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張嘉瑜又在輕輕捅我的後脖子了,她可盯得真緊,以爲我在放肆貪窺美女的姿色,在警告我收斂點,別那麼明目張膽。
我也沒法向她直接解釋,只能把頭轉向左側,顯示我在聽她的話,乖着呢。
這時車裡的人越來越顯得煩躁,畢竟等的時間過長了。連張嘉瑜也在我後面嘮叨:“都過了兩小時了,再不通車,我們要到什麼時候纔回校?”
三個小時的路程現在遲滯了兩個小時,如果再拖下去,我們肯定在天黑前到不了學校。
這一等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車裡的乘客都說太陽快下山了,這路什麼時候才通暢?司機也無法給出答案。
又等了一陣,有乘客提議不如下車,如果能步行越過出事點,到那邊試試換乘另一輛車。
這當然不是好辦法,萬一那邊無車可乘豈不落空了?但大家的忍耐達到頂點,聽到有人這麼一提紛紛響應,亂哄哄下車去了。
最後走得除了司機只剩下四個乘客,我們三個還有我旁邊的美女姐。
司機確定沒有人再下車了,哐當一下把車門關上,然後把車發動起來。
我高興地問道:“叔叔,前面的路通了嗎?”
司機沒有回頭,只回答道:“前面的路沒有通,我們要走另一條道。”
“另一條什麼道?”
“小一點的路,要拐遠一點。”
既然走小路可以拐過去,司機爲什麼不早這樣走呢?
司機解釋他一直以爲大路很快通行的,沒打算要走小路,但現在看來一時半刻大路通不了,只能走小路了,總比在這兒乾等好吧。
我不放心地問:“小路拐過去有多遠?”
“也不太遠,反正幾十裡吧。”
幾十里路車子跑下來也就不超過兩個小時。我也就放心不問了。
大巴車掉頭拐入一條小一點的公路。此時我注意到張嘉瑜和古小琴都沒有說話,回頭一瞧,她倆頭靠頭偎在一起睡得正濃呢。
再往右打量,那位美女姐姐依然保持側臉姿勢,繼續靠着椅子打瞌睡。
真怪,剛剛車裡人聲鼎沸,那麼多乘客吵吵嚷嚷下車,聲音那麼噪雜居然沒影響到她們仨,睡得還真沉醉。
車子裡空着那麼多位置,我想該不該挪一下地方,以顯示我並不想有意賴在美女姐身旁,可是真要換位又很不甘心,旁邊坐一位漂亮姐姐,從她敞開的圓圓的衣領子裡溢出的縷縷清香,讓我百聞不厭,我怎麼捨得放棄這種美妙的福利?
我打定主意,不換位置,要換還是美女姐換吧,她現在睡着,我多享受一會。
很快汽車的嗡嗡聲也讓我瞌睡勁上來,我也閉上眼睛打盹。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喂,小睦子,你還在傻睡呀,怎麼跟你小時候一樣,就喜歡睡成個豬……”
我一下子睜開眼睛,大吃一驚,此時車廂裡一片昏黑,車子熄火停着不動了,外面的天早已經黑透。
向前一望,駕駛室裡似乎空無一人。
“喂,叔叔,司機叔叔……”我朝駕駛室叫喚着。
沒有人迴應,司機好像不知去向了。
我感覺不妙想站起身,但被誰拉了一下。
拉我的人在右邊。
右邊不就是那位美女姐嗎?我轉頭一看,確實身邊還坐着她,但黑暗中已經辨不清她的面容。
“爲什麼要拉我?”我問道。
“小睦子,你急什麼呀?”有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說話。“還是坐着吧。”
這不正是在我耳邊嘀咕的聲音嗎?
我疑惑了,原來是美女姐在對我說話?那個聲音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你是誰呀?你認識我?”我向她問道。但此時已經沒什麼美妙感覺了,反而有種不祥之感往外冒。
“小睦子,連我你都不認識了?”她在黑暗中呵呵發笑。
我跟她坐在一起幾個小時了,我早就確定不認識她。
“你怎麼知道我叫小睦子?”我問道。
“咦,咱們是一個村的,我會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嗎?”她反問我。
“一個村的?”我簡直糊塗到頂了,“我想不起來我們村有你這樣的人。你到底是誰?”
“胡麗麗。”
“啊!——”
聽到胡麗麗這個名字,我全身轟地一下,不知是發熱還是發冷了。
胡麗麗確實是我們村的,確實比我大幾歲,可她決不是這個長相。
“你瞎說,你根本不是麗麗姐。”我反駁道,“你以爲我連麗麗姐都認不得?”
“你不相信?那你好好認認我吧。”
話音剛落,在我右邊有一片光暈亮開了。
這片光暈讓我一見就知道是什麼,我已經多次見識過了,沒想到竟然出現在身邊,與我貼得那麼近了。
我怪叫一聲向左邊逃去,左邊原本是走道,可是卻有一堵無形的牆將我擋着,我無法突破這道牆出去,只能呆在原有的座位上。
我跑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時陷在極度的惶恐裡。
明明我身邊坐的是陌生的美女姐,怎麼換成了自己村的胡麗麗?
只聽得她在招呼我:“小睦子,你看我是不是麗麗姐?”
我戰兢兢轉過頭,看到身邊坐着的,正是我們村裡的胡麗麗。
當然,她的那個樣子是幾年前的。光暈中的她留着齊耳的短髮,穿着一件碎花連衣裙,由於這道光暈中沒有彩色,就像黑白片,所以也分不出花色,但我能記起這件連衣裙曾把她裝扮得如花似玉的情景。
我還認得出她的兩個耳墜各掛有一顆小珍珠,那不是真貨而是幾塊錢買的,但裝點效果並不比真貨差。
在當年我曾感慨她家爲什麼跟我家一樣窮,她是一位受得起重型裝扮的美女,如果她家有錢讓她穿得更洋氣,她就跟電視上的明星有得一比。
“麗麗姐,真的是你呀?”我驚悚地叫道。
“我說嘛,你不會不認得我的。現在認出我來了吧?”
胡麗麗的聲音還是親切的,溫和的,跟我印象中的聲調一模一樣。
“可是,你不是……早就不在了嗎?”
我不能不這樣問,因爲她已經死去好幾年了,我不想拐彎抹角,只想直接得到證實。
“哎,你這個傻兄弟,不懂就不要亂說,什麼叫不在了?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她的口氣頗有點嗔怪。
她都全身罩在光暈裡了,居然還說好好的,也許在她那裡,這個樣子就是好好的?
我想起一句話“人鬼不同途”,她的標準肯定跟我們的標準不一樣。
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麼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麗麗姐,你爲什麼要在這裡?你不要嚇我好不好?”我向她哀求開了。
“這是什麼話,我怎麼能嚇你呢?”胡麗麗格格地笑着,聲音溫柔甜美,就像她以前對待同村兄弟姐妹一樣。“咱們是同村的,你出生時我都會走路了,我還搖過你的搖藍呢,你七八歲前經常跑到我家來蹭飯吃,赤條着身子啥也不穿,我還替你抹鼻涕呢,你都忘了嗎?”
遙遠的往事被她攪了出來,聽她這麼一說我倒有些慚愧,她以前確實對我很好,作爲獨子的我還把她看作一個可靠的姐姐。
可那是兩碼事啊,如今我碰上的不是活着的她。
我強作鎮靜,訥訥地問道:“那你突然出現,想要幹什麼?”
“咦,我想要幹什麼,你應該清楚的,不要假裝不知道嘛。”她的樣子是挺認真的。“小睦子你不要不好意思嘛……”
什麼叫不好意思?
突然間張加力的話像雷一樣響在我耳畔:“你會跟我一樣的……”
難道,胡麗麗的出現就是這個意思?
迷上張加力的是武媚娘,迷上簡桐的是古大琴,而我是輪到胡麗麗來迷我了?
張加力的話真的會一語成讖?
不,我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
當年的胡麗麗倒是一個美人兒,是我們村頂呱呱的“村花”,但生死兩重天,她根本不該出現在我身邊。
我遇上她,肯定預示着大麻煩的到來。如果能逃我特麼早就跑掉了。
我又感到焦慮,張嘉瑜和古小琴坐在後排,她們是否發現了坐在我旁邊的胡麗麗?是否正在傾聽我們的對話?
胡麗麗似乎看透我的心思,擡手指指後排對我說:“你放心吧,她們睡得很好,我跟你說話,她們聽不到。”
我驚問道:“你是不是把她們屏蔽了?”
“當然,如果不這樣,萬一讓她們看到我跟你坐着這麼親熱,她們一定受不了,吃苦頭的會是你。”
“我會吃什麼苦頭?”
“她們會罵你喜新厭舊,那個嘉瑜妹妹,說不定還要抓你的臉皮呢,哈哈。”
喜新厭舊這個詞讓我受刺激,我抵制道:“你怎麼能說我是喜新厭舊?”
胡麗麗卻話鋒一轉,直塌塌說道,“其實,你並不是什麼喜新厭舊,因爲,你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我倒……
這不是扯淡嗎?我跟她確實是同村人,小時候她也關照過我,但我們又不是什麼娃娃親,長大後也沒產生過這方面的牽連,我一直把她看作同村的一位姐姐,怎麼到她嘴裡是這個樣子?
小屁孩暗戀大姑娘是普遍現象,難道姐姐輩的也會覬覦小弟一族?不管男女都愛小鮮肉?
“麗麗姐,你言過其實了吧,我跟你只是同村,又沒有親緣關係,怎麼我本來就該是你的?”我向她發出鄭重質疑。
她不以爲然:“你肯定想不承認的,因爲你現在身邊有個張加力的妹妹,又有個古大琴的妹妹,你就是喜歡別的美女,嘴上也不肯承認的,對不對?”
“不不,不是這樣的……”我爭辯道,“我目前只喜歡一個人,不會隨便去喜歡別人。”
“別再否認了,不說別的,就剛纔乘這趟車,你不是對身邊的那個姐姐一付饞勁嗎?”
我懷疑那個美女姐,就是胡麗麗變的。
但我也顧不上計較這個了,慌慌地求道:“麗麗姐,你就別再損我了,我一向把你看成姐姐,你還是放過我吧。”
“不行!”她的口氣顯得堅決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我不是隨便來找你的,既然來找你,就是爲了找到我自己想要的東西,你就別想推託了……”
“不不,麗麗姐,你千萬別盯着我,放過我,放過我呀……”我向她哀求着,聲音越來越大。
突然間我看見她擡起手,一把揪住了我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