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just stay away from me please.
求你離開我。——《Forrest Gump 阿甘正傳》
遺憾的是,爸爸並沒有帶來什麼好消息,於是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雙胞胎的試驗當中。
桌上的《魁地奇起源》讓位給了《你必須知道的1000條禁咒》,我已經把手上《中世紀反咒存在及發展的研究》翻了一大半,卻依舊毫無結果。長時間的閱讀讓我的腦袋有些暈眩,此時我多想騎着掃帚在天上繞一圈,把所有煩心事統統拋到雲層以外。
畫像裡傳來動靜,始終保持優雅坐姿的赫伯特站了起來。他向我走近,上半身放大了許多,挑剔的視線掃過我的書本。
“你的‘一切爲了麻瓜’研究有結果了?”
“還沒,”我沮喪地嘆氣,忍不住抱怨。“真是麻煩……爲什麼魔藥不能直接用在麻瓜身上?”
“再一次,我爲你的淺薄感到遺憾。所有的魔藥配方都是根據巫師的體質和魔力調配研製的,遠比麻瓜的藥物高深細緻。站在學術的立場上,我不會阻止你拿魔藥在麻瓜身上試驗,無論他們的血液是否會在瞬間沸騰蒸發還是凝結成冰棱——誰在乎呢!”
“地獄需要你,赫伯特,魔鬼在你面前都認爲他的刑罰像是在給囚犯撓癢癢。”
我沒好氣地說道,這幾天的毫無結果讓我無比煩惱,我放棄了對那個總是在一旁看熱鬧說風涼話的長輩使用敬語。後者也沒表現出過激的反應,只是更鄙夷地看着我。
我無比冷靜地拿出羽毛筆,蘸了充足的墨水,正打算在他臉上畫些永久性的塗鴉,房間裡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羅恩,是我。”
金妮?我迅速把桌上的書收好,確認了赫伯特已經躲到畫像裡的書架後面纔打開門。
“怎麼花了這麼久?”金妮坐到房間裡唯一的椅子上。
“我在睡覺。”我隨便找了個藉口。
“坐着睡?我剛坐上去的時候這椅子是熱的。”金妮戳破了我的謊言,亮棕色的眼睛充滿了懷疑。
我假裝咳嗽了幾聲,緩解不善於說謊的尷尬:“是的,我就趴了一會兒——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昨天晚上給哈利寄信,約定了以後通信的時間,這樣貓頭鷹就不會被他的麻瓜親戚們看到了。”
“那麼快就回信了?我還沒動筆寫呢。”
“你該多陪陪他,那些麻瓜討厭他,哈利都找不到人陪他說話,”金妮看上去很擔憂,我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她低下頭去,“而且,他的頭痛又在折磨他了,雖然他並沒有說得很嚴重,但我能感覺得出來。”
“你上次不是說情況已經好多了嗎?”
金妮猛地擡頭,目光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哪有那麼多零花錢買無夢魔藥?上次那一瓶我以爲他能用上半個月的,他一定沒有按照藥劑師建議的用量服用,情況一定比我們想得還要糟糕……”
到後來,金妮的聲音已經很委屈了,我忍不住用手臂環住她。
“我們得告訴爸爸,金妮,”我建議道,“大人們會幫哈利的。”
遲疑地,金妮開口了:“可是哈利讓我們不要大驚小怪的,他說他已經給他教父寫了封信。”
“布萊克先生並不方便現身,蟲尾巴在押解魔法部的途中逃脫了,他的罪名還沒有洗清,恐怕幫不上什麼忙。我們都不清楚哈利的情況,你也說他很糟糕,萬一真的有什麼……”我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好在金妮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而沒有發現。
“好吧,我去和媽媽說。”
“還是先告訴爸爸吧,媽媽太容易激動了。”正好我可以和爸爸商量一下那個麻瓜女孩的事情。
我把金妮送到門口,她走前輕輕地道了聲謝,雖然還在擔心,但看上去比之前精神了很多。
目送她離去,走廊裡再度恢復到沒有人的狀態。一般來說,除非到了吃飯時間,大家都不會走出自己的房間。
雙胞胎的臥室就在我的斜對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看他們的進展,反正現在什麼書也看不進去。
“嗒—嗒—咚嗒”,敲出聯絡的密碼,門快速開出一條縫,我立刻被一股力量拉了進去。
房間裡瀰漫着濃濃的黑色煙霧,讓人直覺地想到什麼黑巫師恐怖組織的基地。
“這是什麼味道?”我深深皺眉,用手在鼻端扇着。
“你真的有興趣知道?弗雷德,把那兩頁魔藥材料單子念出來……”
“不用了!”我趕在弗雷德答應之前喊道,把視線轉移到盛滿咕嚕咕嚕冒着氣泡液體的坩堝上,“你們有什麼新進展嗎?”
“哦,小Ronnie,彆着急,赫敏不會給你寄咆哮信的。恰恰相反,她會感動得把你當作珍藏版書籍抱在懷裡死不鬆手的~”
“這麼說你們成功了?”我從他們的玩笑中回神,驚訝地叫道。
“對極了,”雙胞胎快樂地擊掌,分別繞過實驗桌跳到我面前,彷彿預先排練了好幾遍一樣,“到時候你可得記得我們的好處,想好怎麼報答我們了嗎?”
“額,我可不可以按原價購買?”
“不~”喬治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搖晃,“給你十秒的時間考慮,不然我們就把藥劑轉賣給別人了。”
“我是你們的弟弟!”
“親兄弟明算賬,你只剩下六秒了。”
“……”可惡,“我出雙倍的錢!”
“難道我們夜以繼日的辛苦能用金錢衡量嗎?”
“你太讓我傷心了,小Ronnie~”
“你們別玩了!”我不會僥倖地以爲雙胞胎真的不會做出那種混賬事來,畢竟他們不是沒有前科。
倆混蛋聳肩,居然開始倒計時:“四——”
“三——”
“二——”
“條件隨你們開,把藥給我!”
喬治往我的懷裡塞了個小包:“這纔是我們爽快的小Ronnie,我們早把東西準備好了,就等你來呢~”
“你們……”我噎得說不出話來。
“女孩總是嫌自己不夠瘦,這麼寶貴的機會我們怎麼會輕鬆放過?”
“麻瓜的生意我們已經計劃很久了,只不過藥品有點來路不明很難打開銷路。”
“所以,小Ronnie你不能讓我們失望~”
“一定要說服赫敏幫助我們~”
在雙胞胎們二重唱的“歡迎光臨”中,我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腦子裡冒出無數個回到過去告誡爸爸媽媽如果懷的是雙胞胎就立刻打掉的想法,剛剛找到解決一個麻煩又引來另一個,我把自己扔到牀上,頭埋進被子裡。
也許是太疲憊了,我居然帶着懊惱慢慢睡去。
傍晚和爸爸一起工作的時候,我向他抱怨了這件事。
“弗雷德和喬治總是喜歡捉弄我,可惡透了!他們就不能友好點嗎?!”
我激動之下捏痛了手裡剛剛做到的地精,它開始劇烈掙扎起來,我差點失手把它放跑。
爸爸又給了它一個昏迷咒:“抓緊了,要想再逮到它可得花一整個晚上,試試我上次教你的束縛咒。”
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我有些喪氣,爸爸認爲我太焦躁了,又安慰說那是高年級纔會用的咒語。
“弗雷德他們並不是出於惡意,實際上他們很關心你,只是方式用得不妥當。”
哼了一聲,我纔不相信。
爸爸見我手中地精的表情相當痛苦,好笑地說道:“別看他們做什麼都無所顧忌、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大多數時候都對外在的一切抱有畏懼。”
“如果您說的是‘好奇’,我還可能相信,但是……”
“我知道是有點難以置信,”爸爸把地精關進籠子裡,“弗雷德和喬治是一體的,他們既驕傲於這一點,又從骨子裡討厭這一點。想想有另一個人和你吃一樣的食物,穿一樣的衣服,甚至連喜好、想法都是一模一樣的,你會覺得好受嗎?”
我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那太可怕了,好像自己的所有想法和秘密都被別人知道一樣。”
“還不止,大家都分不清楚誰是誰,連你媽媽也會認錯,久而久之大家都把他們看做是一體的,直接把他們叫做‘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反正長相和行爲都一樣,根本沒有分辨的必要,他們自己說不定也會迷惘到底誰是弗雷德誰是喬治,最後明明是獨立的兩人成爲了一個整體,下意識地牴觸排斥外在的一切。他們做那些惡作劇,就是很好的體現,用無傷大雅的玩笑來掩藏自己的冷漠。”
我震驚又崇拜地看着爸爸:“您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爸爸露出怪異的神色,我不好意思地轉過眼,剛纔我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幅成年人的樣子了。被一個二十好幾的成年人崇拜着一定很奇怪……
爽朗地笑出了聲,爸爸輕快地說道:“別忘了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其實我之前還很擔心弗雷德和喬治永遠都走不出他們自己的世界,幸好他們讓你加入,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大概是因爲上次把你送進聖芒戈而感到抱歉。”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抱怨好像被心底涌上的某些熱熱的東西融化了。
“好了,我先回魔法部交任務,你去給蘇珊小姐送解藥,反正那離對角巷很近,順便給哈利買些無夢魔藥。”
“那樣的話就趕不上晚餐了。”
“沒關係,我會和你媽媽說的。”
根據爸爸留下的地址,我找到了那個麻瓜住宅區,整理了一番衣服,確認自己沒有露出馬腳之後,我敲響了門。
許久,我都要以爲人不在的時候,屋子裡才響起了女孩警惕的聲音。
“誰?”
“是我,送東西的。”
“我沒訂包裹,走開!”
“蘇珊小姐,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魔法部的工作人員。”
‘魔法’一詞就像鑰匙一樣讓那扇緊閉的門打開了,我友好地點頭示意,不讓自己的驚訝表露在臉上。那女孩看上去更糟了,膚色如同久泡在水裡的屍體一樣,浮腫蒼白。
“你終於來了。”她發出乾澀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快要崩潰了。
“我帶來了好消息,”我不善長應付女孩,尤其是快要哭的那種,所以趕忙拿出雙胞胎的成果,“每天吃一顆就可以了,不要多吃。三餐照常,見效的時間可能會慢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感激地看着我,我強迫自己維持冷硬地表情,生怕微笑泄露出孩子般的稚氣。
“沒有別的事,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請立刻通知我。”
“我該怎麼和您聯繫,先生?”
敬語讓我有些不習慣,我侷促地站起,她也緊跟着跳起來,我內心無比尷尬,因爲麻瓜不可能養一隻貓頭鷹來送信。
“街角有一個咖啡廳,我偶爾會去那,有什麼消息你可以留給那裡的侍應。”
我微微嘆息,看來,還得去咖啡廳一趟。
匆匆告別了女孩,我把爸爸給我打車的錢交給了那家愛爾蘭咖啡店的傑克,得到了他的保證。
“當然,韋德先生,我一定會記得的。”
他大概以爲我在和什麼女孩秘密約會,表現得熱情極了,雖然不排除那幾張英鎊的作用。
徒步趕到對角巷的時候,很多店鋪都已經關門了,麻瓜還好,巫師對加班卻是厭惡至極,夜間的娛樂除了酒吧之外基本上沒有了。頂着魔藥店店員的白眼,我強硬地買了藥劑,走出店門的時候我聽到年輕店員不無惡毒地抱怨:“一身麻瓜的衣服,就不擔心食死徒把你捉去當祭品!”
緊接着傳來店主冷冷的呵斥聲,大概說些禍從口出之類的東西。
英國夏天並不十分炎熱,到了晚上還是有點涼。也許是心理原因,我總覺得路上巫師看我的眼神十分怪異,渾身泛起一陣寒意,我裹緊了身上的麻瓜外套,快步走出了對角巷。
相比之下,麻瓜街頭熱鬧了許多。
汽車鳴笛的聲音和喧鬧的人聲交織在一塊,餐廳裡明亮的燈火驅散了不適感,我快餓暈了,挑了家最近的小餐館,在靠牆的位置坐下。餐廳不大,卻很整潔,我點了份三明治和咖啡套餐,因爲它不僅便宜,而且上菜快。
我坐的地方擁有寬闊的視野,所以當我看到一個鉑金色的腦袋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立刻嗆到了。
門開了,我沒工夫分辨那是爸爸的死對頭還是自己的,立刻低下腦袋,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盤子裡。
“沒有包間?”
反問的諷刺語氣裡帶着天生的優越感,讓人忍不住皺眉。
德拉科·馬爾福。
他來麻瓜的餐館做什麼?和誰見面?有什麼陰謀?
頭腦中警鈴大作,想到他並不認識我現在的模樣,我稍微鎮定下來,謹慎地坐直身體,假裝專心應付我的晚餐,不時用眼角瞥向馬爾福。
“先生,我們不收這樣的貨幣。”服務員尷尬地站在馬爾福的旁邊,她似乎被那閃亮亮的貴族做派嚇得不輕。
看到馬爾福面無表情的臉,還有手上發光的金加隆,我樂了。
餐館裡爲數不多的客人紛紛看向爭執的兩人,確切點說,只有急得滿臉是汗的服務員不停地在解釋、道歉。
“抱歉,先生,請您……”她咬着嘴脣,艱難地吐出幾個音節,我猜測她正打算客氣地把極有可能是騙子的帥氣小夥趕出去。
我刻意忍受,都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揚,更別說是其他麻瓜客人了。哦,我不得不說,馬爾福那被羞辱的表情實在是太精彩了!
“我們店裡……”額,我覺得挺遺憾的,現在的空位很多,她得換個藉口了。“十分抱歉……”服務員焦急地看向周圍,希望裡面能走出一兩個同盟,但看客們紛紛避開了她求救的目光,畢竟誰也不希望成爲熱鬧的一部分。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秒之內,我眯起了眼睛,驕傲的馬爾福不會善罷甘休,在麻瓜的嘲笑聲中撤退絕對不會是他的選擇。好像印證我猜測似的,馬爾福白着臉,他的右手摸到了腰後。
以我和他作對長達三年的經驗發誓,那是他攻擊的信號。
巫師和麻瓜的衝突=小馬爾福勝利=爸爸加班=大馬爾福找麻煩=爸爸加更多的班。
腦中閃過‘麻煩’兩個字,我在更多的思考前出聲喊道:“住手,馬爾福!”
餐館裡的所有視線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好在臉部肌肉僵硬着,沒有泄露我的驚慌。
“先生,您認識他?”服務員首先反應過來,她擅作主張地把馬爾福往我這邊領,馬爾福頓了頓,才邁着氣派十足的步子走來。
“是的。”我乾巴巴地說道,多想向梅林翻個白眼,大吼一聲‘化成灰我也認得他’。
找到了付錢的替罪羊,服務員放鬆了許多:“您想要來點什麼?”
馬爾福的視線掃過我吃了大半的三明治,目光彷彿在說‘梅林啊那不是窮鬼的最愛麼’,我大度地接受了必須請·馬爾福吃飯的事實,腦海裡出現了自己把整個盤子蓋在他臉上的畫面。
“和他的一樣。”他冷冷地說。
我動作迅速地掏出爲數不多的英鎊,生怕他後悔多要一個布丁或者蝦卷,服務生清點了數目,連小費都沒要就迅速離開了。
面對陌生人,馬爾福掛着虛僞的假笑,舉止很是優雅,無論我怎麼討厭他,我也得承認他的貴族禮儀和英俊長相都讓他如同王子般高貴。
然而,這改變不了我吃飯吃得胃疼的事實。
“我想你和我是一類人。不像那些目光狹隘的麻瓜……”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是的,馬爾福……先生。”我勉強打起精神。內心狂撇嘴:切,好像我認識你有多榮幸似的!
“我該怎麼稱呼你?”
“韋德。”強壓下說出真名給他難堪的迫切願望,我報出假名。
“很高興認識你,韋德先生。”他客套地說着,用冷酷的灰眼打量我。
我的心情已經從幸災樂禍發展到驚恐萬分了,看熱鬧的梅林打發了送餐的服務員來解救我,看着簡單的食物被擺放在桌子上,我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用餐期間安靜極了,馬爾福吃得很慢,我埋頭,心不在焉地咬着三明治,偶爾擡起視線,和他的對上。
“在校學生禁止在外使用魔杖。”我忍不住出聲警告。要不是他訴諸於武力,我也沒必要把好不容易省下的車錢花在請死敵吃飯上。
馬爾福的臉色難看起來,他受到冒犯一般瞪着我,語氣極盡諷刺之能事:“馬爾福會記住曾經給予自己幫助的巫師,卻不需要他們指手劃腳橫加干涉。”
“這是規則,馬爾福!”
“魔法部制定的愚蠢條款不在其中。”
雖然我無比贊同這句話——注意,不是贊同馬爾福——但我不可忍受地站起,藉助成年人的身高俯視他,他看上去嚇了一跳,灰眼瞪大了一圈。
“別給我機會抓住你,德拉科·馬爾福。”
結束威脅,我快步走出餐廳,贏了一局的暗爽讓我整個人都像是要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