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雋十分歉然,嘆道:“都是我連累了周兄。”
“你我兄弟一場,說這些話就太見外了!我當你是兄弟,纔跟你訴苦的,可不是讓你愧疚的!”周刃笑道。
周刃沒有直接帶秦雋去宴席,而是拉着他去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嚴肅的跟他說道:“我得跟你說一聲,井丞相丟了這麼大的面子,肯定是徹底恨上弟妹了。現在你們有賑災的大功勞在身,又有皇上垂青,風頭正健,雖然他現在不敢怎麼樣,但難保日後他不起什麼壞心思。”
秦雋拱手道了謝,緩慢而堅定的說道:“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
周刃點了點頭,其實他挺羨慕秦雋的,不管秦雋出身如何,他有一個如此重情重義的妻子,這份情義千金難求,便是出身王侯將相,也換不來啊!
“走吧,他們該等急了。”周刃笑道。
秦雋來的這家酒樓隱藏在民居之間,若不是知情人,誰也想象不到如此幽靜漂亮的宅院是間酒樓。
周刃一推開房門,屋裡坐着的十來個男子正熱烈的說着什麼,看到了門口的周刃和秦雋,紛紛站了起來,熱情恭敬的請兩人坐到了主位上,七嘴八舌奉承的話不絕於耳。
其中一個男子趕緊出去,跟門口守着的夥計說了幾句話,不多時,便有一箇中年婦人領着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進了房間,先前出去的那個男子立刻笑着站了起來,指着其中最漂亮的兩個姑娘,叫道:“你,還有你,過來,陪陪周大人和秦大人!”
剩下的人也跟着起鬨,笑道:“自古美人配英雄,周大人和秦大人英雄蓋世,當配美人!”
剩餘的姑娘們依次找了個男子坐下,脂粉香氣和調笑聲混做一團。
秦雋雖然沒少經歷這樣的場合,但是看到眼前這副場面,還是覺得有些膈應。
他並不搭理旁邊調笑搭話的豔麗女子,也不讓她幫忙佈菜斟酒,那女子不死心,還想湊上來,秦雋眉頭一皺,剛想發作的時候,周刃笑着開口了,指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問道:“你和她可懂彈唱?若是懂,你們兩個坐那裡給我們彈唱幾個曲子吧,少不了你們的脂粉錢!”
周刃雖不是這裡的常客,但也在這裡混了個臉熟,陪他的女子自然知道他身份尊貴,又坐這桌席面的主位,便知趣的拉着秦雋身旁的女子,取了琵琶坐到一邊彈唱去了。
坐在秦雋旁邊的女子實在不情願啊,這位秦大人長的那麼英俊,身上又有一種不同於這些酒色之徒的清淨之氣,她好喜歡,好捨不得……
看秦雋臉色冷淡,請客的幾個男子頓時不安了起來,其中一個以眼神詢問周刃,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周刃笑道:“無妨,秦兄弟不大喜歡旁邊有人聒噪。”他總不能說秦兄弟在爲家裡的媳婦守身如玉吧……
那人鬆了口氣,瞧了眼坐在角落裡,哀怨看着秦雋,彈着琵琶的女子,那女子身形豐滿,豔麗成熟,莫非秦雋不好這口……
想了想,那人又出去了一趟,交代了夥計幾句,剛纔的中年婦人便領來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青澀稚嫩,尚未長開。
“去,好好服侍秦大人!”那人吩咐道。
周刃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不知道是該笑還是如何。
那人顯然是誤會了周刃的意思,以爲自己送對了人,正暗自得意着呢,像秦雋這種表面嚴肅正經的人,肯定不喜歡這些風情萬種,經歷過無數男人洗禮才歷練出來的成熟女子,絕對好的是這青澀單純,未經人事的小嫩瓜……
秦雋皺着眉頭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娘,這黃毛丫頭比茜茜大不了幾歲,簡直叫他無語,若不是他要給周刃面子,他就要起身走人了。
小丫頭還沒開始接客,不懂怎麼迎來送往,笑臉陪客,看秦雋這副冷臉的模樣就先怯了幾分,戰戰兢兢的坐在秦雋旁邊,規規矩矩的,動都不敢動,更不敢跟秦雋說話。
看她老實,沒想着動手動腳,秦雋對她還算客氣,沒讓她直接滾蛋。
叫雛妓過來的人更得意了,看吧,他猜對了!果然秦雋好的是這口,簡直是道貌岸然啊……
看到這明顯的區別對待,角落裡的琵琶聲頓時哀怨了不少。
有周刃在,加上這些人誠心要拍秦雋馬屁,和秦雋拉關係,席間的氛圍一直很熱鬧。
這個說:“以後還得秦大哥多多提攜小弟啊!”
秦雋推辭道:“不敢當,在下只是個四品太守,談不上提攜……”
那個說:“秦大哥你也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現在是皇上跟前的頭號紅人啊!等你在山東歷練兩年,回來皇上不給你個太子太保噹噹?”
再來一個說:“秦大哥,你就是我的親大哥誒!兄弟們都等着你飛黃騰達後不忘貧賤之交,您稍微提攜一句,可就是兄弟們一輩子的前程啊!”
席間作陪的姑娘們也應景的跟着起鬨了起來。
秦雋淡淡的笑了笑,算是作答。
要是他還是當年那個剛回到京城的毛頭小子,整日做着要幹一番事業的春秋大夢,聽到這露骨奉承的話還不得意的飛起來,但現在他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這話太假太空太無聊,只想趕快應付完這無趣的應酬,趕緊回家陪老婆孩子。
他覺得,他最初的改變開始於他知道了自己有個女兒,等他娶了媳婦,然後秦衡出生,他整個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家庭和孩子會讓一個男人產生脫胎換骨的變化,現在的他想起年少氣盛時不切實際的夢想,甚至會產生一種很荒唐的想法——這麼幼稚的想法竟然是他曾經的夢想?他居然有這麼可笑的時候?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賣力奉承誇獎的時候,秦雋正在神遊太虛,外面天已經黑了,茜茜是乖孩子,肯定早早就睡了,秦衡一向頑皮,秋兒又心軟,喜歡慣孩子,沒他在,秦衡還不尾巴翹上天?
正是因爲秦雋端了個嚴肅冷淡的面孔,衆人誰也不會想到他在走神,而且是在衆位環肥燕瘦的美女環繞中,想着家裡的老婆孩子……
有人見他們說了半天,秦雋都不爲所動,只是冷淡的敷衍着,便衝坐在秦雋身旁的雛妓使了個眼色,吆喝道:“好好伺候秦大人啊!”
雛妓有點慌張,她頭一次接客,對象看起來還那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心裡實在沒底,雖然秦雋很帥,但她怕惹惱了秦雋,被秦雋痛打一頓。她聽樓裡有經驗的姐姐們說,有些客人看起來特別的正經,實際上特別的變態……
“還不快點!”那人見雛妓遲遲沒動作,生氣了。
雛妓內心流着麪條寬的眼淚,暗自同情起了這位秦大人的夫人,不知道誰這麼倒黴,攤上這麼一個嚇人的郎君,定是****被他打……
“大人,您,您喝酒。”雛妓倒了一杯酒,恭敬的送到了秦雋跟前的桌子上。
秦雋這才從神遊中回過神來,看到了面前的酒杯,再看了眼離自己有一尺遠的小丫頭。
“多謝。”秦雋淡淡的說道,舉杯飲了酒,放下了酒杯。
雛妓大出了一口氣,鬆口氣的同時也嘆了口氣,她頭一次接客怎麼就碰到了這麼難搞的人?她幻想過的掛牌對象可不是這樣的。
要問她的理想掛牌對象是誰?那還用問嗎?當然是英俊溫柔又瀟灑多情的井二公子了!只可惜,不知道爲什麼,井二公子很久很久沒來這裡了,定是有別處的小妖精把井二公子的魂給勾走了!
說好的等她掛牌就來點她作陪呢?說好的要哥哥妹妹相愛一輩子呢?深感受到欺騙的小雛妓憤怒的表示:這世上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雛妓又趕緊一杯酒倒上,“大人,您喝酒。”
秦雋卻沒有再喝酒了,今晚上他喝了幾杯,再喝下去,回家就得讓未秋聞見酒味了,她討厭這個味道。
酒席吃到這會兒,正是酒過三巡,衆人各自放開的時候,在場的人各摟了一個女子聽曲兒談笑,那手都不老實的往女人衣服裡鑽,面上卻是一派享受的鹹溼模樣。
秦雋看周刃和其他人詳談甚歡,他一時半會不好走開,便看向了旁邊的小丫頭,問道:“你多大了?這麼小就出來掛牌接客?”
小丫頭連忙說道:“回大人的話,奴家今年十二歲了,是冀州那邊的人,早兩年遭了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二叔三叔二舅三舅都死光了,家裡實在過不下去,奴家還有個弟弟,奴家的父母便把奴家賣給人販子了。”
這是老鴇教她的,客人若是問起來,就要把自己的身世說的越悽慘越好,指不定客人同情心一上來,就多給些銀錢了。
秦雋想起來自家的兩個兒女,又開始神遊開腦洞了,萬一真過不下去了……那就先賣掉調皮搗蛋,讓人傷腦筋的秦衡,茜茜是他的心頭肉小棉襖,他捨不得賣。
“大人?”雛妓見秦雋久久沒個反應,試探的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