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們沒能如願。
出遊計劃還未實施,一場齷齪的圖謀已經在遙遠的荊棘黑暗下發端。腥臭的暴戾之氣攜帶着骯髒和污穢,向廣大明淨和美麗的地方,氣勢洶洶地席捲而來。
數日之間,一個“艾(跳)滋病感染羣體針扎路人報復社會”的言論迅速在網上及人羣中擴散,傳言中西部大範圍內地方廣受波及。傳言者言之鑿鑿地說着周邊省市已經流竄上述可惡人羣,甚至臨近學校的市縣也已出現令人惶恐的場面。
一時之間,譁然輿論,鋪天蓋地。即使是遠離塵囂的校園裡,壓抑和不安也籠罩在雲層上空,隨時準備壓下來。然而,不同於遙遠信息下莫名的慶幸和忐忑,身邊的親述來的卻是突兀和直接。
學校周圍的小吃店無所不包,即使是麪館也不單一小氣,什麼“宜賓燃面”、“蘭州牛肉拉麪”、“三峽麪館”、“南粉北面”等,林林總總的,不一而足。要說味道嘛,也是各具特色,而我們最鍾愛的還數一家做法上較有特色的削麪——劉一手刀削麪。
劉一手店前有一廣告牌,上面寫“寧願一人吃千次,不願千人吃一次。”我和秦川進到店裡,一人點上一碗滷肉面,思忖這也不是最好的,老闆心裡想的肯定是千人吃千次的爆棚場面。
老闆是一對精幹的年輕夫婦,女的較黑,給我們碗裡調味,男的站在鍋旁,左手撐麪糰,右手執刀快速削麪。麪條直溜溜地往鍋裡飛。
男老闆看我們面熟,邊削邊問:“小兄弟們最近去鎮上沒有?”
“去啊,前兩天剛去看了黎明和陳慧琳的《江山美人》。”學校附近有一個居民小鎮,鎮上有個小型電影院,偶爾我們會相約去閒逛購物或者看看新上映的電影。
我們疑惑:“怎麼了?”
老闆來了精神,拿起刀把麪糰削地飛快:“你們還不知道吧?市區已經有人在搞破壞了,我們鎮上有一位奶奶最近去逛街時被人用針扎到了。哎喲,真是倒黴,六十多歲的人,老來橫禍啊。”
我和秦川相顧錯愕,將信將疑:“不是吧?來的那麼快,多半是謠言吧,不可信呵。”
女主做出一副毋庸置疑的表情:“你們還不信!就那位奶奶,不知道姓什麼,前幾天還在我們這兒吃麪呢。”
說着她給我們端上面,調料裡再撒上些關懷:“你們還是多點留意,最近少出去吧,學校裡畢竟安全些。”
我和秦川默默吃麪。
回到學校一問,才知道好多同學都聽說了市區和鎮上的事情。不過由於沒有事實依據(當然大家不會願意見到這樣的事),同學們之間的對話也漸漸變爲如下的固定模式:
A:聽說市裡有人被紮了?
B:是嗎?太可怕了,大家小心。
B:聽說我市有人被紮了!
C:誰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B:不知道,我聽A君說的,但無風不起浪,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C:躲着吧,市區有人被紮了。
D:......
讒言三至,慈母不親。謠言就在聽說和聽說中漸漸被逼真,於是曾參殺人,慈母竟也翻牆遁走。
謠言最終還是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晃動。部分惶惶的居民動手囤積商品,以備減少外出之需。事件變得撲朔迷離,事情也開始逐步向不可收拾的局面靠近。
危言之下,學校沒能倖免,然則驚慌過後,反而生出不少勇氣。校園裡的學生雖多有言語,但大部分還是保持着理性,我們依舊照常上課,安靜似平日朝夕。
部分清醒的人士漸漸意識到謠言背後藏匿的不可告人的企圖,而觀望的同學們也漸漸發覺黑雲並沒有像傳言般壓下來,而是在不久之後撥雲霧見青天的聲音中被擊得粉碎。
事後證明關於我市的言論全部都是造謠,從來沒有流入艾滋人羣,也沒有出現被扎市民。我們憤憤不平,懷疑根本沒有一個什麼來吃麪的六十歲奶奶,並且大罵刀削麪的老闆嚼舌根,無事生非(在寢室裡罵,並誓言兩個月不去光顧他的小店)。
罵完之後我們也爲自己的輕浮感到羞愧。喬彬乘機落井下石,強烈“譴責”我和秦川把謠言帶回寢室。我和川沉默不語,沒敢反駁,悶悶不樂。
很快謠言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像從沒有出現過。國民迴歸到之前安居樂業的生活中,平靜如往昔。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