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徐長吟淚眼婆娑的將最後幾隻烤得焦脆噴香的魚放到了青玉碟裡,長長吁出了口氣。她拭了拭被薰得淚汪汪的眼眸,瞅着面前香氣四溢的烤魚,心裡是既滿足又憋屈。滿足於終能一雪只會熬小米粥之恥,憋屈的是她不僅沒看成朱棣的笑話,反而坑了自己。
朱棣一句甘願認輸,造成她需一力承擔烤熟這數十條魚的結果。雖說這場比試她已然勝出,可這會她絲毫不覺喜悅或是揚眉吐氣。或許她最初還有些沾沾自喜,覺着總算勝了他一籌,但越往後她越覺不對勁,等她孤零零的在一旁烤了半天魚,他們則在另一邊吃得不亦樂乎時,她越發肯定自己是在自作自受。
她頗爲怨懟的瞧向不遠處被淮真、高熾和淮嫤圍住的朱棣,他正耐心的爲幾個孩子剔魚刺,一邊享受麟兒繞膝的歡愉。羅拂等人亦圍在另一處邊烤食物邊談笑風聲,很是熱鬧。唯獨她,因着自個要求的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在旁咽淚烤魚。
彷彿感覺到她的哀怨,朱棣擡頭遙遙望向她,不忘彎起嘴角,露出了抹“幸災樂禍”的笑,笑得徐長吟直想磨牙。她撇開臉,抓起一條滋滋冒油、香氣撲鼻的烤魚,忿忿地咬了口,頓時只覺滿口酥香,煞是美味。她眉頭微舒,看來自個的手藝果真有了些長進。
忽地,她面前多出杯香氣嫋嫋的清茶,頭頂同時傳來了朱棣低沉的嗓音:“夫人果然厲害,這魚烤得果然好,爲夫甘拜下風。”
徐長吟昂首眯眼盯住他,脣角輕揚:“王爺當真不會烤魚麼?”如果她先前沒聽錯,他似乎還向淮真他們傳授了幾招在野外生火弄食的技巧。
“夫人以爲呢?”朱棣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幽深的眼眸定在她被薰出幾道小黑印子的臉靨上,竟不覺髒兮兮,反而覺得甚爲可愛。猶豫了下,他不動聲色的將帕子收回了袖中。
徐長吟自不知他的“惡趣味”,只已泰半確定自己真的被他放了水。她嚥下衝到喉頭的質問,不怒反笑:“那麼這局是我勝了?”
“自是夫人取勝。”朱棣乾脆的點頭。
“三局二勝。王爺,這回的比試,您輸了!”徐長吟笑眯眯的說出結果。儘管事到如今,她已知能得勝是他的有意相讓,但他既然願讓,她也不用拂了他的好意不是幺?
朱棣爽快的道:“願賭服輸。”
徐長吟心情舒爽了些,“既是如此,王爺自也不會反悔接受懲罰了?”
“自然。”朱棣睨住她,嘴角噙笑,“夫人可是要爲夫即日開始伺候?”
徐長吟見他一派泰然,似乎並不以爲忤,倒有些躊躇起來。但很快她就一掃那些許的疑慮,笑眯眯的道:“可以。不過,洗衣抹地就不必了,好生聽侯安排即可。”說實在的,自她提出與他比試後,並沒有多想如若勝出該怎麼“懲罰”他。好在不急,她可以慢慢想,畢竟有一個月時間呢!
朱棣將她眸中的狡黠納入眼底,笑得意味深長:“爲夫定會好好伺候夫人。”
話罷,他自然而然的挨着她坐下,很是順手的拿過她手中的魚,接着開始爲她仔細的剔魚刺。徐長吟眨巴着眼,還未回過味來,朱棣忽地夾了塊撕開的魚肉送到她脣邊,笑得份外溫柔的道:“夫人,爲夫餵你吃。”
一抹紅雲飛上了徐長吟的臉,她有些不自在的左右瞟了瞟,見幾個孩子和羅拂等人並未注意他們這邊,才鬆了口氣。她看了看舉箸不動的朱棣,掩脣輕咳了下:“放下我自己吃便可。”
朱棣擰眉道:“爲夫已承諾會好生伺候夫人,這些事自該爲夫來做。”
徐長吟無言,誰告訴他伺候人就得餵食的?她正要糾正他,朱棣忽地傾身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夫人不讓爲夫用箸相喂,那便以口相哺如何?”
徐長吟差點沒被嚥住,她又羞又氣的一把拍開他的頭。這人今日是發癔了幺?平日裡正經八百的一個人,這會竟然如此的沒羞沒臊。
朱棣輕笑出聲,趁機將一箸魚肉喂入她嘴裡,又體貼的拭淨她的脣角。徐長吟被堵了嘴,只能忿忿地瞪住他。
朱棣的指腹劃過她臉上的幾道煙印子,想了想,終是給她擦拭了乾淨,省得待會她看到後着惱。知她會害羞抗拒,他及時說道:“臉上有煙印,別動!”
徐長吟倒也沒再推開他,只是立時氣鬱的想到,她頂着烏兮兮的臉好半晌了,他竟然這會才提醒她,着實可惡啊!
“我要吃魚。”徐長吟終於咬出了聲音,“要你親自捉的魚,然後親自烤的!”
朱棣神色無異,很是寬容的點了點頭,將已經剔好的魚放在她面前:“先吃這些墊一墊,爲夫這就去爲夫人捉魚來烤!”
說完,他起身往溪流方向大步走去。他剛離開,淮真便拉着高熾和淮嫤圍了過來。淮真拿小胖指颳着臉,嘻嘻直樂:“娘羞羞臉,還要爹爹喂着吃!淮真要去告訴外公!”
原來先前那幕全被他們看到了!
徐長吟只覺臉熱辣的厲害,一把抱住笑話自個的長女,重重在她臉上親了口,親得淮真哇啦哇啦直嚷。
“你還要告訴外公嗎?”徐長吟捏住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一臉威脅。
淮真委屈的趕緊搖頭,孃親方纔哪裡是在親她,簡直是拿她的臉當魚肉在啃嘛!
徐長吟滿意的拍拍她的小腦袋,“乖!”隨後,她抱過抓着半條魚的淮嫤,一邊爲她擦拭小手,一邊問向高熾,“熾兒吃飽了沒有?”
高熾乖巧的點頭:“熾兒吃飽了,娘烤的魚兒真好吃!”
徐長吟欣慰的摸了摸他的臉蛋,又將噘着嘴不高興的拉到面前,交待道:“淮真,待會帶着熾兒和嫤兒在附近散散步,否則積了食會不舒適。”他們先前一邊玩鬧,一邊用食,也沒讓他們忌嘴,着實吃了不少。
淮真昂起小腦袋,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淮真知道,爹爹已經說過了。”
徐長吟將臉湊到她面前,笑盈盈的道:“淮真似乎在生孃的氣呢,要不要娘再親一下?”
淮真立時正襟端立,腦袋更是搖得波浪鼓似的:“淮真沒有生孃的氣,淮真會乖乖帶弟弟妹妹散步的。”
見姐姐被孃親壓得死死的,高熾和淮嫤莫不悄悄捂住小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