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徐長吟凝神閉目,耐心地等候着。倏地,她聽到石門發出極細微沉悶的喀喀聲,她迅速握緊短匕,直起了背脊。
她早已適應了黑暗,且離石門隔得極近,石門稍有動靜便能察覺,隱約間能夠看見石門在緩緩開啓。須臾,一抹青幽的光線射了進來。她擡起了手。
突地,石門不再挪動。她眯起眼,看來那道童已發現不對勁。她取走夜明珠,也知有利有弊,雖能更好的隱藏,但也容易令人心生警惕。眼下這道童就是如此。但對她而言,現今她體虛力弱,隱藏起來伺機制伏對方更易得手。
她並未動,石門也未動。隔了良久,她才感覺石門悄無聲息的推開了一道縫隙,一顆夜明珠被擲了進來。與此同時,一抹身影疾掠入內。然而,那身影剛縱身向前跑了幾步,猛地就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像被踩到腿似的直接朝前撲去,緊接着又發出了幾聲慘叫。赫見其左腳被一隻特製的尖利鐵夾刑具夾住,腳踝處已是鮮血淋漓,而其撲倒的位置竟然埋着一張翻刺板,痛得那人直打滾。
那翻刺板上的鐵釘並不鋒利,若不故意施壓也不會刺破皮膚,只是那板上還有一層細小的毛刺,毛刺沾體,令人又痛又麻。徐長吟看着都覺牙疼,但也未猶豫,立即從旁竄出,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便將短匕抵住其脖頸。定睛一瞧,確是那名道童。
道童疼得滿頭大汗,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徐長吟在她身上搜了搜,在其左臂摸出一把袖箭,右臂則搜出一把匕首。將她推下翻刺板後,徐長吟用早已備好的鐵鐐鎖住她的雙手和雙腿,而後方除下她腳上的鐵夾。
解決了張阿玄和這道童,徐長吟總算鬆出口氣,跌坐在地,臉白如紙。
休息片刻後,她掏出夜明珠,撐起身朝石門走去。石門半開着,足夠她出去。石門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隔得丈許便放着顆夜明珠照亮,一目望不見頭。
徐長吟回頭瞅了眼道童。那道童靠坐在椅子旁,粗喘着憤恨的瞪住她,一張頗是秀美的臉蛋此刻顯得猙獰無比。徐長吟挑挑眉,朝牢室一指:“你家主子就在裡面,不過你放心,她眼下沒事。”眼下沒事,之後有沒事她便不能保證了。而對於張阿玄,很顯然的不會有愉快的結果。
徐長吟平了平氣息,提步繞過石門,走了出去。甬道的確很長,她不知走了多久,又看到了一扇緊閉的石門。她之前被擄來時神智不清,並沒有注意到有這麼多石門機關。看着同廳室處一樣毫無縫隙的石門,她的心有些沉,因爲她仍然找不出開啓石門的機關和方法。
思慮片刻,徐長吟折轉回廳室,一眼看見那道童已從椅子邊爬到了桌邊,面對的方向正是牢室,鐵鐐已將她有雙手雙腿磨得血肉模糊。道童顯然也知徐長吟回來了,但她沒有停止,仍然強行朝牢室爬去。但她沒爬幾步,便再也動彈不了,鎖在雲柱上的鐵鐐被她拉扯得嘩嘩直響。
徐長吟歎了口氣,她無法同情這個擄劫她的人,這道童並不失是個忠心之人。她懶得理會道童的掙扎和含恨的目光,解開雲柱上的鐵鐐,示意其進牢室。
道童跌跌撞撞的跑進牢到,徐長吟緊跟其後,道童手腳的鐵鐐未除,她也無需擔心其還能抵抗。
牢室裡,張阿玄盤膝坐在地上,隨着光亮擡起頭,立時看見一身狼狽受傷不輕的道童,面容頓時扭曲了下,隨即嫌惡的罵道:“沒用的東西!”
道童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牢門外。陡地,她轉向徐長吟重重磕首,額頭登時見紅:“請放過我家主子,奴婢甘願替主子領罪受死!”
徐長吟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再瞧張阿玄毫無動容,冷冷瞟了眼道童便不再看一眼。
徐長吟對這年歲不大的道童頗爲溫和,直言道:“我不願騙你,你和你家主子的所行所爲足已論死罪。縱然你們現在助我出去,最好的結局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奴婢願告訴王妃娘娘出去的方法……”
“你敢!”張阿玄陡然怒喝,怒不可遏的指住道童,聲音尖利無比,“你若敢告訴她,本宮定要你家人陪葬!”
道童臉上的血色刷地全無。徐長吟眯了眯眼,“難道麗嬪娘娘以爲自己能回到上都,讓這位小姑娘的家人陪葬不成?”
“你!”張阿玄咬牙切齒,陰鷙的盯住徐長吟,旋即她表情又一變,冷笑道,“我死你也活不了!有燕王妃陪葬,我也不吃虧!”
徐長吟一笑,張阿玄倒是拿她最初說的話來回敬了她。她沒再出聲,知道張阿玄肯定不會告訴她。她將道童身上的鐵鐐鎖在鐵柵上,接着出去進了另一間石室。進去後方知裡面竟然堆了不少吃食和水,顯然張阿玄短期內並未打算出去。
她喝了一大碗水,又吃了些乾糧,躺在石榻上小憩了一兩個時辰。醒來後,她感覺身體仍然時冷時熱,而衣衫則被冷汗浸得溼漉漉,粘糊糊的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她張開乾涸的脣,困難的呼息着。她眼前浮現出朱棣的身影,他現在在做什麼,可是在找她,可有擔心她?她驀地想到,似乎她遇到危險時,他總是在她脫困後纔出現。她不禁有些埋怨,他處理其他事情時明明利索乾脆,可對她的事卻總是慢上半拍。回去後她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還要讓他好生補償她。這麼想着,她心裡舒暢了不少。
視線微微晃動,她眼前又浮起淮真、高熾他們嬌憨的模樣,心裡涌起濃濃的思念。她不在他們身邊,他們可會想念她,可會哭鬧?淮真每天都會鬧着讓她陪着玩,高熾會將學寫的字送給她,淮嫤和高煦每晚都要她哄着纔會睡……她的孩子啊,她多想立刻將他們擁入懷中,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