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案,蘇府可有餘地?”
雲逸側頭,目光幽暗,手裡頭一柄摺扇轉來轉去,玩味的凝着他:“怎麼?想讓本官徇私?本官同那老狐狸可沒有私可尋。”
戰青城奪了他的摺扇:“你只須告訴我,可有餘地。”
“有,去找卿相,若是卿相一口否決蘇正清同他之間的勾結,自可保全蘇府。”不過,卿相那隻千年老狐狸可沒沒那麼簡單,戰青城若是去求卿相或者太子,無論哪一個人,都得脫一層皮下來!畢竟那二人對戰青城,可謂是恨之入骨,審案的時候都巴不得能將戰府牽扯上來陪葬!
戰青城扔了摺扇,大步離去。
身後雲逸急喚:“唉,去哪兒?”
戰青城頭也不回的跑了。
宋仁義一條胳膊搭輪椅倚背上,懶洋洋的擡了擡眼皮,嘻皮笑臉:“這戰府可又有好戲看了,嘖嘖,青梅竹馬同蘇氏,也不知他更偏向於誰?”
雲逸曲手撐着臉,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斜眼笑:“憶秋姑娘還未從清虛觀出來?”
宋仁義面色一沉:“不出來纔好。”
天陰沉沉的籠在頭頂,一寒多日,連着身上都帶了一股子潤味兒,牢裡頭便潤得更厲害了。
戰青城打牢裡出來便直接回了主屋,呆在書房裡坐到了日暮沉沉,蘇鳳錦在主屋門口站了許義,她倒也不曾喚安吉去打擾,只默默開始堆起了雪人。
安吉瞧着那堆了大半個院子的雪人,再瞅瞅那紛飛的大雪與那東一塊西一片醜得慘絕人寰的地,一臉無奈,來來回回的勸了她好幾次,偏生她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到了後半夜時大雪便紛然而下,那雪似棉花似的,一把一把往下掉,屋檐黛瓦染上了一屋純白色,蘇鳳錦手指凍得僵硬,刻竹片弄得傷痕累累的手也不流血了,浸在寒冰徹骨的雪裡,凍得蔥段似的手發白僵硬。
安吉實在瞧她在雪地裡衣衫單薄瑟瑟發抖,實在瞧不下去了,便悄入了屋,見戰青城盯着蘇鳳錦的畫像發呆,一時哭笑不得。
“爺,大奶奶在屋外頭呆了許久了。”
戰青城怔了怔,將那畫細細收了起來:“讓她回去。”
“爺,大奶奶堆了大半院子的雪人,如今外頭又下着這樣大的雪……”這話音還未落呢,戰青城人已經堆開門了,安吉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經將蘇鳳錦抱至碳盆邊烤着火了。
安吉訕訕笑了笑,轉身關了門去忙旁的事了。
戰青城差人拿了個湯婆子予她便揮退了屋子裡的人,坐在她對面,盯着她瞧。
蘇鳳錦抱着湯婆子囁嚅着脣角,語氣微弱:“我……我來瞧瞧你。”
“我要聽實話。”戰青城見她冷得慌,不由自主的又坐近了些,想起牢中之事,又離得遠了幾分。
蘇鳳錦瞧着他的動作,心裡空得厲害,顫顫巍巍的伸了手握着他手,低聲道:“先前原是我不懂事,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伺候你。”
戰青城抽了手別過頭去:“回去吧。”
蘇鳳錦心口忽的便好似停了一般,僵在原地,指尖微微發顫。
戰青城嘆了嘆氣,終是將她拽進了懷裡,無奈低吼:“蘇鳳錦!你是要氣死我嗎!”
蘇鳳錦低低道:“我爹……”
“你就因着蘇府那羣人來這裡跟我玩苦肉計玩美人計?倒真看不出來,你何時如此大善了!先前我碰你一下你都要賞我一巴掌,如今卻要求着我碰你?蘇鳳錦,你當真是……”賤!那最後一個字跑到了嘴邊,氣得急火攻心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蘇鳳錦糾着他的衣襟,指尖打着顫:“將軍,求求你救救我爹和我大哥……你若是要娶卿府二小姐也無妨的,我……我可以將將軍夫人的位置空出來,我會老老實實呆在東屋,絕不會擾你們……”
戰青城忽的將她抱了起來,往書房隔間的牀塌走去。
蘇鳳錦心裡頭慌得厲害,握着他衣襟的手瑟瑟發抖,戰青城鬆了手站在牀邊,居高臨下的瞧着她,心裡渴望的熾熱感被她的恐懼打消得一乾二淨,心裡頭什麼雜念也沒有了。
她忙坐了起來,握着戰青城的手,哆嗦的覆在她的肩膀上,兩手慢慢解衣。
屋子裡着碳火暖得很,嫩白如玉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倒也不覺冷,只是慌亂得緊,戰青城瞧着那煙青色的繡海棠纏枝的肚兜,心裡竄起一股火,低聲附了過去,嗓音低啞性感:“可知我是誰?”
“將……將軍。”蘇鳳錦身子冷得很,被戰青城帶火的大掌掃過,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的小字析臣,喚析臣。”戰青城見她冷,便扯了被子將兩個人都蓋上,掌風一過,那搖曳的燭火就這般滅了,一切都沉浸在暗沉的夜色裡。
“析臣。”
這兩個字就好似乾柴碰上了烈火,瞬間焚燒了戰青城的理智。他曾經同蘇鳳錦做過那樣的夢,如今一夕成了真,卻似個毛頭小子一般,帶着滿腔的熱火似要與她一同燒個乾淨!
長安城的漫漫長夜裡有更漏聲響起,蘭馨很晚方纔老夫人那兒出來,聽聞戰青城在主屋,便差人做了些東西提着去了,誰料卻見一羣伺候人的侍女站在書房的門口,她聽着裡頭低低淺淺的聲音,心裡頭火似的燒。
“是哪個小賤人在裡頭!”秋婆子咬牙切齒。
那守門的侍女低聲道:“是東屋大奶奶。”
蘭馨扯着帕子恨得面色發青:“不要說我今夜來過。”
秋婆子忙跟了蘭馨出了主屋:“少奶奶,您息怒,那東屋的便是同爺在一塊兒了原也不打緊,明日正午可是蘇府問斬的日子,再說了,到時候若是卿二小姐入了府,爺哪裡還有她,原就是她不甘寂寞勾的爺罷了。”
蘭馨一腳踹翻了主屋院邊的一個雪人,滿眼恨意:“不過就是個罪臣之女!原先到底是我小瞧了她!不曾想她也有爬上去的一天!”
秋婆子只得跟在蘭馨的身旁,低低的勸着:“反正那東屋的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蘭馨一瞧那東屋就來氣,當即回了西屋。
同是漫漫長夜,有人鴛鴦錦被翻滾共赴天明,有人閒獨倚窗盼天明。
冬季的黎明普遍來得晚,更是卯時了窗外頭還是陰沉沉的,和着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天氣寒得緊。
屋子裡頭安吉悄悄派人重續了碳火,戰青城披了件大氅悄悄起身去去了院子裡,安吉笑嘻嘻的湊了過來:“爺,您今兒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瞧着氣色,不知比之先前好了多少倍!”
戰青城瞧着那院門口壞了的雪人眯了眯眸子:“誰幹的?”
安吉咳了兩聲:“許是風大……這門口風向來要大些。”
戰青城心情真真是好,他閒來無事,便又開始堆雪人,院子裡頭蘇鳳錦才堆了十幾個,這一會兒的功夫,戰青城便頂着風雪堆了幾十個了,院子裡頭一時又滿是雪人。
安吉愁得很,若是爺再來一句丟去鏡湖,那他豈不是又要喚人過來忙活,想來今日是連個太陽也不會出的了,這些個雪人莫嚇着人才好。
戰青城堆了雪人又回了書房裡頭的臥房,瞧着戰青城露在外頭的玉臂,握着她的手塞回被子裡,無意中瞧見她手上盡是傷口,那傷口倒也不大,只是瞧着心疼得緊。
他滿身的寒氣,也不敢離牀近,便遠遠的坐在碳盆邊守着她,她生得雖不驚豔,卻是極耐看的。那雙清冽的眸子被纖長的睫覆蓋着,小巧的鼻子下邊是小巧的嘴,先前巴掌大的鵝蛋臉,如今已經瘦得錐子一般,纖細的脖子往下便是精緻的鎖骨, 那上頭印着斑駁的痕跡……
戰青城將視線從她身上撕開,喚安吉取了些藥給他,他拿了藥去了裡屋,握着她的手抹藥,蘇鳳錦被那股子涼意鬧醒了,微微睜眼,見是戰青城,猛的坐了起來,錦被從她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痕跡。
戰青城摸了摸鼻子:“抱歉,在下一介粗人……下手……重了些。”
蘇鳳錦忙扯了被子掩着:“將軍,我爹……”
戰青城碰的一聲擱藥,劍眉擰作一團:“你不要告訴我,你同我原不過就是爲了你爹!”
“將軍,求求你救救我爹吧。”她跪坐在牀上,渾身散架一般的疼,硬咬着牙一聲不吭,只提她爹。
戰青城一拂手便打翻了茶盞冷笑:“蘇鳳錦,先前不過碰一碰你,你都嫌我髒,如今你卻甘願求我碰你,我告訴你,即便我碰了你,不救你爹,你也奈何不得我!你怕是想不到吧?不僅僅是你爹,連着趙阮誠今日正午也一併要被問斬!”
蘇鳳錦瞬間失了血色,穿了單薄的衣跪到了地上:“將軍,你救救我爹吧……”
“怎麼?你不想救趙阮誠?”戰青城單膝跪在地上,掐着她的臉,笑意寒冽似窗外頭刮人臉的風。
戰青城只覺可笑,他掏心掏肺的待蘇鳳錦,蘇鳳錦如今卻因着她爹而願意這般作賤自己!原先那個頗有幾分傲骨的人,一時竟不知去了哪裡。
這般一來,倒瞧着他似個嫖客一般,佔了人家便宜還不給錢。
蘇鳳錦只低聲喃喃:“我爹……”
戰青城收了手,冷眼瞧着她:“穿衣,回東屋好好呆着,你若再敢隨意出府,我便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