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與徐長吟一行回到侯邸,有差役來報,說劉素素已醒,現正與劉母和潭淵在廳中等候召見。
到了正廳,果見劉素素在劉母的陪伴下完好無恙的候在堂中。一旁,潭淵落落大方的笑看着她,劉素素不時也嬌羞萬狀的朝他瞄上一眼。突地,三人見到朱棣與徐長吟的身影,連忙伏跪行禮。
朱棣與徐長吟落了坐,徐長吟溫和笑語:“將你安排到此處,是顧慮着你在別處醒來會驚嚇到旁人。如今藥力退了,可還覺得不舒適?若是不適,我便請大夫來瞧一瞧!”
“多謝娘娘關心,民女已經無礙了!”劉素素不無感激,“民女與家母實不知如何感謝王爺與娘娘!”
朱棣淡淡道:“那麼,你是否已擇好了夫婿?”
劉素素臉蛋又漲得緋紅如霞,絞着帕子羞澀得開不了口,只拿眼波若有似無的睇着潭淵。潭淵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王爺,草民願娶劉姑娘爲妻!”
“劉氏,你可有異議?”朱棣又問向劉母。
劉母含淚道:“以前是民婦眼拙識短,險些害死小女。經過這事,民婦也看出了誰纔是對小女好的人。先夫本與潭家有過姻約,如今蒙潭世侄不嫌棄,還願娶小女,民婦一點異議也沒有。”
“既是如此,你儘快將各家禮書退罷,便可着手準備令千金的出嫁事宜!”朱棣終於露出了一絲和煦的微笑。
潭淵與劉氏母女又磕首謝過,便被侍衛引了出去。
“雖然今日遊玩得不盡興,但也不枉這一趟了!”徐長吟顯然很是欣慰。潭淵和那楊、高、沈三人,論仁義、論氣度,着實是潭淵勝上一大籌,也與劉素素最爲般配。能促成一對良緣,她自然高興。
侯邸對街的女紅攤子前,一名穿淡櫻衫子的年輕女子一邊挑着繡帕,一邊瞅着正走出侯家大門的潭淵和劉氏母女。她的目光在劉素素身上落了片刻,忽而揚起朱脣,喃喃笑道:“與我猜的倒無二致!”話罷,她拿起個繡帕問小販,“多少錢?”
是晚。京師傳來旨意,令朱棣派兵擒匪,爲民除害。一接到旨,朱棣即命待命已久的藩衛士兵,率先馭船前往岬角運河擒匪。
匪盜屢禁不止,除了管治疏失,也因尋常差役兵丁多在陸上辦案,到了水上,就難有用武之地。在出發前,朱棣便已將途中會遇到的問題調查得清清楚楚,故而派去的士兵皆是懂得水戰者。
徐長吟不由嗔道:“原來王爺早有綢繆,此前還裝得象是毫無準備!”這人實在是沒好心,原本就早有打算,還故意借她之口說出計劃。
朱棣但笑不語,繼續與一兒二女玩耍。
翌日,朱棣即命隨列整頓啓程。朱棣命五千餘藩衛繼續乘船北行,另攜百餘人走陸路。之所以如此,自是想讓徐長吟能夠一路遊覽。途中傳來捷報,滋擾百姓多時的匪盜已被一網打盡,沿河百姓無不可稱手叫快,更是感恩戴德。
一路從揚州府到達淮安,繼而再到孔孟之鄉山東濟寧。遊遊走走間,絲毫不覺路途遙遠枯燥漫長。雖戀棧各地的美景,但徐長吟素來知分寸,並未拖延速度。當按預期到達直沽後,他們暫做停留。因爲人多,朱棣也沒想驚擾地方官,故只在近白河的地方紮營。
朱棣在帳中與屬下議事,徐長吟便叫上賞汝嫣四處瞧瞧。因着沒想走遠,便只攜了羅拂和容玉跟隨。
水面上舟楫往來,雖不若淮左那般繁多,卻也甚爲熱鬧。
“汝嫣,你可會彷徨?”眺望着浩淼的河水,徐長吟忽而出聲。
賞汝嫣微微一怔,“娘娘是指?”
徐長吟側過身,一笑:“離開熟悉的環境,接受新的習俗,接受新的習慣,這些可讓你覺得不安?”
賞汝嫣深凝她一眼,似乎認爲她原本並不是想問這些。她一如繼往的婉約輕言:“妾身當年初到應天府時有過不安,然而如今或許是年歲漸長,也或許是身邊有了陪伴的人,便不覺得有甚麼畏然了。”
徐長吟笑了笑,半晌才又道:“話說回來,你對北平府應是適應的吧!”
賞汝嫣幽幽一嘆:“娘娘想問的,其實是妾身會否睹物思人吧?”
徐長吟不置語。以賞汝嫣的真實身份而言,她看到自己的家國慢慢衰敗破亡,與親人離散,如今只能以僞裝的身份重回那座曾經屬於她和她的家人的宮殿,心裡的滋味,定然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賞汝嫣也未再置聲,只是微擡下顎,出神的凝望起遠方。
“喲,這居然有幾個這麼標緻的姑娘!兄弟們,今兒個真是有豔福啊!”一記不懷好意的輕挑聲音驟然傳來。
徐長吟側目而視,就見南邊的小徑走來三個面相不善的男人,正賊眉鼠眼的朝她們走來。她蹙了蹙眉,將賞汝嫣拉到了身後,而羅拂與容玉也迅速擋在了她們跟前。
這空當間,那三個男人已經逼近了她們,目光色迷迷的在她們臉上轉來轉去,嘴裡還不乾不淨的說着些穢言穢語,不時淫笑幾聲。容玉粉面含怒,叱喝道:“你們是甚麼人?”
“小娘子要想知道爺是誰,跟爺走一遭不就知道了?”打首的男人哈哈大笑。
“放肆!”容玉愈發氣怒。徐長吟將她攔住,越衆走出,看着三個男人淡定地說道:“此處有官兵紮營,三位不想惹出麻煩的話,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三男又是一陣大笑,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還是打首的男人說話,他豎起大拇指一指自個,得意洋洋的道:“這片地上的事爺說了算,就算有官兵,也得給爺十二分的面子!”
“嘖嘖,你這臉面倒是比城牆還厚!”衆人身後驀然又傳來一記清朗的女聲,語氣中滿是嘲弄。
三男登時怒目轉頭,徐長吟也順聲望去,便即見得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下,倚立着個方桃譬李的女子。她雙手環胸,臂彎間赫然夾着把胭脂劍,而腳邊擱着頂席帽與兩個包袱,似乎是個趕路人。
三男見是個獨身女子,頓時呀呀大喝,“小娘們,你罵誰?”
女子站直身,挑眉道:“誰不要臉就罵誰!”
三男勃然大怒,女子不待他們口出穢言,突朝朱棣紮營的方向一指,哼聲道:“你們可知在那的是甚麼人?”說着,她朝毫無異色的徐長吟瞟了眼,徐長吟朝她微微一笑,似乎等着她來解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