總算是出了頭了。”額娘微笑道:“是啊,如今,老爺在前方征戰,這個家,就指望着璧兒了。”這時,家丁小力跑來回道:“不好啦不好啦,五姨太要和四姨太爭貂裘錦袍,已經打起來了,福晉快去勸勸吧!”額娘聽到這個消息,頭又疼起來了,只好硬着頭皮過去。
四姨娘是府裡的丫鬟武氏,因爲也有些姿色,伺候了阿瑪一夜,就升格爲姨太太,只見這時,她正捂着臉頰,指着五姨娘,斷斷續續地道:“你、你怎麼可以打人!?”五姨娘單手叉腰,指着地上被扯爛的錦袍道:“這件錦袍是我先看到的,你憑什麼來搶,是你弄壞了我的錦袍!”四姨娘也不示弱,哼了一聲,道:“一件錦袍而已有什麼了不起,市面上多得是,你若是稀罕,姐姐我去買來給你。”五姨娘笑了下,隨後破口道:“誰稀罕你買!也不照照鏡子去,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想跟我爭!?”四姨娘微笑道:“妹妹說的是,可妹妹如今也人老珠黃,難道還似從前小姑娘般賣嬌賣俏嗎?別讓人覺得我們府邸是窯子窩。”五姨娘道:“你敢罵我?!”四姨娘也怒道:“就是罵你怎樣!?你不服就去找福晉啊!?”五姨娘扯開了嗓門嚷道:“什麼福晉!?我呸!不過是個填房,也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要不是正牌的福晉死得早,她想當這個福晉?做夢去吧!”四姨娘也大聲道:“你敢罵福晉!?”五姨娘道:“就是罵了,怎麼樣?”
額娘早已站在一旁,一直不作聲,四姨娘見了額娘,欠身道:“嬪妾見過福晉,福晉萬福。”五姨娘挑了件錦袍,雙手捧於額娘道:“二姨太,如今你閨女在宮裡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對咱們這家也不少賞賜,這件錦袍,是嬪妾誠意孝敬二姨太的,還望二姨太肯收下。”額娘微笑道:“多謝五姨太美意,只是,房中還有貂裘亦可禦寒,這件錦袍,還是比較適合五姨太。”五姨娘笑道:“嬪妾我嘴笨,所以有得罪二姨太的地方,您儘管開口。”額娘微笑道:“妹妹你言重了。”四姨娘道:“不知福晉可有教導的方法嗎?這幾天五姨太爲了教導成璐,費了不少心血呢。”額娘問五姨娘道:“你真的想讓璐兒也參加選秀進宮嗎?”五姨娘道:“二姨太你也就一個成璧在宮裡作妃子,要是她們姐妹二人都在宮裡,相互照應着,不也挺好的嗎?”額娘道:“這件事,非同小可,關乎成璐的終身,我要進宮去問問德嬪娘娘的意思。”五姨娘道:“那就有勞二姨太了。”說着,哼着採蓮曲的調子離去了,四姨娘啐道:“左一個二姨太,右一個二姨太的,也不尊稱一聲福晉。”額娘嘆了口氣,對四姨娘道:“罷了,只是個稱呼而已,無礙的。”之後,各自離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