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娘娘。”吳蓮衣面露欣喜感激之色,“民女誓願侍奉娘娘,直至償還千金。”
“不必如此。這便當作你當日出手相救的謝禮。”徐長吟微微彎脣。
廳中旁的婢子不免暗道:這姑娘倒是很高看自己,難不成以爲任是誰都能在娘娘身邊侍奉?
吳蓮衣卻堅定的搖搖首:“娘娘願割愛便已還了當日的約定,而獅子驄千金難得,此又是第二樁事,民女豈能平白獲得?如若娘娘不願,民女也只能另尋他法,再償還那人了。”
徐長吟聽罷微怔,旋即失笑,眼裡卻掠過幾分審視。她可是記得,這姑娘曾說過,不是誰都能讓其臣服爲主,當日對入燕王府也頗爲不屑,此番竟然主動尋來提起,是真的實心眼只爲還恩,還是欲擒故縱的別有所圖?
見徐長吟笑容溫和,態度似有緩和,吳蓮衣又道:“民女自知脾性不好,或許不能伺候好娘娘,但民女自詡馭馬有術,必能爲王府馴馭良馬。”
徐長吟眼神深了幾分,除了審視,又多了幾分興味。
“娘娘,的盧園不是正缺馭馬師麼?吳姑娘擅馭馬,不如就安排她去那兒?”羅拂在旁輕聲建議。
她不建議吳蓮衣留在徐長吟身邊侍奉,並非擔憂其分了自己的寵。正如吳蓮衣自己所言,其自傲清高,此番若非有事相求,斷然不願爲奴爲婢,縱然那人是王妃娘娘。這等脾性實不宜留在娘娘身邊。況且,她雖同情吳蓮衣的境遇,也佩服她一言九鼎,但對其實稱不上知根知底,自不能隨意留人。的盧園雖在燕王府內,但只能算得外園,平素斷然無法接觸到娘娘。
“吳姑娘總是女兒家,那的盧園鮮有女子,不妥當。”徐長吟搖了搖首。
“娘娘,民女並不介意。”吳蓮衣出聲道,“若是不妥,民女還有一法。”說着,她擡手挽起髮絲,手在面目上摸了幾摸,再放下手時,赫然就變成了個星眉朗目的少年郎。
徐長吟頗感詫異的上下打量她,繼而笑道:“吳姑娘委實是真人不露相呀!”
“民女曾在戲班做過工,當時便偷學了這手技藝,後來四處行走倒也很有用處。”吳蓮衣坦然相告。
羅拂面露同情,便又道:“娘娘,吳姑娘若能如此喬裝,也是不錯的法子。”
徐長吟沒有接話,只是望住吳蓮衣道:“你當真想入王府做事?縱是你成了馭馬師,想償還千金也極難。而你若去的盧園,便需以男兒身示人,或許會耽誤你以後的生活。”
“民女知道。”吳蓮衣頷首,神情肅穆,“民女一介失怙失恃的孤女,也未想過嫁夫生子,而民女平生並沒有什麼喜好,唯有馭馬。能入王府馴馭良馬,是民女之幸,也是難得的機會,還望娘娘成全!”
徐長吟半晌未語,吳蓮衣則定定地望着她,滿目希冀。羅拂在旁無奈一笑,誰家屬下膽敢如此直視自家主子?這吳姑娘若是進了府,定要好生教教規矩。
“你既有心,我也不忍拂了你的意。”徐長吟緩緩開了口,“便以三年爲限,你爲王府馴馭良駒。三年後,是去是留,你可自行選擇。”
不得不說,能讓堂堂王妃如此寬仁相待,吳蓮衣實是極其走運。
“民女叩謝娘娘。”吳蓮衣立時又跪地磕首,滿臉的感激在斂首垂目的瞬間化作了隱藏極深的陰冷,可惜無人察覺。
送走吳蓮衣,羅拂扶徐長吟回殿,輕笑道:“娘娘,奴婢瞧這吳姑娘似是對那獅子驄的主人有些心思呢!”否則,吳蓮衣斷然不會在提及那年輕人時,便露出些許羞態。
“讓人去查查她的來歷,若是沒有異處,再安排她去的盧園。”徐長吟吩咐道。她願贈獅子驄,願安排吳蓮衣入府,一爲還當日恩情,二爲吳蓮衣的那手馴馬術,但這並不代表她已全然相信吳蓮衣。
“是。”進王府的定然要家世清白,知根知底。吳蓮衣雖是徐長吟親自安排進府的,但也必需查清詳實的來歷。
不久,羅拂便回稟了消息。另一匹獅子驄是齊公府的幼子所有,卻是在前日郊遊時與一女子賽馬摔折了腿,已然不能行走,但聽說那女子自覺虧欠,聲稱要還齊公子一匹獅子驄。
徐長吟聽罷,微微一笑,沒有置言。
是晚。朱棣回府,徐長吟迎他進屋,拍去他氅衣上的雪花,又拉着他到暖爐邊取暖。
朱棣扶她坐下後,方挨着她落座,溫聲笑道:“今日看着精神倒好,竟然未犯困。”徐長吟的這一胎,一直乖順非常,不僅未讓她有妊娠的不適反應,就連前些時候幾番舟車勞頓,又病了一場,皆未影響胎兒。不過,自打從應天府回來,她卻開始倦怠嗜睡,好在良醫診斷後並沒有異樣,倒也由着她每日多睡一睡了。
徐長吟接過婢女端來的熱茶,捧到他面前,“今日倒不怎麼困。聽說父親過幾日要往陝西,不知何時回來?”她素來不涉政務,故而也並未問徐達是去做何。
“約莫兩三個月。”朱棣也不瞞她,“原本父皇是要安排太子前往,但母后殯天,太子需在京守孝。”
徐長吟頷首,沒再多問。朱棣則問道:“你想讓那吳蓮衣進府做事?”
徐長吟也不奇怪他如何知道的,笑道:“原先欠了她一份恩情,此番恰好還了,只不過拿你的愛馬做了人情,可怨我?”
“你歡喜就好。”朱棣輕笑,“那吳蓮衣倒真的幫過楚王妃,但在此之前,她自何處來,又做過些什麼,卻查不到。”
徐長吟眉尖微蹙,“王爺覺得不妥?”
“不足爲慮,你不必擔心。”朱棣的確不將吳蓮衣放在眼裡,縱是其別有目的,在他的眼皮下也翻不起風浪來。況且,徐長吟重承諾,既然答允了人,自不能讓她失信於人。
次日。吳蓮衣進府,被安排到了的盧園。奈何她態度傲慢,且言語直率,幾言之間就得罪了好幾個馴馬師,但她一手馴馭術確實了得,讓一園的馴馬師又氣恨又佩服。同時,沒有一人識出她的喬裝,辨出她是女兒身,只覺得這身形單薄,相貌俊秀,牙尖嘴利的親進後輩實在是不好惹。
之後,一衆馴馬師又驚詫的發現,王妃娘娘竟然派了最寵信的羅拂姑娘來探望其,不得不讓他們開始猜測忌憚,這個“吳連”究竟是什麼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