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嘯調兵遣將,積極安排手下兵馬,準備從三處方向同時向清朝發動進攻之時,那統率東征大軍回返的主帥多爾袞,一路西返,終於來到了盛京東面的撫順。
因爲天色已晚,多爾袞隨即下令,令全軍暫駐撫順休息,等待明天天亮後,再出發返回幾百裡外的盛京城。
多爾袞不是沒想過豪格可能已提前返回了盛京,只不過,他的心中,卻總有一絲僥倖,認爲豪格部的兵馬,未必能搶在多鐸的騎兵前面趕回盛京。多爾袞知道,只要豪格沒有能夠據佔盛京城,那麼無論他去了哪裡,自已在返回盛京後,都能象拍蒼蠅一樣,輕易地拍死他。
令多爾袞沒想到的是,全軍剛剛駐紮完畢,便見到有數百名騎兵,從西邊正沉沉而下的夕陽下,有如旋風般急急回返。
“稟睿親王,是豫親王他們回來了。”
一名眼尖的護衛,手指夕陽下那奔騰而至的騎兵,向多爾袞稟報道。
多爾袞哦了一聲,頓時立刻皺起眉頭,臉上露出沉重而憂鬱的神色。
因爲,在多爾袞原先所定的計劃中,如果多鐸能成功據佔盛京城,那麼,他只需要留在盛京駐守,以控制當地局勢,然後,再立刻派出信使來向自已通報便可,從而迎接東征大軍西返盛京。
而現在,多鐸部的數百名騎兵已全部盡返,那就說明,盛京城中已大有變,應該是豪格部已提前返回,並且控制了盛京城,多鐸部的騎兵方會無功而返。
多爾袞心下暗歎,這樣一來,自已想奪佔盛京,從而逼得豪格等人無路可走最終被自已全部消滅的計劃,就此徹底落空了。
很快,這數百名騎兵,已然飛馳而至,爲首者,正是豫親王多鐸。
多鐸馳得近了,也看清了在自已前面不遠處的,正是面目陰沉的兄長多爾袞,他的心頭,亦是忍不住一聲長長地嘆息。
在離多爾袞十步開外,多鐸勒住馬蹄,翻身下馬,隨即下拜,卻被多爾袞急急上前幾步,將他一把攙扶住。
“二哥,我們晚至一步,那盛京城已經……”
多鐸臉色陰沉,後面的話他正想說,卻被多爾袞擺手止住。
“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你且隨我入城,再去房中說話。”多爾袞面無表情地說道。
很快,多爾袞與多鐸二人,一同入得撫順城中,隨後來到撫順官署中的一間秘室內,兄弟二人閉門詳談。
多鐸在房間中,向多爾袞詳細稟報了自已一路率領騎兵西返盛京,卻沒能趕在豪格之前返回,反回被堵在東門外,被豪格好一頓數落與嘲笑,自已纔不得不率領全部騎兵東歸,以求回見多爾袞,再商議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行事。
多鐸最後憤怒地說道:“可恨那豪格這廝,在據佔了都城盛京後,已是下定決心要與我們爲敵了。小弟在城外還曾勸其反正,接納回返的大軍,再與二哥共商國事,卻被這小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由起可見,豪格反意已決,我們再想勸說他回心轉意,卻是定無可能了。“
多鐸說到這裡,又恨恨道:“二哥,那豪格初據盛京,其勢必然不穩。小弟肯請二哥下令,着西返大軍立刻開往盛京,將盛京城團團圍住,把豪格部圍成甕中之鱉,然後再打造攻城器械,小弟願爲先鋒,定能將盛京一舉而克,把豪格等人捉拿正法。“
多鐸說完,用一臉期盼的神色望向多爾袞,但令他失望的是,多爾袞聽完他的話語,只是不停地捋着鬍鬚,卻並沒有立刻做出任何表態。
“二哥……“
多爾袞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說了。
多鐸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着一臉陰沉的多爾袞,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多爾袞低頭沉思了許久,才長嘆一聲擡起頭,然後對多鐸沉聲問道:“多鐸,二哥且問你,你可知道,爲什麼豪格絲毫不曾考慮他的兵馬與勢力皆不足與爲兄抗衡,卻突然這般翻臉無情,擺出一幅與我們對抗到底的模樣?”
“咳,定是豪格這廝以爲,在據佔了都城後,有了足夠的錢糧庫存,有了這號稱大清第一堅城的盛京城爲依託,他足以與咱們垂期對抗下去了唄。只是,這盛京城再堅固,憑他這點兵馬,我們真要發大軍去攻打,只怕他也是難於堅守吧。更何況,哪怕我們不攻城,只要天長地久地圍下去,這盛京城中糧盡,豪格部也會最終分崩離析吧,那此人……”
多鐸喃喃地說到這裡,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猛地擡起頭,對多爾袞顫聲問道:“二哥,莫非這豪格這般有底氣與我們對抗下去,是因爲這傢伙找到了外援了麼?”
多爾袞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他冷冷地直視着多鐸驚訝的臉孔,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這怎麼可能……”多鐸猶是一臉不可置信之色,他皺着眉頭道:“那豪格不過才返回盛京幾天時間,怎麼可能就這麼快與外界取得聯繫?”
多爾袞冷笑道:“多鐸,這個問題,二哥先不回答你。我且問你,你認爲,如果豪格尋得了外援,那麼,最有可能成了他盟友的,卻是哪一部勢力?”
多鐸撓了撓剃得發青的頭皮,眉頭愈發皺緊,他喃喃道:“以小弟看來,現在豪格能找到的外部勢力,無非是明朝與俄羅斯了。只是,俄羅斯帝國遠在漠北之外,能夠派往遠東的兵力實在有限,前段時間,又因爲我們不肯幫他們攻打雅庫茨克城一事,兩國關係鬧得很僵。故小弟認爲,豪格絕難與俄羅斯結盟共抗我們。”
多鐸頓了下,又道:“再來說說明朝,明朝自上次鬆錦大戰慘敗後,十三萬精銳兵馬被我們全殲,已是大傷元氣,心驚膽裂,連北面的防備兵力都是不足了,如何還有能力還有膽氣來與豪格結盟再來共抗我軍,以小弟估計,現在的明朝,應該是巴不得我大清內鬥不休,好讓他們能繼續苟延殘喘,這纔是那庸碌無能的崇禎皇帝,所最想要的呢。”
多鐸說到這裡,臉上的疑惑之色頓是更爲明顯,他忍不住問道:“二哥,你別繞彎子了,你且說說,那豪格究竟是得到了誰的助力,纔敢這般囂張妄爲的。小弟我實在猜不出來。”
多爾袞又是一聲冷笑,然後從嘴裡迸出兩個字:“李嘯。”
聽到這兩個字,多鐸不由得又是一驚,他的雙眼瞪得溜圓,充分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啥?二哥你說啥?那豪格,竟然與我大清的生死仇敵李嘯談和結盟,這,這怎麼可能?!”
多鐸一臉震驚至極的神色,他急急說道:“更何況,我軍纔剛剛在海參崴與唐軍拼死血戰,彼此皆是損失慘重,而我大清皇帝都身受重傷形同癡呆,這種種新仇舊恨添在一起,說是萬世難解亦不過份,怎麼那豪格身爲皇太極長子,不思爲父報仇,反而腆顏無恥地與仇人和好結盟,反過來對付同爲大清宗室的我們,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多爾袞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多鐸,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唯一存在的,只有永遠的利益。豪格做出這個選擇,在爲兄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甚至可以稱之爲十分聰明之舉措。“
“二哥,你,你怎麼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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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鐸用一種驚訝至極的眼神呆望着對面的多爾袞,完全不明白多爾袞爲什麼會這般說話。
多爾袞眼神十分複雜,他扭過頭去,望向已然昏黑一片的夜空,然後兀自長長地一聲嘆息。
“多鐸,你要站在豪格的立場上來考慮問題,那你很快就會明白了。“多爾袞沉聲說道:“豪格自當日脫離大軍本陣,率領本部兵馬提前返回時,他就知道,他已選擇了一條與爲兄對抗到底再難回頭的道路了。爲兄甚至在想,早在當時,他就存了在返回盛京後,立刻去與唐軍和解,與李嘯結盟來對抗爲兄的想法。從這一點來說,倒是爲兄當時疏忽了,沒有想到這個向無主見的豪格,竟也能有這般決絕與狠厲的舉措。現在想來,爲兄不勝後悔啊。”
多爾袞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在豪格看來,現在對他威脅最大的,也最想把他至於死地的,不是李嘯的唐軍,而是同爲愛新覺羅宗室的爲兄。所以,他爲了保命,也爲了爭權,不惜至國仇家恨於不顧,不惜放着皇太極被炸成重傷的大仇不報,轉而以委曲求全的姿態,與唐軍簽下結盟合作協議,以此方式來抵抗爲兄接下來會對他進行的討伐。而且,我在想,豪格如果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與唐軍達成協議,結盟合作,所籤的條約一定嚴重出賣了我大清的利益,一定是一個極爲屈辱的合作條款。只不過,現在的豪格有如溺水之人,能抓住一條救命的稻草,便已是十分不易,哪裡還有半點與唐軍討價還價的條件。”
多爾袞說到這裡,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他轉過身來,對多鐸說道:“多鐸,你一定是想問,那豪格人在盛京城,就算儘快派出使者,一時未會也到不了明境,如何會與李嘯簽下協議。爲兄告訴你,唐軍早在盛京城中安插了許多探子與細作,豪格一定是與他們取得了聯絡,才能這般儘快地與唐軍取得聯繫。也許,到了現在,豪格正在盛京城中整軍備戰,而那野心勃勃的李嘯,爲得獲得條約中的各項利益,一定也在積極地調派兵馬,準備向我大清發動進攻了。”
多鐸聽完多爾袞的話語,臉色亦是十分凝重,他緊皺雙眉,亦是長長地一聲嘆息。
多爾袞臉色沉痛地繼續說道:“可嘆哪,可嘆我們同爲愛新覺羅宗室,同爲老汗的子孫,現在卻是同室操戈,互爲仇敵,弄到幾乎水火不容的地步。更可恨的是,竟然連我大清的死敵,都能明正名順的插手我大清內部事務,把整個局面攪得更加混亂,可嘆我大清方歷二世,國勢正如朝日初升般蒸蒸日上,卻要突遭這般重大打擊,整個國家將要陷入內亂紛爭,整個國運也會就此中斷,爲兄一念至此,心下之痛,何以言之!”
多鐸一臉焦躁,他沉聲問道:“二哥,現在事已至此,再後悔再感嘆亦是無用。那豪格如此反悖猖獗,如此勾引外敵,不重重懲治他,那大清之亂如何可定。那依你看來,我們卻要如何應對,方是最爲妥當呢?”
多爾袞捋着鬍鬚,目光中寒芒閃過,他咬了咬牙,回道:“哼,那豪格以爲,他勾結了唐軍爲外援,我便奈何不了他了麼?要知道,現在我手下有近乎全體的的回返大軍,再加了遼陽的大哥阿濟格部兵馬,以至肯定會來的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兵馬,兵力上可謂佔據了絕對優勢。要消滅豪格,並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在唐軍尚在籌備入援的時間裡,加緊時間調派兵馬,以雷霆之力一齊進攻,爭取一舉奪下盛京城,一舉消滅豪格那廝。”
多爾袞頓了下,複道:“只不過,現在東征大軍一路返程至此,已然十分疲憊,故以我之見,我們接下來,便率領全軍,儘速趕回東京遼陽,去與大哥阿濟格部下兵馬匯合。然後好生休整幾天,便挑選精銳,整治軍械,由我親統大軍從遼陽出兵,爭取一舉拿下盛京城。”
多鐸聽了多爾袞的安排,連連點頭道:“二哥安排甚好,小弟便憑二哥差遣,絕無二話。“
二人剛剛說完,忽然房門外有腳步聲緊急傳來。原來,是那名給皇太極看病的醫官,要緊急求見多爾袞。
多爾袞未及多想,便讓其入門稟事。
這名醫官方一進門,便一臉喜色地向多爾袞和多鐸拱手稟報道:“睿親王,豫親王,好事,好事啊!皇上方纔忽然醒了,目光清明,神智清楚,竟似已完全恢復過來了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