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皇帝爲韓越霖、昭華公主賜婚的消息,太子妃由衷地笑了,對跟前的連翹、落翹道:“這真是再好不過。最高興的莫過於燕王妃了,她心裡怕是恨不得要放煙花爆竹慶祝一番。”
連翹、落翹俱是隨着笑起來。
太子妃又道:“收拾箱籠吧,明日我們便去什剎海小住幾日。”
連翹喜滋滋地道:“那我們豈不是每日都能見着吉祥了?”
太子妃頷首,“燕王妃說那小傢伙這兩日只顧着玩兒水,總往外跑。你們留心的話,總能夠經常見到。”
“呀,那可太好了。”落翹應聲,與連翹相視一笑。原本她們都是害怕大狗的,可是瞧見吉祥的次數多了,見它跟小人兒似的有自己的喜惡、小脾氣,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了。
太子妃笑道:“可惜我是隻敢看不敢養貓狗的人。”
“瞧您說的哪裡話。”連翹、落翹腳步輕快地出門,去收拾箱籠。
太子妃轉去書房,親手將炤寧爲自己畫的畫像取下來。她走到何處,這幅畫便要帶到何處。
炤寧的手筆,便是皇帝皇后,都要特地選個喜愛之地懸掛起來,何況她了。
猝不及防的,身後傳來太子的聲音:
“要出門消夏?”
太子妃嚇了一跳,擡手拍拍心口,迴轉身望過去。
太子身邊站着一名誠惶誠恐的宮女。
她不欲計較這些,擺一擺手,命宮女退下,之後答道:“正是。去什剎海住幾日,隨後去觀音庵住一陣子。”
“也好。”太子趨近書案,看着畫案上她的畫像,“這是——”
“燕王妃畫的。”她說。
太子凝眸看着,略顯訝然。他沒想到,炤寧的工筆畫真如傳言中那樣好,真正的是惟妙惟肖。
太子妃卻似防賊一般,匆匆將畫卷起來——叫他細看有何好處?炤寧落款上的字跡與三年前大不相同了,他要是因此留心,往後再鬧一出模仿炤寧字跡栽贓陷害的戲怎麼辦?能免則免吧。
太子無奈地抿一抿脣。
太子妃則道:“你那兩個大舅兄,都離京了吧?”
一句話說的太子笑了。好像佟煜、佟燁只與他有關,卻是她的陌生人一樣。“自然。景林、韓越霖是什麼人,別人拖三年沒結果的事情,他們也只需三兩日。”他語氣有着淡淡的無奈與自嘲。
“那就好。”太子妃問他,“過來有何貴幹?”
“沒事。聽說你要出門消夏,過來看看。”太子從袖中取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帶上,別委屈了岳母。”
“那我代她謝謝你了。”這類事,太子妃都隨他去。
“父皇去行宮消夏,我會隨行。你在京城諸事當心。”太子說完,轉過身形,緩步離開。
皇帝避暑,他也要跟去——太子妃最先意識到的是這件事。
今年不同於往年,皇帝出門避暑,只想帶上皇后和宮中嬪妃,朝堂的事要交給太子、燕王和內閣,避暑期間是擺明了不問政事——他卻要跟去,那就是擺明了要一同去躲清閒,打什麼主意呢?想就此籠絡聖心韜光養晦?
還沒等她靜下心來斟酌,莫晨命人來傳話:皇帝避暑,太子隨行,太子要帶林側妃同去——是今日太子苦求皇帝恩准的事情。
“早說啊。”太子妃扯了扯嘴角。他要是不在東宮,她還出去幹嘛?讓炤寧常來這兒,把母親接過來團聚就好了。現在可好,她的話都說出去了,便是做樣子也要出去轉幾日。
叫她順心的事情,太子是一件都不會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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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碧空白雲,豔霞綺麗,映照的水面上流光溢彩。
炤寧與紫薇、白蓮幾個說說笑笑地走出宅院,隨意遊走,在這樣的時節,領略什剎海極佳的風景。
“您看!”紫薇語氣喜悅,擡手指向水畔對岸綠樹林邊。
炤寧循着方向望過去,入目的是兩條奔跑嬉戲的大黃狗。
“怎麼會這麼像?”炤寧又驚又喜,“哪個是吉祥?”這可不是她眼神兒不好的緣故,實在是兩個小傢伙生得很相像,又是跑來跑去的,一時間難以分辨清楚。
“體型更大一些的是咱們吉祥。”白蓮眼尖,笑着解釋道,“另一個脖子上有個吊墜,您發現沒有?”
“哦……我再看看。”炤寧眯了眸子,仔細觀察。果然如白蓮所說,另一個脖子上有個金光閃閃的吊墜。
不出意外的話,那定是如意了。
“如意,蕭如意。”炤寧笑道,“不知道它敗不敗家。”
紫薇失笑,繼而揚聲喚吉祥。
正玩兒得高興的吉祥聞聲看過來,瞧見炤寧,立刻轉頭往回跑,循着水邊的青石路狂奔過來。
如意也隨着它往這邊跑,但是速度越來越慢。
吉祥跑到炤寧面前,不管不顧地直起身形,把兩隻髒兮兮的前爪搭在炤寧肩頭。
“哎呀,這又開始敗家了……”白蓮啼笑皆非的看着炤寧昨日才做好的新衣。
炤寧卻顧不得別的,笑着摟了摟吉祥。
吉祥跟她嬉鬧了一會兒,便坐在了地上,呼呼地喘着氣。
“玩兒得這麼高興。怪不得你每日魔怔似的往外跑。”炤寧俯身捧着吉祥的頭,“蕭家的如意是不是特別可愛?”說着就對坐在不遠處的如意招招手,“如意!快過來。”
如意猶豫片刻,慢騰騰地走向她。
“如意,快點兒。”炤寧笑道,“來給我看看你的墜子。”好看的話,她也要給吉祥做一個。
這時候,如意望向她後方,忽然就高興起來,一溜煙兒地跑過去。
炤寧不由轉身看過去,原來是蕭錯過來了。
紫薇忙笑着上前來,幫炤寧用帕子擦了擦肩頭的爪子印。
炤寧還是盯着蕭錯和如意看。
如意到了他近前,只是特別歡快地搖尾巴,肥肥的身形也時時立起、落下,但是不沾蕭錯的衣襟。
怎麼人家的愛犬就那麼有分寸,她家的吉祥就恨不得每日毀她一身衣服呢?她很不理解。
蕭錯走過來,拱手行禮,“見過燕王妃殿下。”
炤寧頷首一笑,“你家如意跟吉祥差不多大吧?”
“是。”蕭錯頷首,“多說相差十幾天的樣子。”
“很懂事。”
蕭錯豈能忽視她衣衫上留下的印跡,險些繃不住笑開來,“它們聰明得很,正經管教三兩次就好。”
“……”炤寧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吉祥的頭,結論是捨不得。捨不得放棄吉祥跟自己起膩的每時每刻。再說了,還小呢,吉祥還不滿一歲呢。
蕭錯終究是沒忍住,笑意蔓延至眼底、脣畔。看起來,再強硬的女子,在這回事情上,也樂得在大事小情上縱容。“對了。”他攤開手掌,細細絲鏈綴着的金墜子出現在衆人眼界,“本就要送到府上的,不成敬意。”說完遞向紫薇。
紫薇忙上前去接過,交給炤寧。
炤寧接到手裡,凝眸賞看。是一枚金葉子,上面刻着清晰的字樣:燕王府吉祥。
那如意脖子上掛着的,應該是“蕭府如意”吧?炤寧爲此心頭大樂,笑盈盈道謝,隨後道:“改日得空了,帶着如意去府裡坐坐。”
“一定。”
炤寧辭了蕭錯,轉身回家——便是有心交流心得,她衣衫髒兮兮的,實在是失禮。
回到家裡第一件事,炤寧便給吉祥戴上了吊墜,發現這真是很別緻的一個配飾。
只可惜,吉祥如意只能做兄弟——看樣子就知道,正如公獅子、母獅子一看便知。
晚一些時候,師庭逸回來之後,幫炤寧給吉祥洗澡,看到吊墜道:“蕭錯拿來的?”
“恰好在外面遇見了。”炤寧笑着說了經過。
“如意動輒就四處跑,他起初擔心跑不見,特地叫人做的,想到吉祥,就順道多做了一個——下午閒談時說起的。”
炤寧笑道:“他好像是特別會養狗的人。”
“你也差不到哪兒去,吉祥都快被你慣得成仙了。”
炤寧就笑,“能不慣着麼?這是你和張叔父送給我的。”
師庭逸聽了,心裡暖意融融。
用飯之前,韓越霖命人來傳話:昭華公主已看過那些畫像,確定在東宮見過阿福。
這樣說來,這阿福,便是昭華公主見過的兩個相似的人之一,是年輕的那一個。其實,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個——炤寧直覺上可以斷定這一點。
以後的事情很簡單:確定阿福還活沒活着。要是還活着,太子的路就等於走到了盡頭;要是死了,便是死無對證,沒得查。
所以,當務之急是在東宮找到一個或是一些人,最好是有些分量的,讓他們給出一個人是死是活的答案。
飯後,炤寧與師庭逸去後園乘涼時,說了此事。
師庭逸斟酌片刻,“太子的親信——那個常跟在他左右的,叫什麼來着?”
“高文照。”炤寧即刻答道。她聽太子妃提起過。
“在他身上下點兒功夫就行。”師庭逸立刻道,“你別管了,我來辦。”
“可是……”炤寧想到了景林,本意是想直接告訴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兩個男人不可能不約而同地都對高文照下手,也就話鋒一轉,頷首道,“也好。”
萬一他們真那麼有默契,只能說明是高文照倒黴。
他們要是因爲被對方搶了先機質問她……不管,不關她的事——到時裝糊塗就好。
比起他們一時的不悅,儘快查清阿福是死是活纔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