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靜,羌笛聲早已散去,身邊的拓跋燾也因饜足而睡去。宇文盛希沾了滿身的沉香味兒,拓跋燾的味兒。這令她感到自己鹹溼滿身,揮都揮不去。
輕輕起身,披上拓跋燾先前脫下的薄綢浴袍,拖着散了架似的沉香身體,走出了臥殿。
穿過宮廊,她來到了溫泉宮中。輕輕開門,燈燭早已熄滅,太監也盡都散去,只有瑩瑩的月光,由窗格的薄紗中透進來,照得玉池中的溫泉水幽光粼粼。
褪去薄紗,宇文盛希滑入溫暖的泉池。熱氣將她迅速包圍,身體已經精疲力竭,伏在了泉池的玉邊上。
撫着溫潤的池壁,她此時的心有愧疚、有悔恨,更有悲痛。
愧疚自己又騙了拓跋燾,悔恨自己不能時常去看望母親,甚至因爲任性而忽略了多病的母親,但她心中最悲痛的,是看到了拓跋語,他回來了,一直不變的對她表達着愛意,而她卻依舊無力的沉緬於命運。
宇文盛希仰頭長吁了口氣,回眸間,隔着濛濛水霧,隱約看到泉宮最北角的陰暗中站了一個黑影!
“是誰?”宇文盛希心中一陣顫慄。
黑影緩緩走來,月光將他的面容漸漸勾勒出來,來者穿了貼身的黑色夜行服,連發冠也被束進了黑色的錦帽中,他步履無聲,矯健輕盈。
宇文盛希凝神靜望,早已知道這熟悉的身影是拓跋語,她不能相信地搖頭,最不願他看到的樣子,卻偏偏被他看到了。
拓跋語在她面前屈膝蹲下,在月光和水氣中,她溼了的長髮散落,掩住了她的臉、她的頸、她的肩,一直墜入水中,散成一團絮絮的黑霧,只伸出兩隻雪臂伏在池邊上,她顧意將臉側過,隱在了沉沉黑影中,她不想他看到她。
拓跋語劍眉一鎖,因爲他還是從髮絲的縫隙中,看到宇文盛希胸前和背上的吻痕。
“你……”拓跋語伸手撩起她的一縷發,卻看到她滿面淚流,但他還是小聲的問她:“不是想讓他厭惡你嗎?”
宇文盛希擡起一隻手擋住面,小聲地回他道:“你很恨我,很看不起我,覺得我很髒吧?”
拓跋語的手穿過她的溼發,輕撫她的臉頰道:“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宇文盛希搖頭,拉開了他的手,小聲地說:“我母親病了,我只能求他放我回去看望母親。”
拓跋語又伸手,將她側過的臉扶正,看着她問:“那見到母親之後呢?”
宇文盛希垂目,思索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所以你不要一直和我這麼耗着了,不會有結果的,你有玉楠,有芷蘭,就連獨孤琪琪也在爲你守身如玉。”
宇文盛希點到了他的痛處,拓跋語牙關緊咬,是啊,親眼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做那種事,他對她的容寬,讓他自己都吃驚了。
宇文盛希終於舉目,看到他似有掙扎的表情,又問他:“或許你現在不嫌棄我,但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天長日久之後,你能忘掉我現在這幅不堪的樣子嗎?”
拓跋語拉住她的手,聲音略帶嘶啞地說:“只要你是愛我的就行了。”
拓跋語的話令她心中一顫,她是愛他,要不她怎麼會流淚,怎麼會不想他看到現在的自己,她希望在他心中自己是最美麗的,是高尚的。也希望他沉迷在自己漂亮的容貌和純潔的身體上,宇文盛希輕拭淚水,嘆道:“拓跋語,我也喜歡你。”但愛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於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忘了自己:“但你沒有看到嗎?我對你的愛,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如果我不愛你,我可以安心做我的妾妃,孝敬我的母親,因爲這份愛,我成了蕩婦,愧對自己的夫君。”
宇文盛希說的都是事實,所以拓跋語一愣,雙手伸過去把她從水中揪出,狠狠地將她摟進懷中,明明都愛他愛得生不如死,嘴裡還盡說着傷人的話。
宇文盛希已經很累,只能整個人伏在他胸口,但還是問他:“你想過沒有?我倆的事要是被拓跋燾知道,被皇上知道,那會是怎樣一個結果?你打那麼多戰,建那麼多功業,難道要因爲一個不忠不貞的女人而葬送?再這樣下去,你我只會彼此毀了對方。”
拓跋語掐住她的下頷,神色奕奕的眼睛因爲憤怒而微迷,直視着宇文盛希一字一句地說:“好!宇文盛希!那你就不要讓我感到你對我有意思!不要用你那該死的柔情令我心碎!”
宇文盛希抽身離開他的懷抱道:“你放心,等我母親百年之後,我就從尚王府逃走,從此消失得乾乾淨淨。”話說得乾脆決絕,眼淚卻不住的流。
拓跋語雙拳緊握,怒其不爭地看着宇文盛希拾起浴袍披上,他再沒有上前挽留,任由她的身影走出溫泉宮。
*
***
輕輕走進臥殿,宇文盛希看到拓跋燾光身坐在榻前,心內不禁一驚,收住慌張,顧作平靜地問他:“怎麼醒了?”
拓跋燾擡頭看她,眼睛幽黑深遂,看不出是喜是怒,這讓宇文盛希很是忐忑,難道他剛剛去尋過她?從臥殿出去,就只有一條宮廊直通溫泉宮,如若他去尋過她,那他必定會看到拓跋語,恐懼在宇文盛希心中漫延,但臉上卻浮出柔柔笑意:“好久沒來靜淵別院了,去泉池裡沐浴了一番,看你睡熟了,所以沒忍心叫醒你。”
“不喜歡師兄的氣味嗎?”拓跋燾是個心思慎密的人,他醒來沒有看到宇文盛希,心中就空了半截,他們今天溫存了很久,最後一次時,他明顯感到宇文盛希已經很累很累,他畢竟經歷過幾個女人,不論是安然還是宇文雍儀,都會在行房之後懶懶地躺在他懷中,與他相擁而眠。
宇文盛希走到榻前,輕輕靠在了他懷中,心中卻在揣測着他的話,拓跋燾喜歡不動聲色,他若真的看到了拓跋語,他也不一定會揭穿她,但誰知道他會用什麼手段去對付拓跋語?現在不適何找藉口,她幽幽擡起目,一雙眼含着水般望着他,撒嬌地承認道:“師兄,以後不要再薰沉香了?我舅母喜歡沉香,她從小對我不好,我一直不喜歡沉香的味兒。”
拓跋燾微微愣了愣,低頭輕啜宇文盛希的脣,柔柔問:“那你喜歡什麼香氣?”
宇文盛希心中長吁一口氣,因爲她想到她是穿他的浴袍出去的,拓跋燾是個文雅的人,他不會赤身露體的出去尋他,再者,他現在又變得柔情似水,不論他再怎麼有城府,也不會剛剛發現妻子不忠,就馬上又將她摟入懷中。
爲了更確定拓跋燾沒有發現什麼,宇文盛希輕輕推開了他,嬌嗔的說:“師兄,盛希累了。”脫下浴袍,躺到榻上,卻只蓋了半截被,把長髮披撒的背露了出來。
果然拓跋燾又伸手過來攬她:“讓師兄再疼你一次吧。”
宇文盛希表情無奈地轉過身,颳了一下拓跋燾的鼻子,欲拒還迎的嬌嘆道:“師兄,盛希真的累了。”
“師兄會很愛惜你的。”拓跋燾柔柔把她摟過,臉上有了快樂的表情。宇文盛希終於確定他沒有發現什麼,但她現在要取信於他,只有取悅了他,他纔會快一點解除禁足令,讓她見母親。所以她伸手環住了他的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