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笑笑,不置可否。
屋子裡面的氣氛倒還算融洽,多是蘭馨與父母在說話,偶爾戰青城也會點點頭,或者單純的應兩聲,一頓飯吃得蘭馨一家其樂融融,戰青城倒像是個外人了,只是戰青城倒也不拘束這些,他在想魏尚書那句話:家中有了妻,就是如此。
他的鳳錦也是那般,脾氣大得很,分明跟過趙阮誠的,卻還如未出閨的姑娘一般,嬌情又金貴得很,便是輕輕碰一碰都會將他一頓收拾,只是戰青城卻屈服於那樣的‘收拾’中。他想,若是一個男人連妻都不愛,那麼,那人還算是個男人嗎?
這麼一頓飯下來,天色就暗了,魏夫人差人在屋中薰了些安神的香,又差人送了幾盆花進去擺着添些生氣。
魏家哥哥去了那魏州城任職,如今未得大事,亦抽不出身回家,所以府中也就顯得空蕩了許多。
蘭馨坐在窗邊捧着臉瞧着那盞暖黃色的燈,外頭下起了春雨,聲音在夜裡沙沙的響着,顯得屋中清寂,蘭馨望向戰青城,卻見他拿了一本書在燈下看,目光溫和如水,脣角還帶着笑,那俊朗神武的面容在燈盞下越發的柔和好看,一時讓蘭馨心動不已。當年蘭馨偷去參加花燈會,與戰青城偶遇,一眼傾心,只是戰青城約是不知道的。
蘭馨打着呵欠來到戰青城的身旁,笑問:“爺在想什麼,這般入神。”
戰青城擡頭,見是蘭馨,眸底的光便暗了下去,朝她淡道:“你先睡吧。”
“爺,天色已經不早了。”雖說明日也不用上朝,可是若是太晚睡了,總歸不好,再說,他們……還不曾一起……
“無妨。去睡吧。”戰青城垂眸,翻了一頁書,那書籤瞧着例到是好看,是一片竹子削薄所做,頭頭上鑽了個小孔,繫着深藍色的流蘇繩子,書籤正面還刻着小字,蘭馨一眼望得真切,那一句出自詩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爺,這書籤倒是別緻。”蘭馨伸手去拿,卻見戰青城已經合上了書。
“我去一趟軍營,明日若是魏大人問起,就說軍中有事。”戰青城忽的想起那個脾氣古怪的蘇鳳錦來,分明人家將她打得重傷她也不吭句聲,可偏偏對戰青城又兇得厲害,巴不得戰青城離她遠遠的纔好。
“爺……”蘭馨追着戰青城出了門。
戰青城頓了頓腳步,回頭朝她道:“梅花與你,原是極襯。”
蘭馨面色微羞,下意識伸手去摸她母親爲她插上的桃花,桃花經了一日的折騰,已經奄了,倒也不是多好看,只是燈盞下添了幾分豔色罷了。
她凝着戰青城那遠去的身影,雙拳緊握着,終有一日,她是一定要將將軍留在自個兒的身邊的。
安吉正在將軍府的正門口候着,見戰青城來了,笑着調侃:“將軍怎的不在岳父岳母府中享受美人恩?”
戰青城幽幽的掃了他一眼,坐進了馬車裡問:“她怎麼樣了?”
“張太醫來問過診了,已經好些了,爺,那紫地丁,難不成當真是老夫人……可老夫人行事曆來光明正大,這紫地丁一事未免太過怪異。”安吉替戰青城倒了一盞茶,心下也是覺得奇怪得很。
戰青城飲着茶,眸色微眯:“此事你暗中再查查。”
“是,爺,可是要回府?”如今夜裡春寒猶在,又下起了春雨,一時又寒了幾分,安吉都不由的多穿了一件襖子,偏戰青城一直是一單青衣,窄袖長袍,襯得身形修長不說,偏生得也是俊朗神武,也難怪那長安城中的姑娘個個恨毒了蘇鳳錦,一個棄婦卻能得將軍如此重愛,那狗屎運也實在過了些。
“去城外營地。”戰青城擱了茶盞,將那一份竹籤抽了出來,瞧着那上頭的字發呆。
安吉續了一盞茶,甚是不解:“爺,您先前呆在紫竹林裡大半天,就是爲着做個?區區一個書籤,吩咐了工匠去做就是了。”
戰青城瞧着那上頭的字,記憶中那抹傾城之貌已經不會再不時的跳出來了,如玉的身影在他的世界裡一點點的縮小,他想,終有一日是會徹底的消失不見的。這書籤上的字,原是戰青城與卿如玉曾經說過的,而如今,刻在了竹片上,那段時光卻不會再回來了。
安吉見戰青城不說話,低聲道:“爺,奴才前些日子見趙大人在暗中走動,想來是爲了少奶奶家大哥的事情呢,您說,那姓趙的會這麼好心?區區一個九品芝麻官家的,誰會刻意去救他啊。”
蘇府在朝中原是沒有什麼勢力與親友的,頂了天也就是高攀了將軍府的這門親事,只是將軍府的態度向來不好,所以蘇府也就沒敢將心思放到將軍府,誰知如今聽聞女兒又得寵了,心裡總是要期盼一番的。
戰青城一路進了軍營,軍營裡軍師笑眯眯的抱着暖爐坐在碳盆邊等着他。
見他入了坐,才道:“將軍,眼下這整個軍營的人可都在打賭。”
戰青城挑了挑眉:“怎麼?不用打仗了,就都打算荒廢了?”
“不過是休憩之餘的消遣,將軍何必當真。”軍師淵清烤着火,一副閒散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當這文弱書生是來這裡遊山玩水的。
“賭什麼?”戰青城瞧着那沙盤,頭也不擡。
“賭將軍到底是不是妻管嚴。軍中可有一大半賭你不是,還有一半,不敢賭。”軍營裡面多是訓練或者是學習一些作戰計劃,兵法佈陣之類的,枯燥的很,於是這將軍就成了頭號八卦的對象了。
戰青城狐疑的摸了摸自個的且,望向淵清:“我就那麼像妻管嚴?”
外頭副將木寒秋撩開簾子走了進來,彈了彈披風上的雨珠,走到火堆旁邊烤火邊笑:“格老子的,將軍,你自個去水裡照照,臉上就寫着夫人第一四個字!我可聽說那日如玉小姐吐得夠嗆,不過,當時接旨今上不是說取的那什麼九品芝麻官家的棄婦嗎?怎麼原來不是?皇帝老子是不是把你坑了啊?”
戰青城瞧着木寒秋有些頭疼:“你這滿嘴粗話的毛病什麼時候改改!這般粗俗,難怪那張老頭見了戰家軍就罵。”
木寒秋與軍師對視了一眼,挑了挑眉:“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