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的路人們投來的怪異的眼神讓我有如芒刺在背,只覺得全身都不自在起來,恨不得換上身百衲衣就地演一出賣身葬父的好戲,當然,清風必然得是那個被葬的。然而清風卻恍若不覺外界目光一般,只撇過頭神秘地朝我笑笑,“我帶你來自有我的道理,這兒可是個好地方。”
我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強行忍下用破草蓆一卷這廝直接葬了的衝動,硬梆梆地拋出一句,“瘋子……我是女的。”
“擔心什麼,裡頭也有小倌。”他隨口應道,忽的面色一驚,“呸呸呸,我帶你來是讓你學東西的,怎麼淨想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兒!”
“……”
我很無力,到這種煙花之地來學東西,除了那些牀帷風月之術還能學些什麼,到底是誰想得七七八八……愣了半晌,我陡然正色道,“清風啊,你猜猜如果邱五晏知道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大概會怎樣?”
清風順勢接過方纔我扯開的香手絹捂住嘴,又嬌嗔着點了點我的額頭,“哎呀,若丫頭你怎麼能這麼過分,這時候箭都在弦上了怎麼能倒戈,清風我這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嘛,你且隨我來就是了。”
“不需要變個裝?”我低頭打量着自己身上,雖然是一片視野開闊的平坦坦,但總體來說還是能暴露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兒身,“太顯眼了吧?”
他早已不耐我的嘮嘮叨叨,只丟給了旁邊候着的姑娘一貫錢,便大剌剌地用依舊捂着我的頭兀自大步走進去,一邊還忿忿地碎碎念着,“瞎操心個什麼勁兒,我帶你來自然是上下都打點好了。”
我被他乍然裹住,又拼不過他的力氣,只不斷蹬着腿無力地掙扎,“……瘋子!放開我!瘋子!我喘不過氣啦!喂!”
清風向來喜歡胡謅謅,然而這回倒沒誑我,果然是一路暢通無阻,我被他不住晃盪的衣袖蒙着眼,便也自動忽略了一路被他連拖帶拽時的衆人驚詫的目光,待他終於收手放開我時,已經到了一間修得濃墨重彩的雅間裡。
好不容易掙脫出生天,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擡頭瞧着前頭的一
片花團錦簇,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瘋子,這是?”
這問話顯然對了清風欲顯擺的胃口,只渾作不經意一般拍着小胸脯自吹自擂,“自然是神通廣大的清風我花大價錢訂下的。”
我點了點頭,猛然想起,“那你怎麼沒錢還酒帳?”
“……”清風瞬間幽怨地黑了張俊俏的臉,“此刻正是良辰美景,輕歌曼舞在前,玉液瓊漿在喉,好不悠遊自在。若丫頭你又是何必要說這麼煞風景的話……”
正與清風一句接一句地擡槓着,那廂已有一位穿着湖藍色裙裝的女子挑了雅間的簾子娉娉婷婷地朝我們走過來,雖然瞧着年紀並不算年輕了,但腰肢輕擺,蓮步生香,滄桑的眉眼間飽含着風情萬種,看得我這個女的都不免咽口水。
清風得意地挑了挑眉,“怎麼樣,不錯吧?”
我正欲表示讚賞,只見方纔還柔媚可人的美人兒忽的變成旋風母夜叉,虎虎生風着掄着兩條白藕似的臂膀叉腰破口大罵道,“死瘋子你這麼急了吧拉找老孃到底是爲了什麼事!老孃可着急忙慌地推了好幾個恩客的約呢,你倒是給老孃說個明白!”
清風忙很沒骨氣地賠笑,“玉兒,別生氣別生氣,知道您向來是最仗義的,你瞧,我這不給你帶了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來?您仔細瞧瞧,看看可滿意?”
那個被喚作“玉兒”的女子聞言似乎才注意到我一般,轉過頭來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俏臉一板,很是嚴肅,一邊的清風着急問道,“怎麼樣,您看她的模樣是不是無藥可救回天乏術了?”
我:“……”
她這才收回了打量我的目光,輕輕地搖了搖頭,望向清風的目光稍顯譴責,“模樣,倒還算湊合,值得上幾個酒錢兒,留在我這風月樓裡,若是能好好培養倒也能成幾分角色。只是瞧着還這麼小,嘖嘖,瘋子你竟也幹起了這種勾當?”
“!!”我和清風相視一眼,均是一臉震驚。此時才意識到誤入賊窩的我正想落跑,清風眼疾手快地捉住我的後頸,一邊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乾笑道
,“玉兒,玉兒您想到哪兒去了,誤會啦!我不是把這丫頭賣給您的。你瞧這麼水靈靈的丫頭,我怎麼忍心。”
“那送到我這風月樓裡來是幹甚?”她柳眉倒豎,語氣比方纔更加不屑,陰陽怪氣了幾分,“喲,瘋子,這不會是你的私生女罷?”
聽着那酸溜溜的語氣,我沒把那“私生女”放在心上,倒是湊近了清風的耳畔暗道,“嗨,瘋子,這女人可不會是你以前的老相好罷?”否則如何會那麼說話。
或許是聲音大了些,清風苦着臉還沒回答,她便是狠狠厲厲地朝我一瞪眼,但即使是這樣兇橫非常的動作也能被她做的恍如拋媚眼一般嫵媚,“這小丫頭好不會說話,誰是那瘋子的老相好呢!你哪隻眼睛看出老孃是男人了!”
看來她對清風的性取向也是出奇的瞭如指掌……
“是是是,”清風立馬奴顏婢膝,很有義氣地替我承受她的怒火,“這丫頭眼力見兒向來不好,清風我哪有這榮幸成爲玉兒的老相好呢,她可是我姑奶奶。”
看模樣她似乎還想瞪眼,可剛瞪到一半便被清風的話一逗,終是撐不住掩着香噴噴的手絹兒“撲哧”一聲笑了。人一歡喜,脾氣便好,連“老孃”也不罵了,只擦擦方纔說話時染到脣邊的口脂,身姿軟弱無骨一般地兀自在我忙對面坐下了,掀開茶蓋兒來淺淺抿了一口茶水,方纔悠悠地擡眼道,“說吧,今個兒你帶着個丫頭着急忙慌地找我來是怎麼回事?”
原來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
我在身邊清晰聽得清風如釋重負地低低呼了一口氣,在我耳邊嘀咕一句“有門兒”,又忙不迭地將我推到跟前兒,“你瞧瞧,幫我教教這丫頭怎麼吸引男人的目光,最好是男人一瞧見她就心神盪漾不知所以然,如果能百試百靈堪比媚藥那就更好啦!”
我壞心眼地望向正不緊不慢喝茶的她,還以爲她會被清風這句彪悍的話噴茶,未曾想她只是淡淡地放下茶盞,挑着勾畫得濃豔的眼角重新細細審視了一遍我,“那就開始吧?”
我震驚,“……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