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檸忍不住也伸過圓潤如酥的小手,在她腹間輕輕摸着,臉上浮露出真摯的歡喜:“四嫂,四哥若知你已懷有身孕,必會欣喜不已。幾位哥哥之中,也就只有四哥尚未有子息了。如今你有了身孕,着實是件大喜事呀!”
徐長吟斂眸,逸出一抹若有似無地笑:“你怎知他會高興?”
朱檸一皺眉,“四嫂,你這說的甚麼話?四哥當然會高興了!”
徐長吟素手支頤,似笑非笑的側首望住她:“或許他更希望與嫣夫人孕育子息也說不定。”
朱檸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嫣姐姐縱然得四哥喜愛,可在身份上,你爲正室,她是妾室。四哥不是糊塗人,豈會亂了這些禮數?況且,我瞧四哥是在意你,你何需與嫣姐姐吃醋?”
徐長吟苦笑一記,原來她是在吃醋麼?
她眼下並非在意朱棣待她究竟是甚麼感情,也非在意賞汝嫣與她在朱棣心中孰輕孰重。在她知懷有身孕之時起,她已幡然醒悟朱棣夜夜索歡是爲何,醒悟她每每提及約契時他的異樣反應是爲何。他想困住她,鎖住她。從始至終,他便未想依契據所約放她走。
在他的刻意親近中,她已習慣了他輕輕撫弄她的髮絲,習慣了在她耳邊呢喃時的溫柔,習慣了他凝視她時的專注。可這一切,不過是他早已籌劃好的!
“四嫂,該喝藥了!”懷慶柔柔的聲音倏然她們身後傳了來。
朱檸回頭一瞧,懷慶正捧着一碗熱氣騰騰地藥站在門旁。她身邊則是名笑嘻嘻的年輕男子,正是在破廟前抗刀提斧的那名灰衣人。
徐長吟在朱檸的攙扶下起身,她笑着接過懷慶手中的安胎藥,“有勞你了!”
懷慶小臉一紅,使勁搖了搖腦袋:“四嫂你能沒事就好!”
樓英滿面讚賞的望着懷慶:“慶姑娘對藥理甚是有天賦,若非在下不收女弟子,倒真想將慶姑娘收歸門下。”
懷慶聽罷,一抹紅雲從雙靨登時蔓延到了纖頸處。朱檸立即將她往身後一拉,插腰衝着樓英瞪起俏目,嚷道:“我妹妹也是你想收便收的麼?”
樓英對行止頗爲潑辣的朱檸是敬而遠之,不想與她多爭口舌,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他旋即扭頭對徐長吟道,“夫人,你腹中胎兒縱已無恙,然仍需仔細調理,畢竟昨日受了不小的驚嚇。”說着,他瞥了朱檸一眼,朱檸果是立即面浮歉疚起來。
“多謝樓大夫。”徐長吟婉婉臻首致謝,亦安撫的握住了朱檸的手,以示她並未掛懷。
“對了,夫人可否將府上位置告知在下,在下也好通知貴府家人。”這三姝昨日出現時,縱然狼狽已極,卻仍未掩住雍容貴氣。他未多問及她們之事,依他猜測,此三姝泰半是在途中與家眷失散了。她們也未向他坦白身份來歷,只透露出她們是姑嫂的關係。
“不必了,待雨停後,你只消送我去最近的縣城即可。待我們回到家中,必會重重的酬謝你!”朱檸仍對他先前拿刀拿斧的樣子有所芥蒂,加之,如非他猛然出現嚇了她一跳,她哪裡會撞到徐長吟,從而差點兒害她沒了小侄兒?
樓英自是明白朱檸對他的不客氣是爲何,他卻只是不以爲意地笑了笑。
徐長吟的話卻說得委婉好聽許多:“此番已多有叨擾樓大夫,豈敢再有勞。寒舍離此地甚遙,只望待雨歇止之後,樓大夫能送我家妹妹去前處的縣城,以盼能與家人通得消息,便是感激不盡了。”若非樓英出現,她這腹中胎兒必是凶多吉少,且她也不會這麼快便知已懷有身孕。
樓英衝她拱手一笑:“夫人客氣了,樓英自當助人到底。”說話間,他和善的衝站於旁側的懷慶微微一笑,懷慶的嬌靨頓時浮露一絲嬌羞,悄然遞予了他一抹羞澀的笑。
徐長吟將她小女兒家的羞態瞧了個正着,心中略略一動,卻也未露聲色,對樓英頷首致謝,遂在懷慶與朱檸的攙扶下,回到了屋中。
懷慶臨入屋前,情不自禁的回眸望了一眼樓英,適巧樓英的目光竟也落在她的身上,二人四目相顧片刻方自錯開。
樓英目送她們入了屋,方轉身走往竹屋右側的藥舍。
“四哥他們可真慢,隔了一天一夜也沒人尋來!”朱檸一入屋便嘟嘴抱怨起來,“咱們又未藏到天邊去,這兒離出事的地方也不過四五十里,竟還沒人找來。”
懷慶柔聲道:“二皇姐,咱們先前走的是小徑,且這雨一下,便難尋足跡,尋起來定是難些。”
朱檸瞪她一眼,“懷慶,你是不是不想離開這兒了?”
懷慶一怔,不知不覺的絞起手中的帕子,囁嚅道:“二、二皇姐,你說、你說什麼呢?”
朱檸嬌蠻的一插小蠻腰,伸出一指點住她的額頭:“我說什麼了?我說你是不是看中這姓樓的了?我可瞧見了,你方纔對他笑得可美了!”
懷慶聞言,臉上的紅暈一下子便蔓延到纖頸間,神情更是慌亂不已:“二皇姐,你、你瞎說,我沒、沒有!”
朱檸一臉不相信的哼了一聲,還待說下去,徐長吟適時出聲阻止了她:“待會若雨停了,你們一同隨樓大夫去縣城。”
朱檸忙道:“不成不成,我們都去了,誰來照顧你?”雨下了一宿,道路泥濘,徐長吟如今不比往常,可不能摔着絆着分毫,故而她纔打算先行去縣城,待尋到縣官表明了身份,再派馬車來接徐長吟。
懷慶亦是滿臉附和神情。
徐長吟妍笑,望住她們:“我待在屋中,又會出什麼事?況且,你們二人一同去,我也能放心。畢竟孤男寡女一同上路,不甚妥當。”
懷慶偷偷睨了眼朱檸,朱檸抿着小嘴,煞是不樂意,但許是這最後一句話讓她也有些介意,猶豫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那好吧!姓樓的說縣城離得也不太遠,四嫂,你可別胡亂跑到外面去!”
徐長吟置之一笑,也未言語,只輕輕點了點頭。
除卻淅淅瀝瀝未停的秋雨,京師之中安詳如昔。只在雨霧漸濃時分,一支軍隊出城之時,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側目與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