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一點點被喚醒,習月頭痛欲裂。
耳畔只聽得雷雨紛鳴,心還在一下下抽搐着。
忽然,她直坐起來,還來不及睜眼便四處摸索着。沒過多久,她的手被一隻寬厚的手掌覆着,她條件反射地將手抽回,竟向後退去,蜷縮在牀角。
她細弱的雙手緊緊地攥着唯一可以摸得到的被子,微微顫抖着,她能感覺得到,那是止也止不住的。
“琛……你在哪……我……”
她顫抖的聲音分明地在申郅琛耳旁響起,他只覺得有個東西在胸腔裡疼痛難耐,不斷的,不斷的被撕裂。
申郅琛上前將她嵌入自己懷抱中,忍受着她近乎瘋狂的掙扎,卻只一刻,習月就安靜下來。她就像個兔子般的生靈,在他懷中微弱的呼吸着。
她聞到了,聞到了他的味道。
習月試探着觸摸着他,卻再沒了動作。
申郅琛只不斷的加着擁緊她的力度,他再找不出任何能安慰她的方法。他害怕,他害怕看到習月這個樣子,這比什麼都讓他恐懼。
沒有什麼人,是可以無所畏懼的。
“別怕,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
船廂裡是黑着的,申郅琛沒有開燈,一直在習月牀邊守護着,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習月睜着眼睛緊盯着窗外,只看見一道閃電劈落在海中,激起火花與電光。她甚至看得出了神,不住的搖頭。申郅琛能感受到她在胸前的蹭動。
“一模一樣,和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申郅琛沒有說話,但他能看到習月在電光下微紅的雙眼,可她始終沒有讓自己的淚水滴落,即使,是在他的懷裡。
“琛,她呢?”
申郅琛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此生,從未如此地、如此地緊張過。可他現在,分明地,呼吸中都帶着鋒利的刺。
沒有想到,這件事,竟來的這樣快。
“她是不是在旁邊船廂裡?一定好好的像我一樣睡着呢吧?”習月漸漸笑開,彷彿跌落在自己的夢中,嗅到了花香。她的語氣那樣溫柔,卻像刀子在申郅琛心上刻着,一筆比一筆深。
“小月,她……”
奈何他沙啞的聲音將真相暴露得太過顯眼。
“噓……”她輕輕將他打斷……
“隔壁阿桐又唱起那支歌謠……月光輕輕地坐在樹梢。再也沒有那樣的時光……聽我輕輕唱。”
習月輕輕哼唱着古老的民調,眉眼依舊彎彎,臉上卻劃過凝潔的淚珠,在月光下刺痛着申郅琛的心。
她其實早就知道。
連自己能逃脫都未曾想過,何況是被刻意的陰謀困在那樣的樓裡的她呢?踏進那樓裡的,原本應該是她習月呀!
聽到習月再也掩埋不住的嗚咽聲,申郅琛將習月擁緊,向她傳遞着熱量。
她選擇了一種平靜的方式去接受現實,這是他所沒有意料到的。他知道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他更知道,她原本,打算着絕不去相信的。
可是他不知道,她看到了他連日奔波、沒日沒夜的守候,已經讓他形銷神隕,她又怎麼能增添他的痛苦?
這結局裡,要承受得最多的,是他啊!
他們,本都是這場陰謀裡倖存下來的,卻要永生懷着悲痛的那種角色啊。
船還在穿破風浪向另一岸駛去,海上濃郁的青黑色一點點將月光吞噬,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