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應對安南之策
武英殿之中。
朱祁鎮坐在主位之上,內閣大學士分列兩側。
一張輿圖被太監搭在屏風之上,正是廣西與安南的輿圖,最少這麼多年來,錦衣衛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的。
最少最基礎情況,還是明白的。
“陛下,”楊洪越過首輔先開口了。
卻是楊洪不得不爲軍中勳貴發聲。戰爭乃是所有勳貴的渴望,因爲只有戰爭,才能讓他們有榮華富貴可言。
故而任何對外戰爭,他們都是支持的。
朱祁鎮而今態度,也讓楊洪窺見許多東西。他覺得朱祁鎮的本意,恐怕也是想滅掉安南的,畢竟安南乃是明軍之痛。
宣宗皇帝放棄安南的時候,也是滿心不情願的。當今剛剛登基的時候,也是有過表示的。
“陛下,先帝之棄安南,餘生耿耿於懷,且安南數十年來,從來都不安分,多次侵佔占城,侵佔廣西的土地,甚至窺視雲南臨安。”
“數亂於中國,安南之不臣,一至於此。”
“安南自亂,宗室相殘,百官不安,朝廷已定漠北,但出大軍,以徵安南,重建交趾布政使,以慰太宗,仁宗,先帝在天之靈。”
“老臣不自量力,願爲陛下效力,請陛下恩准。”
安南對大明明裡順服,但是暗地裡面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思,卻不得而知了。
距離最近的與安南方面的情況,就是雲南方面的情報,安南窺視臨安,也就是紅河上游。
李賢說道:“陛下,萬萬不可。”
“瓦刺雖然敗北,仍然聚兵西北,爲中國之大患。數年征戰,國庫早就空虛,實在沒有錢糧了。而且朝廷諸般事務,一應事務根本分不出精力來,還有就是西南局勢,大藤峽局勢連綿三年,動兵數萬,而今李天保之流,禍亂湖廣,內事不靖,外事不安,而安南誠大國也,雖有內亂,但是數十郡縣,帶甲百萬,永樂之後三十年不能平定,可見一斑。”
李賢此刻有幾分焦頭爛額的感覺。
原因很簡單,如果是大明政局比較平靖的話,未必不能打上一次安南,但是而今局面卻是被皇帝一手打破了。
因爲京察案件引發大明律修訂,然後大明會典編撰。再有徐有貞這個不安分的傢伙。
雖然沒有鬧到明面上,但是大明而今早已是暗潮洶涌了。
這種情況下,打仗?根本就是兵家大忌。
朱祁鎮其實也明白這一點。
他在決定與瓦刺大戰的時候,就強行將內閣換成了周忱,是曹鼐等人比差嗎?
不是,而是在戰爭期間,大明上層的團結比某一個人的才能更重要。
而今也是如此。
內不靖而用兵於外,的確不是一個選擇。
楊洪一心想打仗,這些事情可以不卻考慮,但是李賢總領朝政,不能不有所考慮。
朱祁鎮沉吟一二,說道:“諸位也看過了,而今固然不適宜出兵安南,但是朝廷也不應該坐視,總要有兩手準備吧。”
楊洪說道:“陛下所言極是。”
“安南情況而今未必能穩定下來,黎宜山未必能夠坐穩他的位置。如果安南的局勢,再亂的下去,到時候我朝再想插手,也不至於從頭開始。”
朱祁鎮看向李賢。
李賢看了一眼羅通。
畢竟兵部的具體事情,都是羅通負責的。
羅通說道:“陛下,看項忠奏報,最近李天保數才敗北,已經逃竄到湘西深山老林之中,很可能逃竄到貴州去。而廣西局面相持不下,陛下欲圖安南,必定廣西,貴州。兩處安堵,才能攻安南。”
“攻安南,不過是三條道路,一路由廣西,一路由雲南,一路由海上而已。”
“朝廷如果要提前準備的話,就要調集水師南下廣州,雲南整頓各部土司,並令雲南總兵沐斌準備出戰。”
朱祁鎮看了看楊洪。
楊洪立即說道:“羅大人所言極是,平定廣西的同時,也要派重將坐鎮雲南與廣西纔是。”
朱祁鎮說道:“既然如此,就令柳溥去雲貴,毛勝負責廣西軍務,命令項忠半年之內,一定要清理好貴州事務。從京營之中抽調一軍南下廣西,儘快解決廣西的問題。”
毛勝一直在廣西。從資歷到能力,也是可以勝任。至於柳溥在京城坐了幾年冷板凳,一直有人說情,他久在南方,也是適應情況。沐斌雖然是一個國公,但是並沒有經過過戰陣,朱祁鎮又豈能放心於他。
水師一路,朱祁鎮對王英還是比較放心的。、
在他看來,由京營五萬作爲主力,夾雜着各地方兵馬,大概能動用十幾萬乃至二十萬人馬。
如果安南內亂不嚴重,或許未必能打上一場滅國之戰,但是如果安南內亂嚴重的話,這十幾萬大軍,足夠滅了安南了。
兩員大將在前,項忠總理後勤。甚至會準備從京營之中,挑選年輕一輩的將領參與進去。
“陛下----”李賢要說些什麼。他看得分明,這哪裡兩手準備,根本就是準備打仗的意思。
朱祁鎮一擺手,說道:“朕知道,有備無患,如果安南君臣安堵,朕就罷手,否則就是天賜良機。”
朱祁鎮一錘定音之後。
即便李賢也不敢當面反駁朱祁鎮。
只是在散會之後,李賢請求留對。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李賢說道:“陛下,內外不可兼顧,陛下欲求天下大治,不在疆域之廣,土地之盛,而今陛下前日滅朝鮮,昨日逐瓦刺,而今又要攻安南,大明國力雖盛,。如此也經受不起。”
朱祁鎮說道:“先生的意思,朕明白。此事不過是因勢利導,非朕有意爲之。”
李賢說道:“陛下,臣從今日起就下令,各部編纂本部條例,呈《大明會典》編撰組,只是請陛下暫且刀鋒,容天下休息生息一二年如何?”
李賢如此說,就是說明,他在《大明會典》這一件事情上,對皇帝願意妥協。
朱祁鎮此刻才感覺到了,其實比朱祁鎮的大大的閹割掉的變法,其實文官很多人更討厭無休無止的戰爭。
那麼是勝仗。
無他,打仗一定會給國內增加負擔。而文官體系的基礎,就是分佈在全國各地的士紳集團。
大明轉嫁給地方的壓力,有相當一部分都是他們承擔的。
爲了與瓦刺的戰爭,鹽稅,茶稅,海關,內部鈔關,這都被整頓了,給朝廷帶來很大的利源,但是想想就知道,這些利益,並不會因爲朝廷不整頓,就不存在的。、
那麼之前這些利益是誰侵吞?
官員士紳勳貴都有分,但是最多的還是士紳與官僚。一仗下來,受益的是勳貴,他們升官發財,乃至於世襲罔顧。但是對於大部分官僚乃至於士大夫來說,根本就是毫無利益可言,承其弊,不的其利。
更加上勳貴有了戰功之後,氣焰就囂張起來。
如此一來,怎麼看,打仗都是吃力不討好。
而朱祁鎮的改革方案,而今看來,不過是對舊有政策的修訂與整頓,雖然麻煩了一些,但並不會真正的觸及,或者現在還沒有觸及到士大夫的痛處。
權衡利弊之下,自然是寧可在這一件事情上對皇帝做出妥協,也不願意,讓朝廷攻安南,不管是打贏,還是打輸,對他們都沒有什麼好處?
朱祁鎮沉吟片刻,說道:“請先生放心,朕知曉輕重。安南之舉,不過有備無患而已。只是朝廷的事情,就託付給先生了。此事要先生多多留心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