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吟偎在他懷裡,絮絮訴說着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朱棣詢問了白夫人的近況,聽及吳蓁兒因難產而逝,他只微微一愣,便再無其他表情,對刑子游及其女刑曦瑤之事也只是點了點頭。
夫妻倆溫存了許久,因着不宜聲張,便只叫人將淮真幾姐弟抱來。淮真被帶來時,一手抓着筆,一手捏着紙,小嘴裡嘟嘟嚷嚷個不停。仔細一聽,原來是在念叨着:“娘壞,明明沒有到時辰……”
不過,她的不樂意在見到坐在殿中的朱棣的那瞬間便一掃而空。她喜出望外地甩開紙筆,撒開腳丫子就朝朱棣撲去,歡喜無比的大呼:“父王!父王!”
朱棣笑着將她接了個滿懷,抱坐在膝上,點了下她的小鼻頭:“淮真可有聽孃的話?”
淮真親熱的摟住他的脖頸,大力點頭:“淮真可聽孃的話了,淮真好乖的!”說着,她偷偷衝挑眉而笑的徐長吟吐吐小舌頭。
徐長吟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好心情的沒去點破她的“本性”。朱棣並未錯過女兒的小動作,眼中笑意深濃。
“父王!”一道軟軟糯糯又飽含驚喜的聲音驟然傳來。
朱棣聞聲看去,高熾牽着淮嫤,乳母抱着高煦走了進來。朱棣溫和的向他們招了招手,高熾欣喜的走上前,小臉上盛滿親近與孺慕,卻還是先行規矩的行了一禮:“孩兒給父王請安!”
淮嫤眨巴着大眼,也學着高熾有模似樣的施了記禮,乳聲乳氣的說着:“淮嫤給父王請安!”
看着膝前嬌憨乖巧的兒女,朱棣心中一片柔軟。他將高熾和淮嫤一邊一個抱起來,欣慰的讚許:“熾兒和嫤兒真乖。”
徐長吟早已將淮真抱到旁邊,小聲打趣:“小真兒,瞧見沒有,弟弟妹妹可都比你懂禮呢!”
淮真噘起小嘴,不服氣的抗議:“淮真也曉得要行禮,可是一見到父王就忘了嘛!”
徐長吟捏捏她的小粉臉,嗔笑:“就你理多。”
她示意乳孃將高煦抱過來,淮嫤昂着小腦袋告訴朱棣:“父王,弟弟也乖,不哭。”
朱棣加深了笑意,接過睜着烏溜大眼的次子,憐愛的撫摸他圓潤的小臉,眼中充滿了慈愛。
一家人親熱了好些時候,徐長吟掐着時辰,吩咐乳孃和婢子將淮真幾姐弟帶下去。朱棣還需趕回大營,已不宜再耽擱。殿中又只剩下夫妻倆,朱棣伸指輕撫過她柔膩的青絲,溫柔的說道:“想和黃羅氏她們親近,也要注意身子,莫要勞累。”
徐長吟覆住他的手,溫順的臻首而笑:“我知道。不過大軍還城,想必各府夫人暫時也沒有心思了。”
朱棣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吻了吻,“等我回來了。”
徐長吟眉眼彎彎,堅定的點頭:“我等你。”
一如回府時的低調,朱棣出府亦未驚動其他人。徐長吟目送他策馬遠去,直至看不見了,方收回視線,回身入府。剛踏進府門,便見賞汝嫣靜立在不遠處。她不由一徵,心中浮起一絲歉疚。先前她欲派人去請賞汝嫣,卻被朱棣攔住。賞汝嫣現下過來,顯然是知曉朱棣回府之事。這明面上看來並沒有甚麼,但若想偏一層,或會以爲是她有意不讓其見朱棣吧!
賞汝嫣容色無變,芙顏上溫婉的笑意絲毫不減,款款曲身施了一禮。
徐長吟看着她,終是解釋了一句:“王爺回來得突然,也不能久留,不過後日便能隨大軍回城。”
賞汝嫣拈脣一笑:“妾身是聽婢子說見到了明峰,覺之詫異,故出來瞧一瞧。”
徐長吟的視線滑過她完美無暇的笑顏,覺察到她眼底閃爍的落寞失望,隱約還有一絲不滿。她無聲嘆了口氣:“起風了,你身子骨虛,回殿歇息吧!”無論她們如何妻妾和睦,謙恭禮讓,在朱棣之事上終歸是各有各的自私。縱使她試圖顯得大度,卻在朱棣有意撇開賞汝嫣時,心底依舊會涌起雀躍與滿足。
風雨瀟瀟,遠峰影綽,一片寧謐清和。
猛地,一陣激烈的馬匹奔馳聲劃破了這份安寧。泥濘的山間小道上,一區火紅駿馬狂奔而來,馬背上的年輕女子不斷驚慌的朝後張望,而十餘騎高頭大馬緊追在後,騎在馬上的是一羣張牙舞爪的大漢,打首的馬臉大漢囂張的呀呀大喝不止:“小娘們,你以爲跑得掉嗎?還是趕緊乖乖的停下,讓大爺們好好疼疼你!”
年輕女子使勁一抹臉上的雨水,又狠狠揮了一鞭,毫不敢停的朝前衝去。陡然,她眼瞳一縮,赫見一根斷木打橫攔在不遠處。她驟地勒緊馬繮,駿馬嘶聲躍起,揚蹄人立。她恨恨地咬緊貝齒,一轉繮繩,縱馬轉身,警惕而憤怒的盯住越來越近的惡漢。她手腕微轉,從袖中滑出一柄鋒利短匕,死死握在手中。
很快,一羣兇猛大漢已經逼近,團團將她圍住。馬臉大漢縱馬上前,目光露骨的盯着渾身溼透的女子,淫邪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嘿嘿,小娘子想通了?還是趕緊跟大爺們回去,大爺們定不會虧待了你!”
女子眼中閃過難掩的羞憤與憎惡,她冷冷呵斥:“你們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指使?大爺們看上了你,需要誰來指使?”馬臉大漢笑得愈發囂張,“小娘子,你還是識相些,伺候好了大爺們,有你的好處。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就別怪大爺們不懂憐香惜玉了!”
女子眼神森寒,朱脣邊卻驀地逸出抹嬌媚笑容:“我若真從了你,你當真會對我好?”
見她態度和緩,馬臉大漢登時大喜,連聲應諾:“那是當然!”
女子驅馬緩緩欺近馬臉大漢,滿面含羞的道:“大當家,讓我伺候你一人,我倒也願意。只是,”她眼波流轉,掃過其餘虎視眈眈的惡徒,垂目掩下厭惡,徐徐又道,“只是,我若成了你的人,你還要讓我一同伺候這些兄弟麼?”
馬臉大漢一愣,掃眼身後的一衆弟兄,再看看眼前身段玲瓏,容貌嬌艷的美人,恰巧女子丟了記百媚橫生的笑給他,登時迷得眼神發直,心花怒放的一拍胸脯:“你是大爺我的人,誰要是敢動你,老子宰了他!”
女子微眯起眼,彷彿在笑。她錯馬挨着惡漢,傾身探過去,附在他耳邊緩緩吐聲:“那就好……就先讓我宰了你!”字音乍落,她藏在袖中的短匕已奮力刺了出去。
馬臉大漢顯然沒料到她有些一招,大驚失色之下躲閃不及,頓時被短匕抵住了喉頭。而女子反應也極爲迅速,縱身一躍,跳上惡漢的馬。她緊緊掐住大漢粗壯的脖子,另一手持匕橫在他頸間,同時朝勃然大怒的其餘惡漢喝道:“誰要是亂動,休怪我不客氣!”說着,她手勁微使,短匕刺入馬臉大漢的脖子,登時劃出一條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