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待客的花廳分外寬敞,中間掛着一道珍珠簾,將分列左右的男賓女眷的座位隔開來。男女都是一樣,隱約可見對面情形,而又看不真切。
前來赴宴的女眷之中,不乏與炤寧關係親近亦或相熟的,例如江佩儀、江三夫人、晉王妃、周靜珊等人。
炤寧見到周靜珊,想到了聽晉王妃說過的那些是非,不由好奇:周靜珊與顧鴻飛怎樣了?沒大張旗鼓地鬧和離是一定的,不然她早就聽說了。
與衆人寒暄之後,炤寧凝眸打量了周靜珊兩眼。還是小圓臉、大眼睛的俏麗容貌,比成婚前端莊沉穩了不少。
晉王妃坐到炤寧近前。
炤寧用下巴點了點周靜珊,輕聲問道:“怎樣了?情形好些了沒有?”
“好什麼啊。”晉王妃輕輕搖頭,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語聲道,“我這二妹只是不敢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罷了,現在和顧鴻飛都不是有名無實,分明是名存實亡了。”
“那可真糟糕。”炤寧有點兒意外。這意外在於,周靜珊的臉上看不出分毫端倪——記憶中少不更事魯莽衝動的女孩子,成長得未免太快了些,或者也可以說,像是一個人經歷了拔苗助長,肯定是毫無益處的。
“顧鴻飛也實在是氣人。”晉王妃道,“靜珊與我說他回頭找原配的時候,我還不大相信。誰承想,竟是真的。這樣一來,可真是到了誰都沒臉的地步了。我就奇怪了,這種男人都在想什麼?怎麼他做的事情就沒一件讓人看着順眼的?那女人也是犯賤——好馬不吃回頭草,她居然就收下了那匹沒出息的劣馬。”
上一次,晉王妃提起顧鴻飛的原配,還是有着一份同情和尊重的,此刻卻是用“那女人”代稱。炤寧失笑,“我只奇怪一點,顧鴻飛遇到的女子,願意慣着他的倒是不少。”
“唉——”晉王妃低低地長長地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靜珊也是自找的,我這會兒都懶得數落她了,隨她去吧。”頓了頓,又道,“她是一時一變,這幾日又是成婚之前的打算了,不和離,只要狠狠地懲戒顧鴻飛。這種事,就是搬到戲臺子上,人們看着也是生厭,反反覆覆的,就那麼點兒出息。”
“提起來就不快的事情,也不去說它了。”炤寧將兩人中間的茶几上的一盤水果往晉王妃那邊推了推,“吃點兒水果,心情會好一些。”
晉王妃卻低聲道:“楚王府的東西,我纔不吃——楚王妃每次到我那裡,連口水都不肯喝的,好像我時時刻刻想害死她似的。”
炤寧明知這會兒發笑不厚道,還是沒忍住。
晉王妃也不惱,反而隨着笑了笑,又善意地叮囑:“你可要當心些。那夫妻二人還說不準到底幫誰呢,不像我家王爺,早就鐵了心了。”
炤寧感激地一笑,“我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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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日,楚王妃專程到東宮,請太子妃賞臉赴宴。
太子妃自從嫁進東宮之後,對楚王妃、燕王妃的態度都一樣,最得勢的時候,也不曾跟她們端過架子甩過臉色。是以,楚王妃與她相處得還算不錯。
近來太子妃很少出東宮的門,晉王妃是真心實意地想讓她出來散散心。是在自己的地盤,佟家倒臺便是鬧得滿城風雨,誰也不敢在她專設的筵席上胡說八道。
太子妃盛情難卻,答應下來。她不願意離開東宮,並不是外人以爲的害怕流言蜚語,她只是擔心莫心兒的處境。
好好兒的一個女孩子,她最初是爲了給太子添堵才把人接進來的,如今相處這麼久,已是友人的情分,萬一出了事,後果是她在感情上就擔負不起的。
爲此,她攜莫心兒一同離開東宮,半路上,讓莫晨帶莫心兒去散散心。算算時間,想着自己怕是要到晚間才能返回,便讓她大可以在外消遣一兩日。
莫心兒正想找程雅端好生團聚一番,自是欣然應下。
太子妃瞧着莫晨與莫心兒遠去,心想,過段日子,給心兒安排個好去處纔是。她若隔三差五出門,便要隔三差五地讓莫心兒隨她一同出來——太子那邊近來的嚴防死守,讓她不免生出諸多顧忌、擔憂。
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護一個人,便是再不捨,也該讓對方脫身,遠離是非之地。
或者,可以讓莫晨和莫心兒去炤寧那裡——如果炤寧願意,燕王又不反對的話。
那對兄妹,斷然不能像進入東宮之前一樣度日了,只要他們離開,太子怕是就會對他們下手——不論是爲着心兒不承他的情,還是爲着他曾對她和莫晨生出的誤會,他都會尋找機會,讓他們不得安生。
一想到這些,太子妃便有些心浮氣躁。
一如很多很多次一樣問自己:年少時怎麼就看中了他?出嫁後怎麼就沒能及時看到他的諸多不足?
後悔全無意義,卻是無從避免。
到了楚王府,太子妃留意到不少女眷悄聲交頭接耳。
她並不在意,掛上得體的微笑,從容落座,與人們寒暄幾句之後,只與楚王妃、炤寧和晉王妃說說笑笑。
用過午膳,人們轉到楚王府的後花園賞荷。
楚王妃是真的喜歡荷花,園中兩個荷花池,此外還有很多荷花盆景。
炤寧與太子妃都算不上愛花之人,心思都用在別處了。她們應該過養花弄草的富貴閒人的日子,偏生大把光陰用來讀書習字了。要是這樣看,還是楚王妃的日子最愜意。
太子妃問炤寧:“你這一出來就差不多是一整日,也放得下吉祥?”
炤寧就笑,“特地找了個人陪它玩兒,什剎海那邊又多水,它喜歡四處跑。它從小就在我身邊,沒下過水。我看啊,等住上一段日子,它就學會洑水了。”
“那敢情好。”太子妃又說起了莫心兒的事情,把自己的想法如實相告。
炤寧想了想,道:“你要是打定了主意,就按你說的辦。我那裡好說,沒什麼事。”
“這樣就好。過幾日我跟心兒、莫晨說說此事。”太子妃道,“夏日我打算去什剎海住一段日子,隨後便去觀音庵,陪我娘一起吃齋唸佛,等天氣涼快了再回來。”
炤寧頷首,“好事。”
榮國公夫人現在也不是以前的情形了,隨着榮國公被逐出京城,她的身份已經變成了林氏。在觀音庵的日子,便是衣食無憂,心裡又怎能好過,怕是每日都在盼望着女兒去看看她呢。
炤寧與太子妃做樣子瀏覽一遍各色荷花,便轉去涼亭落座,相對下了幾盤棋。整個午後的光景,便這樣打發過去了。
至黃昏時,楚王回府。隨後,師庭逸、晉王、師庭迪、韓越霖先後來到。
開席之前,佟煜、佟燁也來了。
太子妃一瞧這情形,臉色微變,“我怎麼覺着像是要出事?”她真正想對炤寧說的是:我覺得你又要出事。
“出事好啊,好一段日子沒看戲了。”炤寧笑着握了握太子妃的手。
“還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心寬的人。”太子妃無奈地笑了。總是這樣,有個什麼事情的時候,炤寧都是反過頭來寬慰別人,自己只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很明顯,楚王妃也覺得情形不對,臉色不大好看了——有分量的人、平時不會在這種場合露面的人都來了,太反常。情形反常就肯定會出事。可是,這是她花蝴蝶一般忙活着張羅的,萬一出了大事,那麼,楚王豈不是要遷怒她?真是要命。
一道道佳餚美味擺上桌,宴席開始。
炤寧和太子妃神色如常地享用。過了一陣子,佟煜忽然站起身來,對太子、師庭逸拱一拱手,語氣不善:
“卑職此番前來,其實並非爲了赴宴,是因下衙之後,有人告知我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我有心去東宮或燕王府,卻聽聞二位來了此地,這才尋了過來。”
太子揚眉,“哦?何事這般重要?說來聽聽。”
佟煜隔着珍珠簾看向炤寧所在的位置:“有人犯了叛國的大罪,人證物證俱在,還請兩位殿下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