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吳忠連忙搖頭,“下官早就打定主意,跟隨秦大人鞍前馬後了,不管大人要走什麼樣的路,吳忠一定跟在大人身後。”
他堅信秦雋不是池中物,跟着秦雋鐵定有出息,而且秦雋對手下體貼又大方,是個難得的好上司。就算秦雋要去造反,他也願意跟着,沒準還能撈個國公爺噹噹,給他們吳家光宗耀祖!
而且,他是個厚道的遼東漢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像杜信這種人,在他眼裡,砍一萬次都死不足惜。
秦雋笑了笑,背手淡淡的說道:“好。”
他不會讓對他好的人吃虧的。
八十萬兩銀子是重物,崔佑一行人趕着幾十輛馬車,沿途又有各州府的軍士護送,走了大半個月,纔到了潼關,進了陝西地界,崔佑和姜渺才徹底放下了一顆心,都到了天子腳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姜渺並不知道葉希已經出發,離開了遼東,到了潼關後仍舊盡職盡責的給葉希發了一封平安信。
驛站的官員將信送到了秦雋手裡,秦雋看完信時,正好盧炳過來,跟他說,前段日子被雨水沖塌的幾間庫房已經重新蓋好了。
“這回蓋的可結實了!”盧炳笑嘻嘻的說道。
秦雋點頭,將手中的那封信揉成了一團,用力的扔到了遠處,嘴角忍不住向上翹起。
就在秦雋收到信的當天,盛州衙門來了位不速之客。
秦雋聽下人稟報外面有位自稱是“太守大哥”的人求見,愣了很久,見到人後才知道,來的人是秦譽。
“堂兄,你怎麼來了?”秦雋驚訝的問道。
秦譽是六品官,按理來說是不能隨意出京的。
“父親有點事找你……”秦譽含含糊糊的說道,“寫信不方便,找別人不放心,我便告了假。二弟你也知道,我那差事又不重要,有我沒我都一樣。”
見秦譽說的吞吞吐吐,眼神直往屋裡盧炳和吳忠身上瞄,秦雋便帶他去了後院,讓未秋帶着孩子出來見了秦譽,給他上了茶。
秦譽見到兩個孩子也很高興,又有點尷尬,來的時候也沒想過給秦雋的孩子帶見面禮,便從脖子上取下了從小帶着的玉觀音給了新添的小侄秦衡,身上的香包給了侄女秦茜。
“三伯父有什麼事?”秦雋問道。
秦譽等未秋把孩子帶下去後,才說道:“父親這些年仕途上一直不順,他有心想往上走,二弟你也知道,咱們在朝中沒個人脈,缺乏助力,就是找人搭橋,也得給人好處才行……”
“他想讓我給他出跑官買官的錢?”秦雋冷聲問道。
秦譽臉上有些發燒,半晌才說道:“二弟,咱們家現在不同往日了,你差事辦的利索,政績出衆,在皇上面前都是記了名號的,飛黃騰達的時候指日可待。父親若是能更進一步,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父親這些年……”
“他要多少錢?”秦雋打斷了秦譽的話,問道。
“父親要……五萬兩。”秦譽咬牙說道,其實秦笙要的是十萬兩,他覺得簡直是獅子大開口,秦雋不可能給他們的,所以乾脆只說了五萬兩。
他覺得五萬兩對秦雋來說不算多,秦雋很可能就給了,但十萬兩……沒準秦雋直接把他轟出去了。秦笙自認爲他這個親爹在秦雋跟前面子天大,但秦譽可不覺得他能有這麼大面子。
秦雋輕輕的嗤笑了一聲。
未秋把孩子帶到院子裡,讓他們自己在院子裡玩,回頭進屋就聽到這麼一句話,當即就不客氣的說道:“堂哥,我相公一年俸祿也不過祿米兩石,合紋銀十兩,三伯父要的五萬兩銀子,我們要五千年才能攢夠,怕是要他久等呢!”
秦譽臉漲的通紅,暗道弟媳婦果然不愧是井家的姑娘,骨子裡都不是省油的燈。
“弟妹說這話就見外了。”秦譽說道,“咱們都是一家人,我也是阿雋的親大哥,幫我們不就等於是幫自己麼!”
未秋笑了,慢慢說道:“堂哥慎言,這話叫弟妹已經仙去的公爹聽到了,說不定會在夢中找你聊聊的。”
秦築病的快不行了,心心念唸的就是自己還沒個兒子,好不容易過繼來了個供奉香火的兒子,到頭來出息了還要被堂兄一家給認回去,臉皮這麼厚,還有沒有天理了!
秦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是當大伯的,當然不好跟弟妹扯嘴皮官司,只得尷尬的笑道:“看弟妹說的……”
“堂兄,陳氏話糙理不糙,日後這親父子,親兄弟之類的話,還是別說了,讓人聽到了,說我什麼不要緊,編排你和三伯父什麼難聽的,就不好了。”秦雋說道,笑着和未秋對視了一眼。
這年頭,女人都講究個賢良溫順,恨不得把這四個字當成招牌頂到頭上,可他媳婦嘛,雖然潑辣,但總是無條件維護他的,每次都讓他心裡滿滿的都是熱乎勁。
秦譽只得漲紅了臉,點頭稱是,“我和父親只是見着你親,到底是親骨肉,姚家指望不上……”
秦雋便沒有吭聲,場面就有些冷場。
過了一會兒,秦譽試探的說道:“阿雋,那五萬兩銀子……”
“堂兄,五萬兩銀子不是五兩,五十兩,叫我怎麼可能拿的出來?”秦雋忍無可忍,說道。
秦譽急了,他在來之前,想過要錢不順這種可能,本來他們和秦雋就沒多大情分,現在看人家發達了,冷不丁跑去要幾萬兩銀子,不順是肯定的。
但他沒想到秦雋會一口回絕,怎麼也得給個一兩萬兩吧,他空手回去怎麼跟父親交代!
“二弟,你說你沒錢,誰信啊?八十萬兩稅銀,你一下子就拿出來了,五萬兩你就拿不出來了?”秦譽嚷道。
秦雋冷冷的看着他,“秦譽,你也知道那八十萬兩是稅銀,你讓我拿官府的錢去給你父親買官?你把我置於何地?”
他連聲“堂兄”都不屑於喊了,再多的情分也經不起這麼消磨。
秦譽話出口就後悔了,連忙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又放軟了語氣,說道:“二弟,若是手頭鬆快,就借我們一些。你不在京城不知道,這些年我們的日子,是越發的艱難了。”
“有多艱難?是吃不上飯了還是沒房子住了?”秦雋冷笑道,“倘若真是過不下去了,堂兄就帶着伯父他們過來,我這裡還是能管的起飯的。”
秦譽坐不住了,臉惹的都要燒起來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騰的站了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道:“秦雋,我知道你記恨父親把你過繼到聊州的事,可那都過去十多年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再說子不言父之過,便是他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他也是你的親生父親!現在父親有了難處,你就袖手旁觀?”
未秋撇了撇嘴,忍不住要開口了,秦雋卻拉住了她,站起身對秦譽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怨恨過父親將我過繼出去。至於他要的五萬兩銀子,這個恕我無法辦到,若是因爲這事,三伯父和堂兄怨恨於我,我無話可說。”
他很感激秦笙把他過繼到了聊州,這樣他纔有機會開始新的人生。秦笙從不多看他一眼,也沒有教導過他,倘若他一直留在京城,不過是個被姨娘養廢了的庶子,一事無成。
那樣的他,未秋是看不上的。
秦譽氣的不行,卻說不出來什麼,私底下要銀子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們不佔理,傳出去也丟人。
“二弟……”秦譽嘆了一聲,坐回到了椅子上。
現在的秦雋,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在秦府中不受寵的庶子了,他已經長出了強壯的羽翼,行事穩重,說話有聲,氣勢強大,官威日盛。倘若不出什麼意外,他日秦雋的成就絕對在父親之上。
“堂兄,你若是擔心無法交差,就將我的話,原原本本的轉告給三伯父吧。”秦雋說道。
“好。”秦譽說道,有些無可奈何。
這會上,他纔有空打量秦雋的住所,不過是前後各三間紅頂青磚的瓦房,前面的三間還是舊的,屋裡的擺設也不見多麼富麗堂皇,值錢的古董字畫更是一個沒有。
弟妹的打扮也是平平常常,方纔見的那兩個孩子除了長的漂亮了些,和普通人家的孩子穿戴上沒什麼兩樣。
簡言之,秦雋這日子過的還不如他們家。
其實秦雋遠沒有他們想象中那般豪富,秦譽心中暗暗想到,那八十萬兩稅銀肯定把秦雋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身家都刮空了!
秦譽走後,未秋忍不住摟住了秦雋,親了又親。
“怎麼了?”秦雋笑着把未秋抱到了懷裡。
未秋不吭聲,她只是心疼自家老公爹不疼娘不愛罷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悲?”秦雋問道,親爹這麼上不得檯面,他在老婆面前都覺得丟臉。
未秋笑道:“你都把我娶了還可悲?”
秦雋忍不住挑眉,“秦夫人此話怎講?”
未秋指着自己,說道:“我這八字,這面相,旺夫!”
秦雋大笑着摟着未秋躺到了牀上,颳着她的臉皮,親暱的說道:“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