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宮人入殿稟道:“啓稟娘娘,秦王妃遣人來稟,今日抱恙無法進宮請安。”
馬皇后面露關切,“可宣了太醫請脈?”
宮人回道:“說是已召了太醫,太醫診斷是招了寒邪,並無大礙。”
馬皇后略微放下心,“着人送些補品去秦王府,讓秦王妃安生養病。”
宮人領命退下。
馬皇后睨向徐長吟,嗔道:“你們這些年輕輩,身子竟不如我這個老婆子健朗。”
徐長吟抓着淮真胖乎乎的小手,朝馬皇后作了個揖,笑道:“淮真,快說皇奶奶可一點也不老。”
淮真睜着圓溜溜的大眼,滿臉認真的朝馬皇后咿咿呀呀的叫喚,似乎真個在說着那句話,直逗得馬皇后眉開眼笑。
徐長吟搭言道:“母后,不如讓兒臣送藥去秦王府,也好探望二皇嫂。”
馬皇后皺了皺眉:“你這纔好的身子,可別又招了病氣。”
徐長吟淺笑,知馬皇后是關心她:“正是方好,有了抵禦力,也就無虞了。”
馬皇后對她的悖論置以似笑非笑,但也說道:“既然你有這分心,想去探望就去吧!只是淮真你可得過兩日再接回府去!”
徐長吟盈盈起身,“謝母后!”
同女兒親熱了好一會,徐長吟告退離宮。馬車上已堆滿珍貴的補品,她上了馬車,吩咐車伕去秦王府。
秦王府外的門役老遠已望見燕王府的馬車,忙去通稟了管家。待馬車停穩後,管家忙迎了上去。
徐長吟說明來意,管家謝過馬皇后恩典,又連忙請她入正廳歇息。待她行至正廳時,秦王妃與鄧妃已聞迅前來。
秦王妃在侍女的攙扶下立在堂中,神情懨懨,頗見憔悴。而鄧妃一見徐長吟,立即笑靨如花的嬌聲說道:“妾身前日還念想着許久未見王妃娘娘您了,今日竟就如了願,可真是好日子呢!”自打中都相處過那些時日後,鄧妃對徐長吟是格外親近。
徐長吟微微一笑,向王君擷欠身一禮,王君擷盈盈還了一禮,有些虛乏的溫和笑言:“四弟妹鮮來府裡,今日能來,我卻一派病顏,實在是失禮。”
徐長吟扶她坐下,“二皇嫂何需如此客氣?是我來的唐突,讓二皇嫂未能好生歇養。母后得知二皇嫂抱恙,吩咐人準備了補品,我便討了令前來探視。”
王君擷拈帕掩脣咳着,起身朝東側方位盈盈拜下,“兒臣謝母后恩賜。”
徐長吟望着她,眸光幽深。眼前賢婉端方的秦王妃,與齊和昌所言的歹惡形象,實在令人難以重疊。可是,爲何她每每見着秦王妃,就會隱約升起疑竇與揣測?
王君擷拜謝罷了,徐長吟見鄧妃在場,又不便多問及甚麼,只得寒暄其他。隔得盞茶時分,徐長吟起身道:“二皇嫂身子不適,我也不便多爲打擾,還請二皇嫂好生靜養,我且先告辭了。”
王君擷也起了身,滿顏歉意:“今日可真是怠慢了。”
鄧妃笑眯眯的拉住徐長吟,轉頭對王君擷道:“姐姐身子不爽,自是要多歇息。燕王妃娘娘難得過府,怎能這麼快回去,不如由我來招待吧!”
王君擷淡睨眼鄧妃,眼底閃爍,脣邊卻擒着溫婉的笑:“如此甚好,就有勞妹妹了。”
徐長吟正要推拒,鄧妃已熱切地挽住她朝外走去:“前兩日王爺送我幅字畫,說畫中藏着謎,如若我猜出謎面與謎底,便允我任何要求。我左瞧右瞧也沒瞧出來,便一直想請你來瞧瞧。”
難怪她見着自個如此高興了,原來是有所求。徐長吟頗是無奈,回頭朝含笑望着她們的王君擷頷首致歉,未及言語,便被鄧妃拉了出去。
待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廊角,王君擷臉容的笑霎時隱去,冷麪如霜。
鄧妃引着徐長吟直往所居的砌香園而去,一路言語不歇,徐長吟則一直保持着笑容。
行至廊橋,她不經意地側首,驀然望見丈餘處走過名身着九霞緞衫裙的女子。她不禁指着那女子問道:“那是府裡的哪位夫人?”曼兒死時,掌中握着的布料正是九霞緞,故而她如今見到穿着同樣布料的女子,不免上了心。
鄧妃順目望去,旋即嗤笑:“那不過是王妃的近身侍女,叫做涴人。”
徐長吟略怔,遂淡笑道:“是我眼拙了,倒是鮮少見着侍女穿九霞緞制的衣衫。”九霞緞甚爲名貴,貴階之女穿着不奇,若穿於侍女身上可就惹人側目了。縱是再受寵,在等級分明的王府裡,侍女的衣飾布料皆有嚴格規定,不可逾矩,可這名侍女竟然能穿得如此華貴,不令人好奇也難。
鄧妃頗爲不屑的哼了聲:“聽說是跟着王妃陪嫁來的,性子可刁了,衣裳布料不貴不穿,王爺訓斥了幾句,倒是也奇怪,王妃那般柔怯的性子,竟然爲了她忤逆王爺,還讓王爺沒敢再管。後來,府裡也就她這個下人膽敢穿着主子穿的衣裳了。”
徐長吟聽罷愈發覺得奇怪,“那她素喜九霞緞的布料麼?”
鄧妃略蹙眉,“這倒未注意過,不過往日時常見着她穿件翠綠繡小荷的衣裳,倒也是九霞緞的料子。”
徐長吟聽得心頭一震,翠綠繡小荷,曼兒手中那截九霞緞,正是綠底繡荷。若說巧合,可偏生巧得令人不生疑也難了。
徐長吟不露聲色的又探問些涴人的事。不過,鄧妃素來自視甚高,豈會對區區一名侍女過多留心,末了,她也只打探出些細枝末節的事來。
在替鄧妃解出謎面與謎底後,徐長吟婉言謝絕了鄧妃的留膳,離開了秦王府。
一路上,她沉眉凝神揣摩着涴人之事,心下卻不時浮起秦王妃的身影。猛然,馬車一個急停,車廂中的徐長吟猝不及防,幸而羅拂扶得快,才未讓她摔倒。羅拂難得生了怒,撩簾就欲呵斥車伕,豈知車伕已朝前怒喝:“不長眼的小子,你……”
“何事?”徐長吟未待他喝罷,已出聲問詢。透過撩開的簾帷,端見四平八闊的街道上,一名少年跌坐在地,身旁散了滿地的書冊。
車伕見她問話,忙小心翼翼的回身稟道:“娘娘,適才這小子冷不丁打巷口竄了出來,險些沒撞到馬車上。”
這時,那少年爬起身走上前,極是歉疚的的一揖到底,“是小子無狀,衝撞了貴府的馬車,還請恕罪責個。”
徐長吟略掀起簾,一眼望見少年面相,生得五官分明,還帶着幾許英氣。她倏覺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過這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