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不停逝去。考完試後又到寒假,同學們陸續買好回家的車票,學校一下子冷清許多。
不用問,我肯定是要回去陪老媽的。本有心帶莫雪去西昌玩,不過她雖然有個弟弟,但過春節講究全家團聚,所以最後商量決定還是回湖南。我們互相理解,互相體諒,依依惜別在車站。
平日裡家中就老媽一個人,異常清淨,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爲此,回家後我整天都在和她說話,聊許多我在學校裡的事情,逗得老媽眉開眼笑。春節那天,兩個人也像是有一大家子人,忙裡忙外的。老媽在家養了一些雞和鴨,就等着過年開刀。我和老媽配合着,殺雞剖魚,炒菜燉湯,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過年飯,吃得笑逐顏開。
回學校的那天,坐上開出家鄉的車子,我把頭倚在窗戶玻璃上,看着飛速掠過的樹木,怔怔地想,我一定要快點畢業,快點找上工作,快點在市區買個大房子,快點接老媽住進去,讓她不再操勞。這一天,我多麼希望,來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大三下期還有幾門專業課,但課程總數卻有減少,仔細想想,也合情合理。按照班主任老王給出的解釋,大三結束後我們就要去實習,結束後大家就能去找工作。如果有心,大四都可以不必呆在學校,只要畢業前回來完成論文、領畢業證就行。
他這麼一說,我們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來。略微回憶一下,高中悽慘的生活還歷歷在目,我們花費九牛二虎之力,踩着無數英勇“烈士”的身軀,擠過千軍萬馬的獨木橋,終於踏進大學的校門。而現在,纔剛剛適應大學生活,還沒來得及好好任性放縱一回,就要面臨着實習和工作,這怎能不叫人感嘆“我真的還想再讀五百年”呢?
唏噓一番,散後大夥還是各忙各的。乖巧的女生照舊勤奮刻苦,天天自習,爲明擺着的大學裡最後一次拿獎學金的機會而努力,爭取不留遺憾。男生們還是玩耍遊戲,並且更加放肆。理由很簡單,現在不耍,以後工作了哪還有機會?
所以,開學後不久,全班同學業餘生活的豐富程度就達到大學以來的最頂峰。
女生們的娛樂項目不多,總結起來大概有購物旅遊滑冰打撲克看電影這些。購物看電影和平時一樣,打撲克會找些娛樂性較強的玩法,比如升級。而滑冰是因爲學校在二期興建了一個溜冰場,木地板鋪砌,價格便宜,深得女士們的喜愛。
男生們的玩耍項目就更多,五花八門,我必須挨個列出來,免得你看花眼。
第一是籃球。這個純粹是無聊打發時間。讀三年大學,我們已經被消磨掉激情,現在才真正做到“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沒事去投幾個籃娛樂娛樂,不再像大一新生一樣奮力拼搶。
第二是打遊戲。網遊自不必說,一部分同學已經在大學裡玩了三年。還有一些沒錢買裝備,就玩玩簡單的,比如說我。我們經常會找個空當,午後或者晚自習,約上一幫戰友聲勢浩蕩地佔領網吧。當時我們最愛對戰的一款遊戲是CS,連上就選擇自己喜歡的陣營,買好武裝,開始對敵方組織一波一波的進攻。槍戰是熱血男兒們鍾愛的遊戲,打到白熱化時,網吧裡常常是我們急促吼叫的聲音:“快!快!A小支援。”“有重狙,有重狙!”“中門中門,頂不住了,**!***!”
第三個項目要數打牌,主要包括扎金花和搓麻將。
扎金花一般情況下人數較多,除直接參與的往往還有一羣圍觀者,氣氛很熱鬧。爲杜絕有人意氣用事,我們通常以五元或者十元封頂,算是怡情小賭。而相比較從小就會玩的扎金花,剛剛接觸的麻將似乎更吸引我們。
像是季節性的,兩個月不到,班裡涌現出一大批麻將初學者,就跟患上毒癮似的,每天都在互相打電話約戰。
“喂,在嗎,三缺一?”
“在啊,分身乏術,正戰着呢。”
“喂,打麻將不,一缺三?”
“太好了,快過來,這二缺二,正發愁呢。”
麻將江湖,羣雄逐鹿,似乎整個世界都是稀里嘩啦的搓牌聲。隨便找家茶坊,一不小心就能撞見三四桌同班的戰友,相視一笑,各自勉勵。
短短一段時間,班裡就涌現出不少能人異士,外號也是千奇百怪,什麼“賭聖”、“賭仙”、“雀神”、“麻婆”,不一而足。其中最厲害的,小黑要排第二,那沒人敢排第一,因爲他所創下的記錄至今無人能破。
話說小黑當年只是一無名小卒,牌桌上屢屢敗於高人之手,交掉不少學費。後小黑臥薪嚐膽,發憤圖強,苦練麻將奇技,終學得一身本領。爲一雪前恥,小黑四面出戰,挑戰各大高手,每日約戰兩局。所以在挑戰的那段時間,小黑的生活單調又緊張,每天吃過午飯就開始搓麻將,打到晚餐,過後接着再戰,直至熄燈晚睡。第二天睡到中午,起來後重覆上一天的生活。
戰爭持續近一個月,小黑最終輸給自己,在牌桌上吐了起來。沒錯,你沒看錯,他沒病沒痛,打麻將打到吐。自此後,他聲名遠播,無人再敢攖其鋒芒,被江湖人稱爲“賭鬼”。
在大多數同學陷入瘋狂狀態的時間裡,我卻找不到悠然自得的適應。在這個問題上我很矛盾,既未努力好好學習,也沒有玩到純粹的酣暢淋漓。我對於兩者的態度,前一個是懷疑,後面一個是遲疑,只好夾在中間,五十步被零步和一百步嘲笑,無所適從。即使是在畢業許久之後,一些人一些事也令人莫衷一是。
舉個例子,那時我們班上有兩位奇葩,都是極厲害的人物,號稱“哼哈二將”。兩位大將乃同道中人,現實世界根本入不了他們的法眼。其中哼將是武將,整日領命在外,從魔獸世界熱血江湖尋仙誅仙到征途,一直在路上,每天最好的朋友就是電腦,恨不得抱着睡覺。哈將是文臣,什麼星辰變盤龍凡人修仙傳斗羅大陸鬥破蒼穹,始終緊緊追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手機爲信仰,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皆浮雲。
有一回李勇叫上我和哈將一起吃飯,菜上桌後我發現披着過肩長髮的哈將(男生)眼裡根本看不着食物,只顧着翻手機看小說。然後他就在我們驚異的目光中一口飯一頁書地結束掉整頓午餐,我真是大開眼界。
不意外地,年年期末考掛科和重修的人員名單裡都有哼哈二將,但倆人對此毫不在意。原因大致相同,按照衆人的說法,他們一個是***,一個是富二代,個性張揚而已。
最大的爭論出現在兩年後。畢業半年,有很多他們的消息,說一個輕易地拿到鐵飯碗,成天到各地學習,待遇不錯。另外一個進入父母安排的公司,學習採購,常常坐飛機出差國內外,也很逍遙。
哼哈二將的經歷像在我們的大腦左半球狠狠扇上一耳光。一部分同學格外埋怨,長嘆一聲,恨恨地說:這大學真他媽沒啥讀的。
我想這應該不單單是大學的問題。也許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但最重要的是我們沒必要拿自己和它死磕,因爲磕到最後很有可能的結果是把自己磕死,而其他一切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