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好像自那天從花家廢墟前一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這廝,我還以爲他這麼跟薛恆一生氣起碼要消失個幾個月才足以自矜身價,沒想到這才幾天就蹦躂出來了,還真是太沒脾氣。
“嘿,這話聽得怎麼這麼不順耳,難道我就不能來嗎?”雖然口中是叱責着,但清風面上卻沒惱,只是樂呵呵地撣了撣身上遺落的雞毛,假作嗔怒地朝我打了個招呼,復又用手中的酒葫蘆口指了指門外,探頭問我,“哎,那門口邊兒上的姑娘是什麼來頭?這模樣甚是面生呀,我以前怎麼從未見到過?我這幾天不來,就變了天兒去了?
“哦,你說的是桑枝?這是前幾天新來的住客。”我正悶悶地回答着,突然擡頭看到他望向門口時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禁虎軀一震,忙不迭捉住清風的袖子驚慌地一連串道,“怎麼,瘋子,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天哪你可是斷袖!咱們朝花鎮幾百年來好不容易出個斷袖!邱狐狸看不上你不要緊,還有那啥啥西紅柿炒蛋放糖的廖書生嘛!意志堅定點啊可不能淪陷在區區女色中啊瘋子!瘋子!”
“死丫頭鬼嚎什麼,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而矣,”清風似乎因爲我的話受到了驚嚇,只綠了張臉扯過了被我攥着的袖子,復使勁地叩了叩我的腦門,待我皺着張臉抱頭逃竄時才過癮地收回手,輕描淡寫地提高了聲音吼了一句,“放心吧丫頭,我對我們家小晏晏可是堅貞不渝天地可鑑的!”
大堂裡坐着的客人們統一被這驚天一吼引得虎軀一震,而後眼神又識時務地遊離,這回綠了張臉的換成了剛從後廚出來就無辜躺中的邱五晏。我同情地看着清風腰桿兒挺直一臉大義凜然的模樣,一邊計量着憑邱五晏那睚眥必報的性子該給他的花生米里放多少地溝油下去。
待邱五晏忍氣吞聲地回去後廚準備報仇事宜,清風又歡歡喜喜地坐在我身邊邀功,“怎麼樣,若丫頭,你說小晏晏剛纔是不是害羞了,你說他最近是不是特別想我啊?”
我朝他鄭重地點點頭,“是啊,肯定的,絕對想,迫切地想,掏心窩子地想。”……想你死啊。
清風笑眯眯,“喲,清風我就喜歡若丫頭這份誠實勁兒。”
我心虛地朝他嘿嘿笑。
大堂裡有客人皺着眉頭在喚,“哎,這幾日做的菜怎
麼不如前幾日要好了?我前幾日來的時候,還不是這個味道。”
而後便是一片零碎的附和聲,大多都是在誇着前幾天的味道如何如何。站在門口逗小黑的桑枝聽到裡頭的風聲,此時早已笑得花枝亂顫,卻絲毫沒有出口幫忙的意思。我來不及再跟清風插科打諢,忙起身訕笑着解釋道,“換了個廚子,嘿嘿嘿,換了個廚子,您仔細嚐嚐,其實就是之前的味道呀。邱五晏做菜做得可好了。”
好在今日的客人們都是鎮上的熟悉的父老鄉親,方纔也只不過是隨口一提,並未多做糾纏,我看到他們都安靜了下來,才安心地舒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然而再趴在桌上時卻只覺得莫名的鬱郁。
果然一對比就顯得越來越沒用了啊……
清風眉眼一眯,推了推在桌上裝死的我,問道,“哦?什麼廚子?我怎麼不知道?”
一聽他提起桑枝,我便更加垂頭喪氣起來,卻仍是打起精神,真心實意地誇讚道,“是啊,桑枝前些日子有做過這裡的廚子,做出來的菜那味道……嘖嘖,把我們的嘴全都養刁了,大抵這些客人們也是一樣的。你前段時間不是不在麼,自然沒這口福咯。”
“嘖嘖,”他手指的指節不緊不慢地“咚咚”扣着桌子,眉眼微沉,似乎糾結了一會才問我,“那若丫頭你覺得,我家小晏晏和她是什麼關係啊?”
“呃……”我也糾結了一會,判斷着如何纔不會讓他繼續吼出作死的話,“你問的是你家小晏晏跟桑枝的關係,還是桑枝跟你家小晏晏的關係?”
他疑惑,“這有區別?”
區別大發了!這可關乎到你的性取向!我暗自在心裡腹誹道,面上繼續訕笑着,“總之您先說說吧?”
他想了想,猶豫着道,“當然是我家小晏晏跟桑枝的關係。”
我斟酌了一下說辭,最後誠實應道,“大概是勾搭者和被勾搭未遂者的關係吧……被勾搭未遂者瞄上的是新來的小黑,於是邱五晏的一顆狐狸少男心就……枉顧了這樣。”
清風的臉不負衆望地再一次綠了。
過了半晌,他驟然殷切地捧起我的雙手,一雙瞪得鋥亮的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晃得我直眼暈,“放心吧若丫頭,爲了你前半生的幸福和清風我後半身的性福,清
風我定當幫你剷除後患。”
“瘋子啊……”我與他相識相處多年,此時自然立馬心領神會了他語氣裡刻意強調的重音,只無奈地扶額,“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且,對於你來說果然還是後面的那個比較重要吧。”
清風面色驟然一變,“咻”得一下馬上跳離我三尺遠,指向我的手指顫巍巍,哆哆嗦嗦的語氣悲憤無比,似是在含淚控訴,“阿若你好色。”
我:“……?!”此後面不是彼後面啊瘋子!
清風不理會我的凌亂,只“嗖”得一聲撩衣站起身來,還未等我阻止,便氣焰囂張地抄起裝着花生米的盤子往地上重重一摜,瞬間“啪啦”得摔了個稀爛,宣告着清風愛情保衛戰正式打響!
邱五晏聽到碎裂的聲響從後廚探出頭來,一張狐狸臉上風騷的笑意不改,也不看清風,只溫溫婉婉地瞅着我道,“阿若,那碎的青花瓷盤價值三兩,記得記到清風原先佘的賬上,利息七分,年後一起討來,若是討不回來,就乾脆多費點錢……”
“呃,多費點錢……幹甚?”我斜着眼睨他,這廝又在胡說,這一貫錢便能買一大摞的破盤子什麼時候又值三兩銀了,利息又是七分,看來這回清風得大出血咯——
半遮半掩的隔簾下邱五晏露出的半張狐狸臉笑得無限婉約和諧,口中吐露的話語卻是陰森森得可怖,“當然是多費點錢去僱幾個錢莊的打手來割了那兩瓣脣來償還便算了罷?戒了‘妄語’便也是一樁善事,瘋子,你說可是?”
“呵呵呵呵,”清風顫顫巍巍地起身,腳底抹油,“……你們聊,清風我還有事先走了。”
鑑於邱狐狸的威脅太過強勁惡毒,作爲同黨的我只能戳在一邊乾笑,揮揮手中髒兮兮的小抹布權當作送別,“那瘋子,恕不遠送啊。”
邱五晏輕巧地用菜刀柄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清清淡淡地提溜着明晃晃的小刀子站在門口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其實瘋子你永遠不用回來也是可以的。”
清風奔逃的背影幸不辱命地一踉蹌。我正幸災樂禍着,邱五晏用手中的菜刀柄不輕不重地頓了頓我的頭,斥了一句,“還不快去做事!”
向來樂於當牆頭草的我腰桿兒立即拔直,差些沒有對這廝三跪九叩,“遵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