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席來,李嘯與吳三桂等人,把盞言歡,觥籌交錯,一時間,賓主雙方和樂融融。
吳三桂方光琛等人,對身爲唐國公的李嘯,能這般盛情款待自已,自是十分高興,各人言笑晏晏,關係頓覺拉近了不少。
宴畢,李嘯復邀吳三桂與方光琛二人,進入客廳中,分賓主看茶而而坐。
三人又隨意閒敘了些話語,吳三桂放下茶杯,直入話題:”唐國公,我等此來登州,除了有心要來拜訪李大人外,卻也是極想知道,唐國公對現在的山東時局,究竟是何看法?“
吳三桂說完,目光直直地望向李嘯,滿是探詢求教之色。
李嘯眉頭微微一皺,很快臉上表情復歸平靜。他輕嘆一聲,緩緩而道:”長伯,恕本公直言,山東之抗清形勢,極不樂觀。“
”哦,李大人何以這般認爲?“吳三桂臉上一道陰影閃過,又追問道。
李嘯輕呷一口清茶,放下茶杯,輕嘆道:”清軍此次入關來襲,共有兵馬十餘萬,聲勢極大,大軍所過之處,可謂所向披靡。據本公所知,現在這十萬清軍,正屯兵山東與北直隸交境的樂陵縣一帶,山東之地,已然汲汲可危。爲挽此危局,本公才向朝廷緊急上奏,請求由本公暫時統領山東兵馬,以期合衆之力,共抗韃虜。“
李嘯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本公卻萬沒想到,朝廷並不同意本公這般處置,竟決定把入援山東之兵馬,與我部下唐軍,分別安排行動。以本公看來,現在大敵當頭,我山東境內兵力本爲不足,卻還不能形成統一指揮,而是各自爲戰,這實在是一個極其嚴重的戰略錯誤。“
李嘯的話語,引來了吳三桂的熱烈贊同。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點頭道:”李大人說得是!以在下看來,朝廷此錯在前,隨後又派首輔劉宇亮,來協調派遣各部兵馬,卻是一個重大錯誤在後!想那劉宇亮文官出身,爲人庸怯無能,對行軍打仗向無所知,除了內鬥擅長外,可謂再無長技。派這樣的人來指揮大明官軍,說得難聽點,可謂是用一頭蠢豬來指揮一羣獅子!朝廷如此用人,簡直是自取其敗之道啊。“
吳三桂恨恨說完,方光琛也嘆了口氣,插話過來:”李大人應該也知道了,現在那首輔劉宇亮,因爲畏怕清軍之勢,纔剛出了京師,便大哭而返,實是慫包一個。朝廷不得已,才另派了山東巡撫顏繼祖,來接任山東入援兵馬總指揮。只可嘆,這位顏大人也是沒上過戰場的文官,讓他來統管這山東戰局,只怕亦是強其所難,且難於濟事啊。“
方光琛說完,房間中一時一片沉默。
還是吳三桂打破沉默,他低聲問道:“李大人,現在朝廷安排已定,我等抱怨也是無用。依你看來,清軍下一步,卻會進攻哪裡呢?”
聽了吳三桂這般發問,李嘯目光灼灼地回道:“長伯,依本公看來,清軍接下來,一定會重點進攻德州!”
聽了李嘯這麼肯定的話語,吳三桂與方光琛皆不覺一驚。
李嘯繼續道:“本公之所爲這般認爲,是因爲,我軍上次已在涿州與清軍交手,將其部騎兵擊潰,故清軍嚐到了我唐軍之厲害後,定會對我軍心存陰影。現在,本公已令我唐軍興中鎮主將田威,率興中鎮甲營兵馬,駐守的魯西北的武定州。除了有那近2萬的甲營兵馬外,本公又安排了許多輔兵,帶上大量的投石機,震天雷等防禦性武器,協助守城。故這武定州,清軍決難立刻攻下。若清軍不傻的話,對於魯西北的武定州,極可能只會是採用佯攻之勢,而會把主要兵力,另投他處。”
“所以,唐國公認爲,清軍在武定州難於遂下的情況下,會轉攻另一處山東門戶,西邊的德州城嗎?但在在下看來,現在德州城,城池高峻,守衛措施相當齊全,又有陝西援剿總兵曹變蛟,遼東援剿總兵祖寬,山西副總兵劉良佐,山東副總兵倪寵等部兵馬共同防守,總共守城的兵馬數量,也是有近兩萬人,足是可觀。因此,德州城清軍若要強攻,卻也不那容易容易攻下吧?”吳三桂又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山東之地反而更危險了。”李嘯一臉憂色地說道:“若清軍攻打德州不克,則極可能放棄繼續攻打,轉而繞過德州,徑攻濟南或兗州等地,避實就虛,攻打我軍薄弱之處,這纔是本公最爲擔心之事啊!”
“若真是這般,那這魯中一帶,可就糟了。”方光琛一臉凝重地插話道:“現在魯中地區,山東總兵劉澤清駐守濟南,遼東前鋒營副總兵祖大弼駐守兗州,我部寧遠兵馬駐守濟陽,均只有數千兵馬,若清軍洶涌而來,何以擋之!”
“這正是本公最爲擔心之處,若包括省城濟南在內魯中一帶失守,任憑清軍荼毒,則山東一地,便是岌岌可危了!清軍很可能會接下來,再分兵出擊,將我山東兵馬,分別擊破。”李嘯神情肅斂地說道。
“若是這般,李大人可能破解之策?總不能任何清軍猖狂進攻,而我大明官軍卻束手無策吧?”吳三桂又問。
“哼,清軍又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如何會拿他們沒辦!”李嘯冷哼一聲,便對吳三桂說道:“吳總兵,以本公之見,若你願意,本兵可領我興中鎮乙營兵馬,從登州出兵,前往濟陽,與你同駐一城,互爲守助。若清軍來襲,當可共挫其鋒,守住濟陽可無憂矣。”
聽到李嘯願意出兵與自已一同守衛濟陽,吳三桂臉現滿滿的歡喜之色,遂大聲道:“李大人願派唐軍來與在下一同作戰,作下自是歡喜無盡,復有何可慮!那在下就在濟陽城中,恭迎李大人派兵前來!”
吳三桂剛表態,一旁的方光琛又向李嘯問道:“若清軍轉攻南部的兗州,李大人又該如何處置?”
李嘯輕笑一聲,朗聲回道:“現在兗州已有祖大弼的兩千遼東前鋒營兵馬駐守,兵馬雖少,但兗州南部的單縣之地,有我軍所築的鐵龍城,現在安排了興中鎮丙營兵馬駐守。若清軍果向兗州而來,則本公可令興中鎮丙營緊急調往兗州城,與祖大弼一道守衛,這兗州之地,亦無可慮矣。”
“李大人這計甚好!那祖副總兵,見李大人願派唐軍前來助戰,定也會大加歡迎,若這兗州城中若有近2萬兵馬駐守,卻亦足以守衛。”吳三桂從一旁附合道,這裡,他忽然皺了一下眉頭,復對李嘯說道:“李大人,若清軍繞過德州來攻後,既不北上攻打濟陽,也不南下攻打兗州,而是集中兵力,徑攻濟南省城,李大人又當以何策解之呢?”
聽了吳三桂這般發問,李嘯長長地嘆了口氣。
”長伯所言,亦是本公心下最爲憂慮之事啊!“李嘯皺着眉頭說道:”現在濟南,是山東總兵劉澤清親自駐防,此人把這濟南城,當成其私家禁臠一般,對外來之客軍十分猜忌。且這劉澤清,實是卑鄙小人一個,本公向來與其交惡,實難與此等小人一同共事。“
”當然,現在國難當頭,本公也不想與他這等小人計較。若清軍真要進攻濟南,則本兵會立刻從濟陽出兵,南下救援。“李嘯輕嘆一聲道:”只希望劉澤清這傢伙,骨頭不要太軟,能堅持到本兵到來吧。當然,這般倉促應戰,我唐軍極可能也會損失慘重,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房間中,一時又是一片寂靜。
三個人的臉上,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李大人,何時派兵出發前往濟陽?“還是吳三桂打破沉默。
”三天之後,本公會親率兵馬前往濟陽。“李嘯字句清晰地回答道。
”好,貴軍到來之際,在下在濟陽城中,爲李大人和全軍將士,擺開筵席,接風洗塵。“吳三桂慨然迴應。
見吳三桂身爲外地客軍,卻表態這般豪爽,李嘯在心下,對他好感更甚。於是,他微笑道:”很好,那本公就先謝過吳總兵盛情了。“
吳三桂等人,在登州只呆了一天,次日清晨,便急急回返濟陽而去。
臨行前,在又得到了李嘯定然在後天率兵前往的承諾後,吳三桂才一臉如釋負重的情情,與方光琛一道,率領護衛們,一起西返濟陽城而去。
三天後,李嘯果然調集興中鎮乙營兵馬,以及全部的騎兵部隊,2400名玄虎重騎、2400名飛鷂子輕騎、1800名滿州騎兵、2000名火銃手,70門重型龍擊炮部隊,1500餘名輔兵,浩浩蕩蕩近2萬3千兵馬,由李嘯親自率領,直往濟陽而去。
而這登州城的守衛,則是李嘯從濟州島的平南營中,抽調了一總兵馬,用於維持治安和秩序。
在李嘯帶着大批兵馬,往西疾行快進之時,清軍已兵分兩部,按先前計劃,一路兵馬四萬人,由奉命大將軍多爾袞和肅親王豪格統領,佯攻武定州。
另一路兵馬六萬人,由揚武大將軍嶽託統領,由阿巴泰、杜度、尼堪爲副將,作爲用兵之主力,轉攻德州而去。
在清軍大批兵馬,正浩浩蕩蕩前去攻打德州之際,德州城中,山東巡撫顏繼祖,正在爲處理嚴重緊張的軍民關係,而煩惱不已。
原來,現在德州雲集了各地入援的明軍兵馬,但諸如祖寬、劉良佐等部軍兵,軍紀極壞,四處騒擾搶掠百姓,且有***良家女子之惡行,搞得整個德州烏煙瘴氣,民不堪言。
德州知州劉知訓,對大明官軍這般軍紀敗壞,極爲氣憤,決意自已出頭,去爲百姓伸冤。
於是,他立即向祖寬與劉良佐等人,審訴其部軍兵惡行,卻沒想到,祖寬等人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遷怒於他。說現在軍餉本是不足,部下軍兵搶點老百姓的東西,又有何錯。有道是皇帝尚不差餓兵,他們沒有縱兵大掠殺害百姓,已是手下開恩了。
最後,劉知訓身爲堂堂知州,竟被一衆喧譁軍將,亂棍趕出軍營,可謂斯文掃地。
劉知訓心下萬般痛恨,卻無可奈何。幸得山東巡撫顏繼祖帶着幕僚方文和二人,前來德州犒軍,氣憤不過的劉知訓,遂立即向顏繼祖稟報了這些入援明軍的樁樁惡行。
顏繼祖聽了劉知訓的訴苦,臉色相當難看,心下卻十分無奈。
在這明末年代,手中有兵馬,說話方頂用,一介文官的他,又能拿祖寬劉良佐等人奈何?最終,他只得好言安排劉知訓,讓他暫且忍耐,不要去與這些腦袋掛褲襠的無知軍漢過多計較,畢竟,真把這幫傢伙惹惱了,他們可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
要知道,當日在登州造反的孔有德,可不就是因爲在北直隸吳橋地界,因爲爭搶一隻雞,而與當地百姓弄翻,最終起兵作亂,荼毒了山東登萊之地,幾近兩年麼?
前番教訓在前,又有清軍大敵壓境,故顏繼祖雖是巡撫,又是名義上的山東兵馬總指揮,卻也不得不慎之又慎,絕不敢去爲劉知訓去強出頭。
劉知訓恨恨而退後,顏繼祖在官邸之中,暗自嘆息不已。
這樣畏韃如虎,卻對百姓窮兇極惡的大明官軍,真的能抵擋得住,那強悍善戰的清軍入犯嗎?
顏繼祖心下,十分沒底。
只不過,他剛到德州一天,便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
那就是,據城外探子來報,清軍大部已離開樂陵,一部偏師,徑攻武定州而去,而另一部清軍主力,則正以鋪天蓋地之勢,浩浩蕩蕩向德州殺來。
好麼,清軍竟然來得這般迅速,自已這個戰事總指揮,卻再無法從德州離開,只能勉力挑起守衛德州城之重擔了。
”傳本憲之令,速召全體軍將,入我府邸議事!“
臉色大變的顏繼祖,向一旁的幕僚方文和,緊急傳令。
”學生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