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曜問鬱姝:“她叫什麼?”
“珞珞啊?你怎麼認識她?”鬱姝奇道。烏曜想了一想,打個激靈,費力扯開她兩隻緊緊繞着脖子的手,分開一點距離打量。她也擡起頭,桃心小臉粉嫩俏麗,荷花瓣形狀的眼睛烏溜溜亂轉,眼尾斜尖尖上翹,櫻桃小口又喊一聲“烏曜!”露出一口齊整的雪粒小牙,淡淡的眉毛一蹙:“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珞珞!”
烏曜抓定她兩隻又欲纏他的手,訝異道:“你……真是那隻……那個珞珞?”珞珞笑着使勁點頭,身子一扭,從烏曜兩手裡閃脫,道:“我是珞珞我是珞珞,你看!”要證明自己似的,旋身欲顯出原形,烏曜暗叫不好,趕緊攔上去。
鬱姝更有準備,她本就站在珞珞身旁,忙展開身子把珞珞一擁整個罩在懷中。珞珞扭動着身子大叫道:“放開我!”“珞珞,不能變身。”鬱姝小聲在她耳邊道。
烏曜遮住宋玉的視線,珞珞面對着自己,身後一條毛絨黑亮的大尾巴貼着鬱姝身子蠕來動去,尾稍掃着鬱姝的脖子和下巴。鬱姝捂着她的嘴,急道:“烏曜,還不叫她安靜下來,快想辦法!”烏曜捉住冒頭窺看的宋玉,又對臺上停下動作的衆人道:“珞珞不舒服,我與你們祝姝大人帶她去歇息,你們繼續練習,祝尹大人來安排,我們一會就回。”
衆人齊聲答應了。
烏曜扯了旁邊不知是誰嫌熱脫下的大襖,將珞珞一裹,對宋玉道:“你去宮裡找靈均大人,就說珞珞得了急病要他快回。對了,得空把公子子蘭也叫來,快去!”
宋玉好奇不已,可烏曜大人的命令也不能不聽,答應一聲轉身跑了。
鬱姝原本只是怕珞珞現了形引起大家恐慌,以後也難以和大家相處,烏曜卻要先生與子蘭回來,這事就非同小可了。一臉不安跟着烏曜到了暖閣休息處。烏曜放下不停踢打的珞珞,鬆開衣袍,珞珞好不容易站穩,氣呼呼地繃着臉不理烏曜,尾巴還沒收回去。
鬱姝這才從烏曜口中得知這個珞珞就是烏曜與子蘭在山中遇到的幽都玄狐,當下也驚呆了。忙依烏曜的建議去和蘆呈說了情況,與烏曜先把珞珞帶回家等靈均大人回來。
珞珞見了烏曜本來歡喜不已,誰知烏曜這麼對她,滿心不高興,鬧着要走。烏曜道:“你走什麼走,這裡可是都城!你又偷偷跑出來了?崆奪大……哎喲!”
“臭烏曜壞烏曜,我不要在這裡,走開!”珞珞哪裡理會他的問話,一邊罵一邊撓打烏曜,弄得他狼狽不堪,躲閃不及。
鬱姝掀簾進來,一股糯米與桂花的香氣浮散。珞珞嗅到香氣,停手朝鬱姝手上一望,小臉上還掛滿了淚珠。“珞珞,剛纔委屈你了,來,”鬱姝將食物放到桌上,拿了絹帕給珞珞擦眼淚,道,“這都是爲你好啊,若是讓別人看見你的本身,以後你可在這裡呆不住了。”
“你也不是人,怎麼就待得好好的!”珞珞嘟了嘴反駁,一隻手拿起一塊桂花糕咬咬,一嘗好吃,也顧不上說話了,大口吃起來。鬱姝一笑,珞珞看得出她非人,卻不是平常人看得出來。
而烏曜鬆了一口氣,揶揄道:“我還以爲你真長大了,還是這麼好吃!”鬱姝怕她又犯脾氣,使個眼色不要他說。珞珞這回也不鬧了,嘴裡塞的滿滿的,說:“鬱姝姐姐,這就是……你說的桂花糕麼,可真好吃,我還要!”
“好好,吃了還有。”
“還有……你說的酥餅呢……呃……”珞珞噎着了。“別急,慢點。”鬱姝給她倒了杯茶,“這糕都是現成的,熱熱就好。酥餅還要慢慢做,我不是說麼,等祭禮完了你們得空來,我做給你們吃。”
烏曜無奈撇撇嘴,沒好氣地看着鬱姝哄她,問鬱姝:“你怎麼收她進來?蘆呈也知道嗎?萬一被別人發現了可是麻煩!”
鬱姝一嘆氣:“如果讓她到處亂跑豈不是更糟?那日我去選舞者,倒也沒看出她竟是來自幽都,連蘆呈也沒發現。可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什麼也不懂。我擔心她會……將她選進來也好照應着,我想着以後慢慢勸她離開這都城。那時只不知道她來自幽都山,不然立刻告訴先生了。”
“珞珞,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食物把珞珞安撫好了,這才慢慢回答了烏曜的問題。原來她回去以後念念不忘烏曜說的人世,成天鬧着找烏曜,崆奪答應她能夠長成人形時考慮這件事,於是珞珞比往日裡勤奮修煉。玄狐出生三百年即可修成穩定的人形,珞珞已生了五百年還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變化,想不到爲了去都城,她有了現在的成效。
烏曜暗暗一算,當初那麼一隻小狐狸,想不到是這麼一個相當於人類十一歲左右的小女娃。
想來崆奪大人也沒料到珞珞竟這麼快穩定了人形,只好施法隱了她幽都山的氣息,暗暗送她到了都城外,指望她碰了釘子自己乖乖回來。珞珞也是福大,在城外亂竄,碰上了一家貧寒的老年夫妻,珞珞得了義父叮囑也知道隱瞞真相,胡亂說不清究竟,那對老人想着珞珞是哪家走散的孩子,看着惹人憐愛就帶回了家。
沒過多久楚王下令找合適的少年少女參加社祭,珞珞幾次想進城,正合心意,她生得俏麗可愛,選尹簡單問了些情況就讓她待選。
“那日師父來慰勉大家,珞珞已來了吧?怎麼師父也沒發現她?”烏曜疑惑。珞珞答道:“靈均大人我知道,我見過,我怕他會抓我回去,他一來我就躲開了,沒人知道。”她那時還在學舞,也沒有人注意她在不在臺上。
烏曜暗想不妙,不知道她除了見過靈均大人還知不知道別的什麼事,瞟了一眼鬱姝,試探道:“珞珞,你可記得子蘭?”
“子蘭?記得啊,老是扯着臉,這樣!”珞珞學子蘭冷酷的樣子,臉竟輕易變成了子蘭的模樣,真不愧是最善變化的玄狐。那張臉磨牙嘟嘴翻白眼,都是從子蘭臉上看不到的表情,漫說烏曜,連鬱姝也忍俊不禁。
珞珞還要吃桂花糕,鬱姝決定讓她喝些熱湯。
“那,子蘭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呢?”烏曜趁鬱姝出去,趕緊又問。
珞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子蘭他……他……”珞珞眼珠左轉右轉,烏曜聽見門外的腳步聲,急了,扯着珞珞的髮辮道:“不管你知道子蘭是什麼人,對誰也不許說!不然我送你回去!你記住了?”
珞珞眼睛裡水汪汪的,小嘴一撅,就要發怒,烏曜又說:“你答應了我就帶你玩,帶你吃最好的東西。”珞珞笑眼一彎,下巴使勁一點。
靈均趕了回來,珞珞躲在烏曜身後,被烏曜扯出來,推到師父面前,將珞珞說的經過講了一遍。
靈均嘆道:“怪不得我尋不出究竟。”靈均蓍佔,得知近日有幽山靈者會來都城。考慮到蘆呈等人也很忙碌,都城四周有玉臺辟邪,守護獸也不能離開巫師輕易行動,只好自己命人時時留意城中是否有意外事件。
他沒料到來者會是崆奪大人的義女小玄狐。此刻珞珞一臉警惕盯着靈均,尖聲道:“阿爹準我來的,你可不許趕我回去。”看着這個憨頑活潑的小女子,靈均也無可奈何。鬱姝聞聲進來,把她帶到鄰屋喝甜羹,讓先生烏曜好細商量。
烏曜道:“師父,真讓她留在這裡麼?不如我帶她玩幾天,過了這個好奇之心也就可以送她回去了。她不知世事複雜,惹出亂子來就糟了。”
“她未必肯乖乖回去,再說崆奪大人也未乾涉,想必早有打算。我們能時時看着她還好,如果她跑到別處去,恐怕反而棘手。”靈均沉吟說道。
“她,會不會知道子蘭的事情,萬一……”烏曜早已將他在崑崙上所見如實告訴了師父與蘆呈。靈均搖搖頭,道:“不必憂心,崆奪大人應該不會讓她知道這些事,只怕她靈力不同尋常,讓人發覺她的身份就不好了。她既然與你親近,你一定多加註意。”烏曜知道麻煩來了,又知拒絕不得,大爲頭疼。
這麼商量甫定,院門推響,就聽珞珞奔出去一聲歡叫:“子蘭!”沒一會又道:“你怎麼不理我?”
終於聽到另一個聲音半含惱怒道:“放開。”
“珞珞,快下來,你……”是鬱姝無可奈何的聲音。烏曜欲看子蘭的狼狽,開門探頭,就見子蘭用力甩開珞珞,大步跑了進來。剛進了門,一股風在屋中迴旋,門外鬱姝驚叫的同時,屋裡多了珞珞。她一生氣移形進來,又撅起嘴,賭氣杵着不動。
幾人大驚。城四方祭了靈玉,妖靈的力量都會被削減,妖獸更不敢靠近都城附近,珞珞竟能如此自如移形,她到底有多大的能力?
子蘭蹙起了眉。方纔他進門忽見一個小姑娘興高采烈向自己奔來,猜到就是珞珞,而沒料到珞珞又是這番不避諱的舉動。珞珞單純簡單,偏有這樣的本事,不可小覷。
靈均對珞珞和緩道:“珞珞,既然崆奪大人準你來此,就與我們住在一起吧,有鬱姝烏曜照料,崆奪大人也好放心。”
“好!”
珞珞求之不得,她也知不可隨意露出真面目,初見到烏曜時一下沒了顧忌而已。靈均吩咐烏曜下午陪珞珞去老人家中作謝並交代一聲。又對鬱姝道:“珞珞就住在你屋裡吧,你去安置一下。”
“好的,先生。”
“不!我要和烏曜一起睡!”
“撲~”烏曜一口茶噴出來,沒奈何看一眼側臉憋笑的鬱姝和抿了嘴角的子蘭,抹抹嘴不吭聲。自有靈均皺眉道:“珞珞,你是個姑娘家,和你鬱姝姐姐住在一起方便。人類最講究禮儀,你既然要在這裡長住,以後自要注意男女有別。”
“可是在山上我就是和烏曜一起睡的!”珞珞大聲說道,滿臉不服氣,烏曜一掃臉色不好的師父,慌忙辯解:“不是和我,還有子蘭!我們三個一起睡的!”
這話一說,連子蘭和鬱姝的臉色也變了。鬱姝有點傻眼,烏曜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瞧瞧子蘭,再慫了眉小心翼翼偷眼看看先生,咬脣沒作聲。
“咳,我是說,那個時侯……”
“先生,那時珞珞只是小狐狸模樣,沒有人形,也不善言語;山上簡陋,天氣寒冷,我們只能和衣而臥。”子蘭白他一眼,看了看鬱姝,開口解釋。
靈均也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嚴肅道:“我知道你們不是輕浮之人,但珞珞初來世間,單純不通人事,以後你們要多指點她,更要規束自己的行爲,不要落下話柄,污了她清名。”
“是,先生。”
“是是,師父。”
烏曜鬆口氣暗自搖頭,子蘭也氣悶,珞珞是十一歲的姑娘,可是心思和舉止還如幼童,還口齒不清,當初他們就是這麼被誤導的。
珞珞倒機靈,也看出靈均生氣了,乖乖跟鬱姝去房裡。
這樣珞珞就留在了靈均家中。
鬱姝在房裡收拾,聽見烏曜高聲道:“這麼快就走了?”子蘭簡單回了幾句,就聽院門一響。她慌忙放下被褥,拔腿追出去,門前已經沒人,烏曜自階上轉回來,解釋道:“他回宮去啦,今日師父和他都出宮,須得趕緊回去,免得令人起疑。”
鬱姝咬脣點點頭,隨烏曜進屋,腳步遲緩,想了想,進屋片刻,復又轉身快步奔出了門。急步到坡前張望,一條寬路延展轉彎,沒有人影。她向左右看看,翠林修竹稀疏幾叢分錯,瑟瑟空響。不甘心再行了兩步,想起什麼轉臉向坡下望,果然院旁斜坡下到屋後的梅林邊站着一個人,不是子蘭還有誰?她放鬆了一笑,走下去。
子蘭迎上來,等到面前,瞧她跑得臉紅氣喘,責道:“急什麼,我會不和你說一聲就走麼?”鬱姝抿一抿頭髮,笑道:“我怕你還怪我不告而別,故意學給我看。”
“小人之心!”
“先生說,孔先生講,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可不佔全了?你可小心不要得罪我。”今日的鬱姝心情似乎格外好,伶牙俐齒。兩人分開一年後再相見時各懷心事,又不能坦誠相訴,總有鬱結;後來又是一年的分離,再見時又隔着等級森嚴的宮牆,縱有千言萬語也不能說。
而此刻,鬱姝覺着什麼也不必說了。
“你看!”鬱姝定了一定,微紅着臉,轉過頭去。子蘭見那雲髻綰約,黑亮柔順,斜斜插着一根玉簪。玲瓏剔透,紫花瑩微,而那白玉凝脂,讓子蘭目光不禁落到她煙白襦襖高領處,那露出的一小段柔白細膩的玉頸與脂玉正相似,微微泛着潤澤,幾絲柔發零碎垂下,拂着肌膚。
“好看嗎?”鬱姝見子蘭許久不發一言,轉頭來問他。她現在還用不着簪子,可是聽了烏曜的話,她忍不住想戴着讓他看看。
“……好看。”子蘭不接她目光,牽了她的手往前走,道,“你送我。”鬱姝被他熱呼呼的手一暖,道:“好,走近路麼?怕不好走罷……你手上怎麼都是汗?”子蘭不答,道:“你跳祭舞時也帶着吧,我那時去看。”
“不行呢,跳起舞來我怕弄掉了。”
“有什麼關係,你喜歡我再送你就是。”
“不,我就喜歡這一樣。你不要再送別的了。”鬱姝笑盈盈說道。“對了,你答應先生接一章禮歌好不好?不然都壓在烏曜身上,他哪裡顧得過來?”
“他少睡兩次懶覺就足夠了。”子蘭嗤一聲。
“你若來唱,我們……大家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麼?”鬱姝聲音漸漸小一些。子蘭停了一停,說:“我若答應唱禮歌,也許以後就被限制在巫師身份裡了,所以不行。”
“這也不一定的!烏曜總是替你說話,他不覺得你的想法不好,也不覺得你參加祭禮有什麼不利;你答應先生一次吧,他不曾這麼多次要求你,他很重視這次的社祭。”鬱姝扯着他的手,小聲央求。
子蘭沉默片刻,走到了梅林盡頭,他鬆開鬱姝,道:“我現在有許多的事忙,既然先生能安排過來,就暫且如此吧。母親來時我會盡可能陪着來,這到了林外,你不要送了,快些回去。”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她,頓了頓,還是走了。
鬱姝望着他穿入密林,身影看不到了,這才怏怏走回來。到院門口就聽見裡面吵吵嚷嚷,珞珞的尖嗓子清晰得很:“我要去嘛,走開!臭烏曜,放開,鬱姝姐姐!啊!”
“不要喊了!吵死人!你跑去想幹什麼?鬱姝她一會就回來了!”
原來是在找她,鬱姝忙推了門進去,道:“怎麼了,珞珞?”
珞珞立刻撲上來,嘴裡叫道:“鬱姝姐姐,烏曜說你去送情人了,我要去瞧瞧他還不讓,情人是什麼?子蘭不是叫子蘭麼,怎麼又叫情人?”
鬱姝大羞,狠狠瞪着烏曜。烏曜沒想到珞珞這麼亂叫,他看看鬱姝的臉,作勢喝道:“珞珞,你比我想的還蠢啊!誰叫你說出來的?”
“你也說我純?”珞珞聽靈均大人這麼說自己,想着是表揚,沾沾自喜。
“純?我吐啊,我說你蠢!蠢!”烏曜氣死了,扭頭躲回屋裡。
鬱姝噓一口氣,臉上不那麼燙了,小聲問珞珞:“先生呢?”
“靈均啊?在屋裡啊。我們這麼大聲說話,他也不理,他耳朵不好麼?”
東屋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像有人被嗆到了。
鬱姝臉又紅了,啞口無言。先生雖處事極重禮俗,但並不古板苛刻,碰到他們並不觸犯原則的頑皮事時,也會裝聾作啞不理會的。誰知這太過直率的珞珞全不給人留些面子和餘地。看來今後的日子,必定熱鬧得很了。
鬱姝少有的,學烏曜嘆氣。
比起鬱姝,烏曜更該嘆氣:珞珞一來,他再沒能睡個懶覺。
這一日轉眼到了一年的最後一日,春節前一天,正是逐除日。楚王已下令,全城休息十日,百官罷朝三天。
逐除,很重要的一樣是要在新年的前一天,用擊鼓來驅逐“疫癧之鬼”。
今年國師靈均回都,這巡遊全城逐除的事自然不能假手他人。而烏曜是國師大弟子,理所應當分責,靈均便命烏曜沿西街擊鼓逐除,自己則負責東街一直到城郊的逐除。是以烏曜一清早就出門,隨馬車緩行走完西街,已過了大半個上午。烏曜在路上就聽說了,大家都追着去看師父擊鼓的風采,東街堵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下午是否回得來。馬車回去覆命,烏曜打算回家好好補一覺。也不知是不是早上跑了一路,他覺得今日比前幾日可冷多了。
家裡沒人,想來是去忙年貨了,烏曜趕緊趁好機會睡覺。正在酣睡,臉上就是一刺冷,他慌得睜眼一看,沒有人影,他掃了兩眼屋內,慘叫道:“珞珞,你不是答應過了,這幾天都不要來煩我啊!”
珞珞清脆的笑聲在帳後響起。烏曜恨得咬牙。
這段時間,每日若不及時起來,珞珞就竄進他房裡催他起牀,擰耳捏鼻搔癢,無所不用,到後來就拳腳相加。栓門自是無效,而有了她幫忙催烏曜起牀,蘆呈是絕不干涉的。這也罷了,師父本就怪他偷懶,聞知又對他正言一番,叫他好不頭疼。
昨晚上回來,烏曜拿了許多好吃的討好珞珞,又答應了節日裡帶她去玩,哄得珞珞保證不吵他睡覺。今早最後一件事忙完,自以爲可以睡個昏天暗地,哪知珞珞陰魂不散。
烏曜閉眼朝裡矇頭不理她。今日不用擔心師父責怪,只要自己堅定,珞珞鬧一鬧也就出去了吧?過了一會果然沒有聲音了,烏曜鬆口氣,然而寒氣沁肉,他趕緊籠被子,一抓什麼也沒有,急忙睜眼再看,被子怎麼不見了!整個人露在牀上,帳幔外伸進一個腦袋,又“咯”一笑飛快縮回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烏曜跳起來吼道:“珞珞,還我被子!”才掀開帳子,臉就撞得很疼,什麼東西堅硬冰涼——而且看不見?烏曜心裡一嚇,再看是一塊厚厚的冰,已裂了幾條大縫。烏曜鬆口氣,摸摸撞得極痛的鼻子,還沒教訓她,珞珞先不依了:“冰破了!你賠我,你賠!”
“什麼不得了的,我的鼻子差點撞壞了!”烏曜沒好氣。珞珞嘴兩邊一撇,嗚嗚哭着反身跑出屋了。
烏曜出來時,蘆呈正被珞珞纏着哭鬧,蘆呈嘆氣道:“烏曜,你看看你吧,不幫忙就算了還添亂,你睡了也好久了,珞珞鬧一下又怎麼了,這是過節,非要惹她哭。”
“我……”烏曜覺得自己真冤枉。
“你什麼?平時哄姐姐妹妹的本事哪去了?珞珞就跟着你,陪着她玩冰塊吧,別讓她給我幫倒忙。”蘆呈體諒一直是鬱姝洗衣做飯很辛苦,年節裡自己也休息了,便把做飯辦年貨的事攬了下來,在女嬃大人身邊時這本就是他的事,總算拿手。
烏曜無奈地想,怎麼只要關係到珞珞就是他不對?把她當十一歲的小姑娘看吧,她心智還不如八九歲的孩子;待她如小孩子吧,瞧着她女孩子的模樣就覺得滑稽。世上也有叫烏曜爲難的事啊,烏曜自己感嘆,無精打采道:“冰塊怎麼來的?今天這麼冷嗎?”
“鬱姝姐姐帶我去洗衣服時,在河上找到的。可是已經沒有了!”珞珞嘟嘴道。
之所以沒了,她很狡猾沒說是都被她玩碎了。她從沒有見過雪亮晶瑩的冰,喜歡得蹦來蹦去,鬱姝嚇得心跳到嗓子眼,就怕冰破了她掉進去。珞珞聽說這遇暖會融化,偏要試試,使了個靈法,一河上的冰被火烤裂烤化了。沒奈何拿着最後一塊回來。
烏曜想起後園有個水缸,便帶了珞珞過去,那水中竟有一隻渾圓的冰圈,比那方正易割手的冰塊更好,喜得珞珞也不怕冷,套在身上玩耍。
“這種天,不是該到春季了麼?”烏曜瞧瞧陰沉的天,和前兩日的陽光和煦截然不同。他見珞珞消了氣,回頭見鬱姝一趟趟爲各家送驅邪之物,便去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 珞珞出場,熱鬧就來了。看文愉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