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pid is as stupid does.
傻人有傻福。
雙胞胎出品的複方魔藥再好,也是有時限的。
睜開眼看到馬爾福琢磨着從哪裡下刀子纔好的險惡目光,我寧願自己再昏過去一次。
“我原本有很多疑問,比如你怎麼和救世主認識的,又比如通過哪種手段查出了他原來的住址。現在看來已經沒那個必要了,對不對,韋斯萊家的窮鬼?”
喉嚨火辣辣地疼,我爲難地看着他。
——現在要水喝他會不會直接把我弄到浴缸裡淹死?
用視線掃了眼胸口,白花花一片,比昨天的紅色讓我鎮定很多。
他跟着我的目光,大概明白了我的暗示,不甘示弱地冷笑:“自作自受!別以爲我會在意你的小命,梅林作證我只是不想和自己的利益過不去而已。之前在波特那裡發現簽了你名字的刷卡單據,我還盤算着也許能利用他身邊的小蝦米爲我做事。沒想到釣到一條大魚,哼哼,真是意外之喜。”
我眨眨眼睛,失血過多讓我的反應有些遲鈍,不過在他不斷開合令人迷茫的嘴脣間我得到了一條明確的信息:自己的命保住了。
“我挺驚訝你居然能從教父手上逃脫,虧我還撒謊說看到一個黑頭髮的男人在窗子外面晃悠,特地把教父引了出去——如果他發現我蹩腳的計謀就糟糕啦!”馬爾福的自得表情可不像是認爲自己的計謀是蹩腳的,我能聽出他語氣中的自得,“不過,看到你受到的教訓,我還是覺得花時間觀察波特並安排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水。”我打斷了他,他爲我的無理而給了一個憤怒的表情——僅僅是出於習慣,他連內容都沒去分辨。
“我要水。”現在我確定他聽懂了,因爲他的鼻孔正如我所想的那樣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大概在他金燦燦的腦袋認爲端茶倒水是僕人乾的事,更何況驅使他的還是一個他壓根就瞧不上眼的韋斯萊。
馬爾福還在兇狠地瞪着我,作爲一個剛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的傷患,我的喉嚨快要冒煙了,於是艱難地說道:“你最好就這樣把我渴死,否則我會讓斯內普知道他教子的蹩腳陰謀。”
“別以爲我不敢,韋斯萊!”馬爾福的表情是惱羞成怒的,我有些驚訝地發現他對斯內普的畏懼更甚於大馬爾福,原來魔藥教授的威名連最受寵的小毒蛇也忌憚嗎?
我們都沉默了下來,我不知道死對頭對相互要挾的狀況有何感想,只確定自己唯一的感覺是——我快要渴死了!
最後,他詛咒着去廚房倒了杯水,站在牀邊冷酷地俯視我。
努力呼喚平時彷彿無窮無盡現在卻不見蹤影的力氣,我頹然嘆了一聲,眼巴巴地看着保養良好指甲透明發亮手指白皙纖長的手……握着的玻璃杯。
馬爾福猶豫了一下,不情願地坐到牀沿,高貴的屁股落下的瞬間我感到了一陣受寵若驚,而更讓我懷疑自己處在夢境裡的是,他以一種動作相當熟練的方式把我扶起靠在他的胸膛上,右手按住我的肩膀,左手則將水杯抵着我的下脣。
我震驚地張開嘴,馬爾福略擡起水杯的底部,恰到好處的傾斜角度讓清冽的液體慢慢流下來,恩賜一般滋潤了我的口腔和喉嚨。
乾渴的緩解讓我墜入一片舒適,瞬間一切煩惱和疼痛彷彿都消失了,我忍不住放鬆了身體,完全忘記了把自己的重量交付給了哪個靠墊。
溫暖的氣息,帶着我分辨不出的味道,我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香氣很淡,帶着些微的冷意,這讓我的腦袋清醒了一些,身體於是僵硬起來。
稍微轉動頭部,我正好看到馬爾福驚訝的側臉,我們的距離是如此危險得近,以至於我居然在產生了‘他長得真不錯’的想法。
大概是血統的原因,馬爾福的皮膚很白,我一直不懷好意地認爲他患了某種疾病,而事實上並非如此,我觀察到那上面十分光潔,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到,要比喻的話,可能比香橙布丁都要順滑。想到酸酸甜甜的布丁在舌頭上劃過的美妙觸感,我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慢慢地把視線往上移。我又發現了他的睫毛很長,暗自偷笑,還好不是向上卷着翹起的,否則就成女孩了~
“窮鬼,你在嘲笑我嗎?”近距離下,馬爾福對我臉上的表情同樣一目瞭然,我看到憤怒在他的眼中凝聚,這很明顯,他瞳孔的藍色本來就淡,一發脾氣就更看不清顏色了,不能怪我一直以爲是灰色的。
“不,我沒有。”我回答,馬爾福自然不信,他冷哼了一聲,氣呼呼地把我再次放平。
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互相捏着對方的把柄,達到了勉強的和平。至少我不會想着在他身上劃幾刀而他也不再試圖利用我來傷害哈利。
“我昏迷多久了?”我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十幾個小時,”馬爾福說道,幸災樂禍,“走失的臭鼬,你爸媽該多傷心,只可惜他們恐怕沒有多餘的錢到報紙上登尋人啓事了。”
——誰剛纔說和平來着?去他媽的!
“你不用到斯內普那報到麼?練習怎麼剖開非洲樹蛇的肚子或者把它的毒牙拔下來。”
“在我救了你一命之後,你至少該學會感激,不要告訴我以德報怨就是格蘭芬多鼓吹的美德。”
我露出牙齒向馬爾福示威,用‘你居然還敢提’的目光瞪他,他也毫不示弱,諷刺地擡起下巴:“韋德先生,魔法部的編外辦事員,需要我幫你向長官請假嗎?特別是開學以後。”
“又不是我蓄意要騙你的!”我提高了音量,但嗓子卻承受不住地發出咳嗽聲,“在麻瓜餐廳遇到你絕對是我連噩夢裡都沒出現過的意外,巴不得離你遠遠的纔好!而且,我可沒有陰險到設計陷阱讓人來殺你!!”
謀殺的罪名使馬爾福整張臉都蒼白起來,他收緊下巴,嘴脣堅毅地抿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見過他各式各樣的表情,其中最多的是輕蔑和挑釁的假笑,再次是得意和畏懼,後兩者的頻率相差無幾,因爲在學校裡我們之間爭鬥的勝負持平。然而他這時的神情是我所不熟悉的,眼裡覆蓋着掩飾性的漠然——和斯萊特林院長驚人地相似——我直覺地想到了昨天他被血嚇到的反應,無措、慌亂,還有一絲後悔。
作爲對頭,我大概能理解這一點。畢竟,在學校裡無論我怎麼討厭馬爾福,多麼渴望他當衆受到羞辱,或者在口頭上嚷嚷着把他咬死,我也沒真正想過要他的命。
謀殺的罪惡和後果,不是我們能開得起的玩笑。
我知道自己的話說重了,馬爾福骨子裡再壞也只是和我年紀一樣大的學生,再說,這件事不能全怪他,我必須爲自己的魯莽和衝動付出代價。
“我道歉,但……”
馬爾福激動地截斷了我後面的話:“當然是你的錯!你讓血染髒了我的新袍子,你讓我看到肉從傷口裡翻出來有多噁心,你讓我不得不從爸爸那裡偷他收藏的止血劑,你讓我伺候一個窮得連課本都買不起的韋斯萊,你還把藥全吐出來讓我到現在都吃不下飯!該死的你怎麼不乾脆死掉算了?!”
我啞然,從出生到現在都沒人教我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如果只是馬爾福朝我怒吼,我自然能激情洋溢地反吼回去;如果是救命恩人發些小脾氣,我也能懷着理解和感激的心情默默忍受。但兩者爲什麼要攪和到一塊兒呢?
——唉,怎麼偏偏要是馬爾福?
在我的暗歎聲裡,肚子突兀地響了,我訕訕地看着他:“造血需要能量。”
調整了面部表情之後,馬爾福完全看不出剛纔失態的模樣了,他懶洋洋地翻出我染血的上衣,從袋子裡拿出信用卡。
“能不能順便給我爸爸捎個信?”
嘴裡沒有對我的家人做太多諷刺,馬爾福改用眼神表達:“你們之前約好在倫敦最高檔的餐館見面嗎?”
“沒有。”我搖頭。
“那就免談,別想我會邁進貧民窟。”
我不服輸地說:“就算你想,我爸爸也會把你扔出去的。”
馬爾福冷酷地挑眉,我絲毫不懷疑他心情不爽就不會給我飯吃。
“你可以直接聯繫魔法部麻瓜物品濫用司的老巫師珀金斯,他會轉告我爸爸。”
“隨便,反正都是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