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單尋歡便起了身,雖未在府中,亦未有竹林,但她仍是依着習慣練了一套劍法。
但在練罷後,她便自行回了屋中,這麼一呆,便呆到了將要啓程去往南燕國皇宮之時。
將行之際,因着怕太過惹人注目,單尋歡身側僅隨着季雲舟和崔子禹兩人。
正待三人準備出發,單尋歡所住之處的屋門突然輕響了幾聲。
“九爺。”
聞聲,崔子禹和季雲舟相視了一眼後,擡腳走至了門前。
只是,他並未將屋門打開,而是隔着門,對門外的人,出言問道:“何人?”
“子蘭。”那人聽崔子禹出聲相問,絲毫沒有停頓,立時答道。
崔子禹一聽是自己的同袍兄弟,回身看向了單尋歡,以作詢問。
單尋歡知道子蘭是隨她同來的那六人之一,遂,在見到崔子禹向自己請示之時,當下便點了頭。
崔子禹見單尋歡已然首肯,擡首便將門從外打了開來。
待子蘭邁步進來後,徑直便走到了單尋歡的身前。
單尋歡瞥了面前的子蘭一眼,淡聲問道:“有事?”
“回九爺。”
“有雯王的消息了。”
子蘭的聲音,亦如單尋歡那般,很淡。於是,很快便被一聲杯盞與桌案相擊的聲音,掩蓋了去。
其實,那響聲並不是很大,只因此時的屋中太過安靜,已然是針落有聲。
所以,那一聲突來的悶響,便顯得極爲突兀。
那響聲輔一響起,便引來了崔子禹和季雲舟,甚至是子蘭的矚目。
待三人望去時,只見單尋歡平日裡平靜若湖的面上突然出現了波瀾。
此時的單尋歡,眼睛大睜着,似是十分震驚,她的面色,則不同於平素,竟有些泛白。
若是側目再看向她置在桌案上的手時,便能看見那隻握着杯盞,骨節分明的手上有些顫抖。
而站在離單尋歡不遠的子蘭,甚至都能聽到,自那被單尋歡握在手中的杯盞處,發出的咯吱聲。
崔子禹三人見狀,心下立時便生了疑竇,極默契的互望了一眼後,便再次將視線放在了單尋歡的身上。
正當崔子禹準備出言相問時,單尋歡則轉眼看向了躬身站着的子蘭,有些質疑地問道:“你方纔說什麼?”
單尋歡的問話,引得子蘭立時一震,在將單尋歡的表情暗觀了許久後,方纔拱手說道:“屬下說…。”
“有雯王的消息了。”
這次,子蘭將聲音擡高了些,而此時,縱是子蘭不將聲音擡高,亦能直擊單尋歡的內心。
天知道,她此時的心情有如何激動。
縱使,她平日裡是個喜怒不常言於色的人,但讓她帶着愧疚、遺憾和恐懼尋了半月,亦思了半月的人,終是有了消息。
想她昨日還覺時日漫長,今日便得了他的消息,又叫她如何不欣喜?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蕭湑極有可能受了傷,而且,這半月的不見蹤影,杳無音訊,則更讓她好奇,他去了何處,又做了何事。
想至此,單尋歡深吸了一口氣,強制按捺着她心中的驚喜和惶恐,而後斂了斂心神,小心地問道:“他…。”
“在何處?”
縱是單尋歡刻意抑制,但她話中的顫意,卻是屋中三人均聽的出來的。
崔子禹和子蘭倒是還好,畢竟從大寧國行至南燕國的這一路上,單尋歡幾乎隨時都會問起。
而他們與單尋歡同行的幾人,多少都能覺察出,凡是與雯王有關的事情或消息,都會讓單尋歡在冷靜淡然中透着些許瘋狂。
於是,此時見單尋歡這般,崔子禹和子蘭倒已是見怪不怪。
可這般的單尋歡,季雲舟卻是第一次見到。起初他心中稍有訝然,而之後則是滿滿的震驚。
據他了解,單尋歡是個性子淡然,且將萬事都置之度外的人。
他很難想到這世間竟有一個人能讓單尋歡如此失態。
便在季雲舟暗自思忖之際,子蘭再次拱手答道:“雯王他仍在京中。”
子蘭的話一出,屋中的三人都真切地聽到了自單尋歡口中呼出地一聲。
她稍頓了頓,利用深呼吸的空隙,將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緩緩平復。
“他…。”
“好嗎?”
在緘默了良久後,單尋歡再次出聲問道,只是這次,她聲音中的顫意去了不少,而她面上的表情,亦恢復了不少。
但縱是這般,當子蘭回覆單尋歡之時,仍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小心,便觸到了單尋歡的逆鱗。
只聽他垂首道:“去探查的人說,看起來很好。”
“只是…。”說着,子蘭突然一頓。
但便是這一頓,再次引來了單尋歡的矚目。
單尋歡見子蘭輕皺着眉頭,前一刻剛放下的心,不禁再次懸起。
“只是如何?”單尋歡邊說,邊看向了子蘭。
她面色雖平靜,但緊皺的眉頭,還有眸中的擔憂卻將她的心緒展露在了三人面前。
子蘭見單尋歡這般模樣,心中不禁第一次生出了退縮之意。他自是可以不開口,但卻受不住單尋歡有些冷意的眼眸。
在沉吟了片刻後,子蘭終是沉了口氣,硬着頭皮說道:“雯王近幾日便要啓程去狄國了。”
“去狄國?”聞言後的單尋歡如子蘭心中所料那般,有些激動地驚疑出聲,而隨後又看向子蘭,問道:“因何?”
“是我國與狄國之間出現了些小誤會。”
“皇上特派雯王前去調和。”子蘭越說,身子便俯得越低了些,只因單尋歡此時不僅是有些激動,她的身上,更有意無意地散出了生人勿近之氣。這讓子蘭輔一說完,便立時噤了聲。
不過,他噤了聲,單尋歡卻仍在問。
只見單尋歡在聽聞子蘭說罷後,似是暗思般,眼眸輕轉了轉。不是沒有想到蕭湑會去狄國,而是因爲沒有想到狄國和大寧國之間出現了“誤會”。
想至此,單尋歡又接着問道:“是什麼小誤會?”
聞言,子蘭並未多想,立時答道:“是狄**隊扣押了我們大寧國的幾個商人。”
“商人?”在聽到所謂的原因時,單尋歡不由有些驚訝。
“什麼商人,能在被狄**隊扣押後,引起京中的矚目?”
“是…。”子蘭自是知道單尋歡思維敏捷,但卻未想到他話出不過半刻,單尋歡便想出了其中的異樣。如此情景,倒是讓子蘭心中對單尋歡更生了敬佩之意。
他整了整微躬的身姿,而後斂神答道:“這個商團,與太府寺有關。”
“抓人是次要的,關鍵是扣下了一批太府寺花重金新購的貨物。”
單尋歡雖覺察出了其間不妥,但卻未想到,這批被狄國扣下的貨,竟與太府寺有關。
這與太府寺有關,自然便與宮中有關。
只是…。如此便要派蕭湑前去調和,她心中仍是存了疑惑。
“理由是何?”單尋歡垂首暗思了片刻,繼而又問道。
“是偷渡。”
“而且,便因爲這批貨物,狄國還扣押了我大寧國的幾個兵士,和兩位將軍。”
子蘭的話,隨即便讓單尋歡的眼眸一亮,登時她心中的疑惑,便明瞭了許多。
但思及此,單尋歡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擔憂。
而在那分擔憂之後,她的心中則是一片寒涼。
且不說蕭湑這次可會在狄國受挾,便是蕭汕將其派出的心,便值得人考究。
單尋歡自覺,凡是京中明事理之人,應是都清楚,在如今的局勢下出使狄國,絕非一件好事,亦非一件易事。
相較起來,蕭湑的處境比自己此時,並好不到何處。
狄國既然將人、物齊齊扣押,必是早有所求,若想在不損失多少的情況下,拿回貨物,要出兵士,應是要費極大的口舌。
而且,縱是是費了極大的口舌,單尋歡也未曾確信大寧國能否成功。
如此,蕭汕不怪也罷,若真要是有心藉此爲難蕭湑。
那之後,無論蕭湑如何做,怕是都免不了蕭汕對其的責罰。
他倒不是不相信蕭湑,只是蕭汕太過狡猾。
想至此,單尋歡心下的寒意更甚,甚至漫上了她的面。
如此景象,讓屋中三人更是費解,而子蘭則將身子又向下低了許多。
“是皇上讓雯王前去的?”屋中先是靜了片刻,而後,在崔子禹三人暗自沉思之際,單尋歡則再次沉聲問道。
她話中的溫度,讓子蘭不禁心下一斂,隨後緩聲答道:“嗯,據說是因眼下京中並未有合適的人選。”
“舒王和嶽丞相皆被軟禁於府中,而單大人乃是武將,不宜爲使臣的第一人選。”
“姜御史,又是皇上離不得之人。”
“而且。”子蘭說着,稍頓了頓,復又說道:“據密信中所說,皇上之所以派雯王出使,是因着先前諸位大臣在早朝上,同時上書了皇上,且力薦雯王爲使臣,出使狄國。”
子蘭的話輔一說罷,“羣臣力薦”四個字,便留在了單尋歡的腦中。
她稍沉思了片刻,心頭旋即便是一斂。
不知爲何,她心下竟有種莫名地感覺,她覺得這一切均不是偶然發生的,而是有人在背後暗自操縱着,但此時卻根本無跡可尋。
若說那些力薦蕭湑的大臣是聽了他人的命令而行事的,那麼,他們仍能用看好蕭湑,爲國憂心爲藉口,消除自己的嫌疑。
可若說那些大臣並未受人指使,單尋歡心下卻又覺着十分蹊蹺。
想至此,單尋歡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眸忽然一亮,隨即問道:“本座且問你,近幾日京中各派可有動向?”
“並未有。”子蘭暗自回想了片刻,隨後搖頭答道。
“自從舒王的郡主死後,他便比往日更消沉了,已然許久沒有出府了。”
“姜叔季近些日子在忙官員的考課,也未曾有什麼大動作。”
“至於皇上…。”子蘭說着,稍頓了頓,又道:“近些日子連得了兩個寵妃,並未有精力。”
說到此時,子蘭還下意識地瞥了單尋歡一眼。
而單尋歡在聽子蘭說罷後,心中猶覺驚疑。
她知道姜素素被封了妃,但是另外一個……
想至此,單尋歡稍愣了半晌,但隨後便恍然大悟。
“單芳菲封妃了?”
“正是,亦如姜家二小姐一般,承恩第二日便被封了妃。”
“說起這事…。”子蘭說着,口中的話一頓,繼而又道:“皇上近些日子,還明裡暗裡地賞了單府許多東西呢,而單家…。”
說到此,子蘭再次擡眼看了單尋歡一眼,隨後拱手道:“九爺,您的六叔,亦被升了職位。”
“蔣老太君,更是被升了一品誥命。”
子蘭這一串兒賞賜說出後,單尋歡不禁冷哼了一聲,暗道這蕭汕終究不是個專一的人,前時還對姜素素愛得深沉,此時便轉了性子。
自然,更令單尋歡驚訝的,還是對蔣老太君還有單濟的賞賜。
她是想過單芳菲有一日會飛上枝頭變鳳凰,但,卻沒想到這麼快,亦沒想到單家人的封賞來得如此之快。
想至此,單尋歡不禁想起了戎婉兒,如今後宮局勢,應是跟她所想的一般,而她亦沒有對不起這個皇后之位。
“好算計。”單尋歡突然低喃了一句,而眼神越發深邃了起來。
可此時屋中皆靜,她的話,很快便傳入了屋中其餘三人的耳中。
三人都以爲單尋歡在說單家人,但也許只有單尋歡自己清楚,她所說的,是那大寧國的皇后,戎婉兒。
單尋歡覺得,戎婉兒有一副適於後宮的好心思、好算計,至於爲何不受寵,要怪就只能怪她先時太倔強,亦要怪京中朝堂上的瞬息變化,自然,她戎家中人不得爲官,亦是這原因之一。
不過…。這些俱與她無關,單家再如何受蕭汕的青睞,蕭汕也不會對她有任何提拔之態。
她的位置已然讓蕭汕忌憚了,此時除了一些銀錢,幾畝田地外,蕭汕絕不會再多封賞於自己。
而至於戎婉兒,她也不過是拿錢辦事,戎婉兒好與不好,戎家興盛與否,皆與她這個姓單的無關。
所以,比起這些,她更願意將心思放在蕭湑的身上。
想至此,單尋歡的眼眸定了定,隨後揮袖,衝着身前的子蘭吩咐道:“傳信回去,讓人近些日子盯着點舒王府還有姜叔季的動向,自然皇上那邊也莫要放過。”
“稍有異動,立時來稟報,縱是本座入了南燕皇宮,你們也自行想辦法通知於本座。”
還不待子蘭作出示意,單尋歡便又問道:“可知雯王何時出發去狄國?”
子蘭聞言,稍有些躊躇,在單尋歡的注視下,沉默了良久,方纔有些忐忑地拱手說道:“屬下暫且未知,似是宮中還未定下。”
不知爲何,在聽子蘭說罷後,單尋歡竟覺心中一鬆,便是連口中,亦不經意地呼出了口氣。
時日還未定,那便說明她還有機會。
若是自己並未有要事纏身,無論她在何處,必是要與蕭湑同去的。
不管怎樣,至少自己在他身側,還能在危險困來臨之際護着他,縱是護不住,卻也能陪着他共同經歷。
這樣,蕭湑不會孤單,她亦不會有心。
想至此,單尋歡的心思已然飄回了大寧國,飄到了蕭湑身側。
她此時只盼着早日將此間任務完成,然後早日回到他身邊。
一想起蕭湑,單尋歡的眸光便變得有些迷離,似是不知飄向了何方。
但最終,她仍是斂了心神,在嘆了一口氣後,吩咐着身前的子蘭,道:“若時日還未定,那便從司中調幾個人,裝作侍衛,隨在雯王身側。”
“無論去何處,都要相隨。”
“定…。”
“定不要讓人傷了他。”單尋歡說到此,不禁將語調加強了些,使得屋中其餘三人又是一番側目。
不過,單尋歡卻並未將那些看在眼中,縱是看見了,單尋歡亦不在乎。
她所在乎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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