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着方纔情緒不穩,導致自己竟有了這樣的疏忽,然而就在話語未曾說完之際,那被接了一半的衣袍就這樣順着夏侯伊的身子滑落。
一向衣着謹慎,便是連出宮那日也不曾弄髒些許的夏侯伊,此刻卻是一副如此樣子銓。
夏侯伊金眸微動,擰了眉,鬆開雲若的手,而後拿過雲若手裡的衣衫道:“本王自己來,你走吧。轂”
言罷,夏侯伊便轉了身,用那陣陣的驟雨,掩蓋住此刻俊臉上那微秒的神情。
雲若站其身後,沉默不語,或是在斟酌着要如何與面前的他來搭話。
雖說是想讓夏侯伊消氣,可是或許有些可笑的是,她慕雲若兩世爲人,竟是從未去想法子討人歡心過,所以向來也是樹敵不少,這一次,當真是難倒了她。
雲若用力咬着脣,冥思苦想,然後吸了吸氣,走到夏侯伊身邊,道:“雲若……知錯。王爺,還在氣嗎?”
言罷,她有些棘手的笑笑,然後一步來到夏侯伊的身旁,擡頭看向夏侯伊冰冰冷冷的俊臉,接道:“這樣,王爺還是斥責雲若一通。”
說着,她便鄭重的站在夏侯伊身邊,緊閉着雙眸,一副如上戰場的神情。
夏侯伊側過頭,冷傲的看着雲若這幅同孩子般神情,金眸輕輕動了下,或是在想着慕雲若的心思,但隨後卻僅是轉過身,輕道了一句“換衣服,別染了風寒”,遂自己提着衣服,冷冷離開了房間,染過一絲冷香蕩在房間中,也留下了雲若一人。
不多時,憐香莫名的來了房間,看着漸漸睜開眼睛,神情中透着落寞的雲若,喃語:“方纔……王爺讓奴婢和主子您一間……房?還讓我給您換衣裳,這是……主子,這,啊!主子您怎麼全身都被淋透了!”
憐香一驚,匆匆趕來看向雲若。
雲若苦笑一聲,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自作了主張,惹了王爺生氣了。”
言罷,雲若便垂了頭向外走去,明白一時半會兒王爺似乎並不會原諒她。
然而才走了兩步,雲若倏而有些踉蹌,憐香見狀有些着急了,緊忙用指尖貼了貼雲若的額,驚叫一聲:“主子,好燙,您這淋了雨,好像有些染了風寒了,趕緊取取暖!”
憐香說罷,一路將雲若攙扶上了榻,不由分說三兩下就將雲若的衣衫接下,同時嘟囔着:“這怎麼一身白變成黑的了?”
憐香琢磨不明白,也懶得去琢磨,一股腦的就是侍候雲若沐浴更衣,然後疾步衝出去拎了小二要了熱湯,若是不知道的人,興許還以爲這個風風火火的女人是練家子。
雲若倒在榻上,長舒口氣,手背貼了貼自己的額,不由低咒一聲。
其實她也發現了,這慕雲若的身子自是死過一次,貌似情況就越來越差了,遠比她過去的那個身子要虛弱的多,而且好像沒受傷一次,都會變得更差。
若是她沒想錯,這個身體猶如一隻燭火,每日都在燃着生命,也就是說,是在用她的魂魄來支撐着這個身體的一切的行動。
雲若擡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指,透過指縫看向外面的電閃雷鳴,稍稍有些落寞,忽然搖搖頭,將那心中的暗念收回,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碎片,亦是放在那窗畔看着。
一陣閃打過,照亮了上面的字跡,雲若眼眸眯動一下,清澈中染上了一層霧霾。
雖然今夜並非完全順利,但至少正如王爺所言,她該拿到的,已經拿到了……
“什麼事也瞞不過王爺……”雲若輕喃,嘴角撩出一絲苦笑,腦袋確實有些發疼,於是她收了東西,側過頭漸漸睡去。
在熟睡的邊緣,她輕聲夢囈:“王爺,對不起……不要……生氣了。”
外面又是一陣轟隆巨響,而屋內卻陷入了一片寧謐。
憐香端着熱湯快步的向着房裡走着,然纔剛到門口,卻猛的剎住腳,低喊:“王,王爺?!”
輕靠在門外的夏侯伊沉默的側過頭,臉上毫無多餘的表情,修長食指輕輕在脣上點過,然後徑自離開了房間,同時也帶走了一片惑人的冷香。
憐香愣愣端着熱湯站在那裡,隨着夏侯伊離開的身影追隨視線而去。
其人一身高貴,剛剛沐浴過的長髮正在身後微微染着溼潤,慵懶的衣衫安靜掛在身上,看起來如同一雪鷹,俊美而又讓人不敢接近。
看着看着,連憐香都不由的入了迷,嘆惋的搖搖頭。
這皇族的人都長至如此,也難怪她這樣的只能淪爲宮女了。
“哎。”又是一聲長嘆,憐香猛的一機靈,似乎這纔想到雲若,忽然不解的擰了眉。
方纔……王爺站在門口時,他好像臉上的神情和前些天看的不太一樣,怎麼說呢?
好像是在擔心主子的身子?
“不會吧……王爺不一直都是冰冰冷冷不易接近的嗎?竟然會有人情一面。”憐香自己嘟囔,然後恍然哼笑了一聲。
她也不是笨蛋,大事不懂,小事還是看得明白!
王爺再位高權重,他也是個男人,而且……和皇上一樣,都是個死要面子的男人!
換房換房,換到最後,擰巴的還是自己。
憐香撇撇嘴,因着想起男人,忽然想到今夜無意中看見的祁峰的……
“咳咳——!”憐香一陣亂咳,緊忙用單手捂了臉,閉眼狂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作爲賢良淑德且將來要家人的黃花女子,不能記住那種——!咳咳咳咳!”
憐香打了個激靈,緊忙端着熱湯進門了。
而這一面,當夏侯伊回了與祁峰一起的房,冰冷的臉上卻稍稍透出些與以往不同的神情,或是在迷惘,或是在深思。
祁峰緊忙上來服侍,恭謹說道:“三爺,可是有心事?”
夏侯伊緩而靜的轉眸看向祁峰,壓低了金眸,凝聲而問:“峰,你……懂愛嗎?”
第一次,夏侯伊問的如此直接,雙眸緊緊凝視着祁峰,炙熱,動搖,還夾雜着痛楚。
祁峰一愣,眨了眨眼,心念着王爺這問題,果然是戳中他的死穴了。
然而下一刻,祁峰又覺得不對,王爺何時對其他人露出過如此迷惘的神情?
說起來,今日換房間三爺也是自己提出來的……
難道……?
瞬時間,祁峰好像也迷惘了,有些怔然的望着夏侯伊的雙眸,俊容僵硬,雙脣一張一合,愣是擠不出半個字,似是過了很久,才試探性的、很認真的沉聲問:“三爺,難道對……”
祁峰顫了下指尖,一點一點的指向自己。
夏侯伊雙眸卻一動沒動,連神情都沒換就從祁峰身邊走過,撩起了一陣冷風,僅是道了一聲:“過道睡。”
三個字,沒有任何情感,而且莫名還帶了些殺意。
祁峰僵着指尖立在原處,眉頭擰成了川字,然後恍然撓撓頭,應了三爺,一溜煙的走了出去,結果看到了圍在門口特意過來偷聽的莫語與染離。
兩個人整張臉都憋得發了紫,然後對着祁峰同一時間用指尖指向自己,模仿着方纔的祁峰,而後就是一番捶地大笑。
再然後,便是一陣追殺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酒家。
唯是房內的夏侯伊,安靜的躺在榻上,半垂這金色的眼眸看向自己的手掌,輕輕握了握,許是想到了方纔在房內與雲若的一番對話,脣角不經意的勾勒了一絲弧度,那冰冷無溫的眼中,也第一次劃出了一絲淡淡的暖意。
“雲兒……”夏侯伊微怔,頓了頓脣,“雲若,雲若……雲若。”
他念着,念着,然後漸漸閉了雙眸。
忽然好想想明白了一件事,十年,他所依賴的,或許只是一個叫“雲兒”的影子,一個十年裡每一刻都活在他記憶中,卻無法觸摸的影子。
而這個人,卻是讓他覺得原來世界不再寒冷的,活生生的人……
這種溫暖,不曾得到,不畏失去,可如今卻讓他抓在了手中,他便不想失去。
漸漸的,夏侯伊也閉了眸,脣角揚起了一抹彎彎的弧。
想要,擁有,完完全全的擁有。
擁有,雲兒帶給他的,這個叫慕雲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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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因着昨夜下過了雨,河鳶城難得晴朗。
雲若用力蹙了下眉心,緩緩睜開了眼睛,頭還是有些疼,不過尚好,當是風寒被憐香及時的處理壓制了下去。
她動了動身子,覺得周圍泛着一股熟悉有讓自己有些依賴的香氣。
就在這時,雲若忽然一怔,緊忙側過臉看向身旁,猛的坐起了身,雙瞳亦狠狠縮起。
爲……爲甚王爺會在她的榻上,而且……未……未着.寸縷的躺在她的身邊。
腦中轟聲一響,雲若踉蹌之下狠狠跌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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