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先前在蘇家的時候,那些忙碌又累人的活計也不是沒有做過,如今每日除了一雙生了凍瘡的手浸在水裡搓着衣服,就是拿着斧頭去劈柴,這日,那繡春指揮着人將一個桶一塊抹布扔在鳳錦腳邊,鳳錦停了洗衣的動作,表情有些木訥的望向繡春。
繡春踢了踢那桶,譏誚道:“一個水性揚花的蕩婦還想擺什麼大少奶奶的牌子不成?若非是老夫人心善,你早被趕出府去了,也該知恩圖報些,別見天的想着那些個齷齪事!晚些老夫人他們要去祠堂祭拜,你還不趕緊將那祠堂裡的地擦乾淨,若是讓老夫人瞧着哪裡不乾淨,你可仔細着你的皮。”
蘇鳳錦伸出凍得僵硬的手握住那桶柄,低着頭欲走,繡春絆了她一腳,她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手按在尖銳的石子上,頓時冒出了鮮紅的血來,繡春滿意的笑了,趾高氣昂的瞧着她:“當真是個浪蕩貨,缺了男人連路都走不好了!還不趕緊去!”
蘇鳳錦從地上爬起來,在衆人鬨笑聲中眼神空洞的猶如遊魂一般走了。這樣的日子,在蘇府的時候於她而言本也是家常便飯了,如今來了這裡,原也不過是換了一個受苦辱的地方罷了,於她而言,又有什麼區別?
她去到祠堂的時候便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負手立於那些牌位前,鳳錦默了默便端了桶跪在角落裡開始擦地,祠堂是經常會打掃的,所以倒也不髒,只是她擦得很細緻,一雙生了凍瘡的手僵硬的抓着抹布在地上用力的擦洗,深冬裡衣衫單薄,顯得她越發的消瘦,一頭柔軟的青絲輕輕挽起,憔悴的面容枯黃肌瘦,杏眸空洞無神的盯着地板。
戰青城的視線從牌位上移開,落在那跪在地上擦地板的人,這穿得灰樸樸又款式老舊的,除了東屋的蘇鳳錦,還能有誰。
戰青城視線落在她的雙手上,劍眉微擰,蹲下身來與她平視:“手怎麼回事?”
她嚇得面色蒼白,削瘦的身形微微顫抖,雙眸驚恐不安的瞧着神色冷冽的戰青城,她想,這個人,該是不會放過她了,畢竟,那信是她偷的。她當時,也是沒有旁的法子了,所以纔會依着春芽所言,去盜了‘證據’。
“我帶你去瞧大夫。”他伸手去拉蘇鳳錦的手,蘇鳳錦猛的退了兩步,空洞的眸子裡染上了絕望的黑霧,她縮在角落,小聲道:“戰將軍,那信,是我偷的,只是你這般折辱我,又有什麼意思?算我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戰青城凝着她的手,苦笑:“你便當我是要折辱你,我帶你去上藥。”戰青城一直刻那雙在布帛上面起伏的雙手,那本是一雙纖纖如玉的巧手,如今卻腫得不成樣子了,手上裂出了許多傷口,瞧着只覺心口似有隻手壓着,悶悶的疼。
她蜷縮在地上,像只受傷的小獸一般,瞪着他厲聲道:“不要過來,滾開!!”
戰青城面色陰鬱,近前去扣了她一隻手冷笑:“你還當真將自己視作三貞九烈不成?在這世上,最沒有資格對我說滾的,就是你!若非發現及時,光憑那一紙書信,我戰府滿門一個都留不住!”
她不斷的掙扎着手,整個人都在顫抖:“放開我,求你。”
戰青城見她面色蒼白肌瘦,心微疼了疼,前些日子本養出了幾兩肉的,如今這麼一頓折騰,又迅速消瘦了下去,巴掌大的小臉,生生從鵝蛋臉瘦成了錐子臉。
戰青城忍着滿腔的怒火,聽得她小聲道:“我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你放開我吧。”
“所以你要去找趙阮誠?!”戰青城猛的將她推到那木牆上,一隻手將她雙手扣在她頭頂,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眸子裡升騰着殺氣!他這個現牌的丈夫,竟敵不過一個休棄了她的前夫!一想到他一門心思都付之東流,他便是一肚子的火,偏眼前這人,動不得打不動!
這樣的姿勢於蘇鳳錦而言是何其的屈辱!她咬着蒼白的脣,空洞的目光裡終於染上了潤色,似春時梨花帶雨,看得戰青城的心似貓兒撓過,微疼,又微癢,他俯身欲碰她,鳳錦別過臉,一腳頂在他的大腿上,戰青城倒不覺得疼,只覺得萬分失望。
她的身上,永遠都是恬淡的氣息,不比蘭馨的脂粉香氣或者卿如玉的草藥香,這樣的味道,總能令他覺得很舒服。
她一把將戰青城推開,拾了東西便要走,戰青城一腳將她手上的桶踹開,將人一把抱起,慌亂中的蘇鳳錦照着他的臉上就是一巴掌:“放我下來!”
他掃了眼祠堂中的牌位發,忍了心中的怒火將她放下:“我帶你去看大夫。”
她將手藏進灰撲撲的衣袖子裡,蒼白着一張臉,悶不吭聲。
戰青城苦笑:“怎麼?方纔打我的氣勢哪裡去了?!如今又成了這副沒骨氣的德行!”
“戰將軍,若是沒事,我就先告退了。”她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抹布,生了凍瘡的手疼得有些麻木,而方纔的那些屈辱之感,在她的心裡不斷的擴張,一想到這個地方她根本逃不了,便有些絕望。
戰青城凝着她匆匆遠去的背影,青筋直暴,一拳狠狠的打在房柱上!不過是個女人!他戰青城怎麼可能將心思放在她的心上!
站在外頭的安吉自是全都看見了的,他斂了滿眼的震驚,來到戰青城的身旁:“爺……”
思及自家爺又捱了一巴掌,那眼神跟要殺人擬的,他就不敢提及那蘇鳳錦了,只覺得那蘇鳳錦倒是玩得一手的欲擒故縱,如今爺都已經對她上了幾分心了,她倒好,還不知收斂。
蘭馨與老夫人同於這祠堂裡祭拜,戰青城凝着蘭馨跪拜的模樣想着那個呆頭呆腦急了卻會扇人臉的蘇鳳錦來。
蘭馨只當是戰青城正凝着她,面色帶羞,站在老夫人身旁低着頭,老夫人執了他的手出了祠堂,囑咐了她子嗣要趁早之類的話,對於蘇鳳錦這個人,更是連提都不曾提過。
蘭馨羞答答的望了眼戰青城,見他又在發呆,心裡忽的有些失落,上前挽了老夫人的手,溫聲道:“娘,前兒聽繡春說你這膝蓋最近總疼着,可瞧了大夫?”
“不過就是天溼冷些就疼……”
戰青城站在門口,凝着那越行越遠的婆媳兩,眸色陰沉,安吉矗在一旁,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