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他一個人重入虎穴?”樂非笙看着雙全經過侍衛的盤查順利進了宮門,忍不住問。
“雙全很聰明,不會有事的,”沉水乾脆而有信心地說,引來了玉止霜不爽的哼聲,隨即莞爾一笑,摸摸弟弟的頭,道,“我的止霜也很聰明,不比他差。”
玉止霜仍然是哼哼兩聲,不快的神色卻減淡了,到底還是個孩子,一被表揚心情就會好起來。他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沉水指指某個方向:“先去見一個、不,兩個人。——先生?”走了兩步卻發現樂非笙沒有跟上來,“先生有別的事要做?”
樂非笙點點頭:“我想去探望一下上次給我簫譜的那位老人家。”
玉止霜聞言忍不住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探望老人家,如果夏國軍打過來,大家都是死。”被沉水拍了一下肩膀喝止:“止霜,別亂說話,先生有事就去忙吧,有空了再來找我們。”說着將身上所剩無幾的一點銀錢逃出來遞給他,“那位老人家應該會需要,請帶我轉交給他。”
樂非笙也不推辭,本來也不是給他的,三人就在路口道別,沉水領着玉止霜轉過大街小巷,朝得勝坊走去。
“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玉止霜已經很多年沒能在王都裡隨意走動了,四周的一切都不認識。
“前面雙龍巷。”沉水牽着他一路小跑,拐進了雙龍巷,來到一處硃紅大門外,玉止霜擡頭一看,門頭上掛着黑匾——賀府。
管事來開了門,並不認得沉水:“二位找誰?”
沉水道:“找你們家少爺,王都禁軍統領賀再起。”
管事一下子變了臉色,就要關門:“不見,少爺不見客。”沉水大惑不解,用力抵住門板不讓他關:“那讓我見你們家主母!”“嘭!”
沉水又是生氣又是莫名其妙,雙手叉腰,鼓着眼睛沒了主意。
玉止霜雖然不認識賀家這母子倆,但禁軍大統領這個職位他還是知道的,見姐姐不得其門而入,便問:“要不要找找後門?我可以把門撬開。”
“算了吧,咱們又不是來做賊的。”沉水哭笑不得地道。
正說着,大門忽然又開了,管事跪在門檻後面不停地磕頭,哀求着公主饒命,沉水沒空驚訝他怎麼突然就知道自己是誰了,領着玉止霜趕緊進了門:“你家少爺呢?”
管事忙把門關上,手腳並用地爬到她腳邊道:“回公主,少爺已經三天沒回來了,夫人急得眼都合不上,滿城地到處找呢,就、就老爺在家……”
“失蹤了?這麼湊巧,”沉水嘟囔了句,“那你家老爺呢,帶我去見他。”
管事趕緊爬起來帶路。
沉水被帶到主屋的寢室裡,只見崔尚儒病得兩頰凹陷,喝個藥要一羣丫鬟在旁邊小心伺候,難怪剛纔都不出來接駕。
“公主……”崔尚儒聽到腳步聲,掙扎着要下牀,沉水連忙擺手:“不必多禮了,崔大人快躺好。你們幾個,誰能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你們家少爺失蹤了?”
一個看起來是掌事丫鬟的行了個禮,答道:“回公主,少爺三天前照常入宮當差,一去就再沒回來,夫人進宮求見陛下,被擋了回來,那日當值的侍衛都說不知道少爺的下落,禁軍大營裡也沒有,老爺急得病倒了,夫人、夫人也……”
沉水聽得心驚膽戰——商虛聞到底在宮裡做了些什麼,之前雙全說他剁掉了尋點幽的一根手指,現在賀再起也失蹤了,難不成在雙全離開的這幾天,他在宮中搞了大屠殺?不可能啊,他要真敢這麼做,內宮侍衛還不羣起而攻之,把他砍成肉醬啊。
這邊還沒想出頭緒,門外就傳來賀芮高聲的怒喝:“來得正好!”
玉止霜下意識張開雙臂將沉水護住,沉水倒笑出來:“別這麼緊張,賀將軍是明事理之人,不會不問青紅皁白就動手的。”
說話間賀芮已經衝了進來,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大步上前來質問:“公主來得正是時候,不知犬子這回又犯了什麼事,竟是連個下落也沒了?”
沉水心平氣和地朝她擺手,示意她冷靜:“賀將軍別激動,我也是剛剛回到王都,宮裡的情況實在是不清楚,正是打算來找將軍商量對策的。”
賀芮惡氣地問:“商量什麼對策?”
“不瞞將軍,母皇現已經不在宮中了,掌控着整個碧落宮的人很有可能是夏國的帝君商虛聞,”沉水見她還能保持理智,心裡就踏實多了,認真地說道,“雙全冒險出宮將消息透露給了我,若我所料不差,令郎應該被商虛聞軟禁在了碧鳶宮。”
短短几句話中透露出多重信息,賀芮蹙眉深思片刻,冷靜下來,叫人端來椅子,與他們一同在崔尚儒的病牀前坐下,然後問:“夏國帝君怎會在我祥國禁宮之中?陛下不在宮中又去了何處?他們軟禁再起,目的何在?”
沉水遺憾地搖搖頭:“母皇的下落我也不清楚,不過她應該是被我爹帶走了,現在也生死未卜。至於商虛聞爲何會在宮中,我想這裡頭的原因可能不簡單,只能做個推測,我離開這段時間和王都斷了聯繫,許多事或許要賀將軍補充才能搞明白。”
賀芮神情堅毅,帶着一股巾幗特有的果敢:“公主請說。”
“我懷疑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有一個針對祥國王室的陰謀雛形,只是那時候陰謀家們還各自爲營,彼此的行動沒有關聯。”
沉水掰着手指示意:“首先是不知因何故得知了雲家被滅門真相的雲解憂,她以自己的身體爲代價,利用了知情人們的愧疚心,馭使他們爲她做事,想必賀統領回來也有對將軍提到天水坊安慶坊的軍械案,就是她一手策劃的,龍涯作爲幫兇,殺了我派出去的六名侍衛,還幾乎殺死了夏國的公主商魅音。”
“與此差不多是同時,瑞國使節來訪,在棋館裡遭人扒竊,這件事將軍可能沒什麼印象,不過當初被冤枉的那個人將軍一定聽說過,就是我後來收養在宮中的面首君無過。”
賀芮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人,年前有刺客行刺公主,他替公主擋了一刀,險些丟了性命。”
沉水苦笑起來:“是啊,能把苦肉計玩得這麼不要命的,世上也就他一個了。”
賀芮臉色微變,疑道:“公主懷疑他是內奸?”
玉止霜在這時插嘴道:“不是懷疑,他就是內奸,我可以作證。”賀芮皺着眉點頭,示意沉水繼續說。
“雲解憂想要用整個祥國的血來爲雲家正名,至於君無過,我不敢肯定,但他背後的人應該是瑞國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那麼最終的目的,十之八九就是借刀殺人,先迷惑了我,在操縱祥國軍反攻瑞國,最終奪取皇位吧!”
“他們二人秘密謀劃了很久,之前宮中頻繁鬧刺客,我猜都是雲解憂所爲,君無過也時常扮作黑衣人偷偷去找止霜密謀,大概是爲保萬全,若迷惑不了我,就慫恿小郡王造反,處理得當,也未嘗不能成事。”
“後來祥國與華國開戰,看似是祥國勝利了,吞併了華國的疆土,還逼死了華國帝君遲東照——但事實上,遲東照不但沒有死,還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潛入了王都,潛入了碧落宮。有段時間母皇說最近時常夢到他,我想那其實不是夢,而是他本人就站在那兒。”
“遲東照的出現,使得原本暗藏在水下的陰謀彼此勾連,他需要一個混進碧落宮的缺口,時常在王都裡鬼祟行動的雲解憂是個很好的選擇,等到混進了宮,他或許又通過某件事發現了君無過的意圖,這兩個人都有利用價值,但是所能提供的助力遠遠不夠,他想要向我娘發起復仇,必須還要有足以震懾一個國家的軍隊力量,所以他將算盤打到了夏國的頭上,六年前白泥關一戰夏國慘敗,商虛聞一定不會放過這個一雪前恥的機會,於是華國、夏國、瑞國聯合在了一起,加上有云解憂這個叛徒,祥國已是命懸一線,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