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立刻跟去,在後面試探地問:“有什麼話,爲什麼不在這裡說?”
蘇月曦停止腳步,回過頭來,瞪我一眼:“我就不想在這裡說,到那邊去吧。”
“那邊……沒有人吧?”
“沒有人,纔好說話。”
我已經上過她的當,很不放心。傻子纔再上當。我用目光搜尋蘇子初和韓舟,結果沒發現他們的身影。
“喂,你來不來呀?”蘇月曦似乎有些不耐煩,催促着,“如果你是個膽小女人,就算了,如果你是男子漢,那就不要畏畏縮縮好不好?”
我心想你又用這一招來刺邀我嗎?用激將法可不靈了哦,我偏不上你的鉤。我索性兩手一攤,揚揚眉毛說道:“隨你怎麼說吧,現在是做飯時間,我要趕快做飯,要不然會餓肚子,你做了飯又不會分給我一份的。”
蘇月曦咬咬鮮紅的嘴脣,沒有再說話,自顧走向山溝裡去了。
她在那邊一拐彎,我的視線被山體阻擋,看不見她了。
一時間,我心裡充滿矛盾。
去,還是不去?
不知爲什麼,對蘇月曦這個人,我總是摸不透,儘管上次蘇月曦把我騙到西山,明明是她參與了她哥哥和韓舟的設局行動,我也喊出過恨她,可是每次一見到她,總感覺蘇月曦身上籠罩着一層特殊的迷霧,並不像我所想的那麼簡單。
她對我的口氣總是兇兇的,眼神也是冷冷的,但就在這種兇兇的口氣和冷冷的眼神背後,似乎還埋藏着另一種神秘的東西,那是一種意味,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切存在,讓我明確能感受得到,卻又無法辨別。
這種意味讓我心神不寧。
說白了,這個曾讓我喊出過“恨死了”的女生,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氣息,古怪地吸引着我。
這種吸引談不上是男生對女生的暗戀,這一點我是清醒的,我暗戀的對象再怎麼排也輪不到她哦,也許僅僅在於她太獨特,太神秘?
我雖沒有跟過去,可有些心緒不穩了,忍不住往山溝裡張望,心裡揣測着,她在那裡幹什麼?是不是跟她哥哥還有韓舟在一起?
此時我想到,這裡是東部山中,那條山溝不是西山的那條,在陽光明媚的中午是沒有霧氣的,就算他們三個在一起,我走過去瞧瞧也不存在多大風險吧?
最終我還是無法扼制住這份強烈好奇,向蘇月曦進去的那條山溝裡走去。
走進去一段路,一眼見到蘇月曦就在前面,她坐在一塊石頭上,背對着我,似乎在等着我。
再環顧四面,並沒有見到蘇子初和韓舟。
我正想說點什麼,蘇月曦忽然站起來,獨自向山溝深處走。
“喂,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我不得不問道。
蘇月曦頭也沒回,只扔過來一句:“你不是不敢來嗎?”
“我不是來了嗎?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站住了問道。
可是蘇月曦只顧往裡走,並沒有再回答我。
我又進退兩難了。老爸的忠告響在耳邊,自己上過當的經歷也在提醒我,我覺得最好不要再跟着進去,蘇月曦的行爲太詭異了。
還是掉頭,往外走吧。
然而剛走了幾步,聽到蘇月曦在那邊一聲尖叫。
我急忙又回頭,向那邊望去,發現蘇月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怎麼啦?”我大聲問道。
“蛇,有條蛇……”蘇月曦驚惶地喊着。
一聽是有蛇,我似乎理解了,女生嘛,見到一條蛇當然會驚慌失措,瞧瞧她嚇得魂不附體,都癱坐在地上了。
“是什麼蛇?”
“花斑菱。”
花斑菱就是五步蛇,人一旦被咬不是鬧着玩的。
“我來看看。”我想都沒想就朝她的方向奔過去。
然而,我剛跑了沒幾步,突感腳下一軟,人就往下陷落。
不好,陷阱!
這個念頭一閃現,卻已經晚了,身子已然無法脫離了,只聽嘩啦啦一陣響,地面塌陷,我跟着摔了下去。
咚地一下,我重重地摔在了坑底,幸而坑底是平坦的,沒有什麼朝上的利器。
一切發生得這麼快,我掉到底下,才瞭解這個陷阱的構成。
陷阱的蓋子是鋪在上面的一層薄殼,是由細小的枯枝和樹葉編織起來,上面鋪了一層砂石泥僞裝而成的,當我踏上去時這層薄殼無法承受我的重量往下塌去,而我也失去支撐跟着往下掉。
我迅速想到必須馬上爬出去,否則設陷阱的人一定會從上面往下砸東西,我落入陷阱等於陷於絕境,隨時會被對手給害死的。
可這個坑有一丈深,我伸手一摸,摸出垂直的坑壁十分光滑。
要爬出去沒那麼容易。而我有輕功,也不可能縱躍起那麼高。
我也深知不可呼救,這個地點離同學們野炊的山坡並不遠,但因爲拐了一道彎,再加我深處坑中,聲音只會朝上傳,卻不會拐彎傳到坡那邊去。而我一喊反倒可能招致對手更快的下手。
看來上當了,蘇月曦又一次用她那種特殊的手法,將我誘進了這個陷阱裡。
我現在都顧不上憎恨,唯一所思的就是如何趕快脫險。
就在我緊急思考之時,上面有人行動了,有一撥碎泥從空中掉下來,落在坑裡,有些還落在我身上了。
而緊接着碎泥接二連三地落下來。我擡頭一望,坑口邊並沒有人,而碎泥卻是有人在用鏟子往下撥。
上面的人明顯要用這個辦法對我來個大活埋。
一時間,我反倒平靜下來,想到了曾在書上看到的一個故事:有一頭驢因爲失去勞動力,主人要將它活埋處理掉,驢被推下一個深坑中,主人在上面往下剷土。最初這頭驢感到無比悲傷,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但很快它悟到了一個破綻,每次主人將一鏟泥扔下來,它就拔出陷在泥中的腳踩在上面,隨着泥土越堆越多,它一直踩在泥的上面,直到快接近坑口時才奮力一躍,逃了出去……
我確實有些竊喜,心想如果你們用這樣的辦法想埋了我,反倒給我上升的機會,我不用做什麼就可以順利逃出去。
可是很快我意識到,自己想得太樂觀了。
當腳邊的泥積累到一定程度,我想將左腳拔出來再踩到泥面上去,可是這一拔,左腳竟然沒有動。
再用力,依然無法將左腳從碎泥中拔出來。
再試試右腳,同樣也無法拔出。
糟了,那些碎泥,竟然都像含有快速粘合膠水,將我兩隻腳緊緊地粘在坑底,無法動彈了!而且我想掙掉鞋子卻也不行,腳從鞋裡拔不出來。
我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上面的人肯定是蘇子初和韓舟,他們有可能也看過那頭驢的故事,所以早有準備,在一開始的兩三鏟泥中做了手腳,摻入了膠水,目的就是不讓我借用驢的動作一點點升上坑口。
早知這樣,自己就要及早躲過這最初的幾鏟泥,不讓泥粘在腳底。現在悔之晚矣。
碎泥在兇猛地往坑中灑落,很快就漫到了我的大腿,不一會都直達腰部了。
就這樣完蛋,毫無逃生希望了?
不,我知道越是到了生死關頭,越要靜下心來好好思考,決不可以先亂了方寸。
我朝上喊道:“蘇子初,韓舟,是你們嗎?你們能不能露一露臉,也讓我知道是死在誰手的。”
但上面並無人應答,碎泥依然以飛快的速度落下來。
看來他們不屑於接我的話茬,知道時間緊迫,只有儘快將我埋進泥中,才能真正完成他們的復仇計劃。
我又想到了蘇月曦,更大聲的吼道:“蘇月曦啊,你這個狠毒的女生,我那麼信任你,跟着你到這裡,還以爲你真被蛇咬了,是要跑過來救你的,你就這麼對待我嗎?原來不是你碰到蛇,而是我碰到了,碰到你這條黑心美女蛇……”
剛罵到這裡,上面傳來尖聲迴應:“你罵什麼,罵得這麼難聽,你活該要死啊……”
我聽出正是蘇月曦的聲音,頓時怒火更猛烈,罵得更加起勁了:“我不罵你罵誰,是你把我勾引過來的,你明明是幫着你那黑心哥哥,還有韓舟這個王八蛋來算計我。我死了只記着你,我變了鬼先把你抓去……”
忽然間,紛紛落下的泥土停止了。上面似乎有人在討論什麼。一會兒,坑口伸出一張臉,正是蘇月曦,指着下面的我罵道:“是我叫你過來的,可腳長在你肚子下,你爲什麼要跟過來?你不跟來會死嗎?”
“什麼,你倒還怪我?”
“不怪你怪誰。”蘇月曦也格外惱火,“你自己跟了來,又不是我綁你來的,你現在落在這裡,怎麼能怪我?”
“我呸,你真是強詞奪理。”我正要繼續開罵,情況突變,蘇月曦竟然尖叫一聲,縱身跳了下來。
啪地一下,蘇月曦落在了我面前,穿着涼鞋的腳陷在碎泥裡。
我吃了一驚,不明白蘇月曦爲何跳了下來。
而很快上面坑口又出現一張臉,對着我大喊一聲:“黎小睦,抱住她,快抱住她……”
我一眼認出,不是蘇子初和韓舟,那是葉憐紫。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蘇月曦對着上面怒吼:“葉憐紫,你爲什麼把我推下來?”
葉憐紫並沒有回答她的質問,仍對我叫道:“小睦,你快抱住她,要活一起活,要死你跟她一起死……”
我也搞不清葉憐紫是什麼意思,但認爲葉憐紫這麼說肯定有用意。
蘇月曦掉下來,儘管兩腳稍稍陷在碎泥裡,但她站的位置比我高,她穿着藍色裙子的兩條腿,正好處於我的肚皮前。
我迅即張開兩手,一把摟住了蘇月曦的兩條小腿。
蘇月曦的小腿上套着白色的絲襪,而上半截大腿卻暴露着,我這一抱,將她的小腿抱在胸口,而我的臉正好貼在蘇月曦的兩條大腿中間。
霎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像電一樣從臉頰上傳開,竄向了全身,連陷在碎泥中的兩隻腳板,都似乎得到了熱流的補充,轟地一下熱乎起來。
這是我作爲男生,第一次把臉貼在一位少女的大腿上,那種*清香之感,猛烈撞擊着我那顆毫無準備的心。
蘇月曦是猝不及防,兩腿被我抱住,她尖叫了一聲,揮起兩隻拳頭,準備狠狠捶我的腦門上。
她的臉色是那麼兇,粉拳握得那麼緊,卻並沒有砸下來,而是一付茫然失措的樣子。
驟然間我們竟然像靜止了。雙方似乎都沒料到會突然摟住了。
而且,是有人教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