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屋裡頭總算是靜下來了,碳盆在室內散發着暖意,牀頭的燭臺子外頭罩着一層淺黃的燈罩,襯得整個內室甚是溫馨,蘇鳳錦垂眸,瞧着手裡的那繡得栩栩如生的一對鴛鴦,面色蒼白緘默不語,她披着發,柔順的坐着,透着一股子極其淺淡的梳理,戰青城想,若不是他死不要臉,此時怕是要被她這冷冰冰的態度給趕出去了。
外頭的芳姨拽着幾個丫鬟不讓她們進去叨擾,春芽站在門口凍得直哈氣:“如今若是她再蠢得不知把握,哪天死了也是活該!”
芳姨瞧着春芽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手小聲輕斥:“說的什麼胡話,你瞧着如今爺不是好好呆在東屋嗎?過去的事情老夫人斷是不會再提起了,只可惜了奶奶,受了這般的委屈。”
挽珠站在門口只欣喜萬分,那眼淚也算是止了,瞪着春芽,鬧個人倒是難得的沒有鬧起來。
寒風料峭的春寒還未至,大年初初過去,長安城的一切都在按班就班的開始忙碌了起來,戰青城一日裡有大半時間是呆在東屋的,只是東屋的那位卻是不同他說話,他倒也樂得自在,沒臉沒皮的在蘇鳳錦的跟前蹭着,但凡是上藥喂藥這等事情,戰青城亦是一力親自動手,堅決不會假手於他人,於他這在眼前飄了五六天的架勢,蘇鳳錦終於受不住了,她裹着白狐披風,瞧着牀邊正在吹藥的戰青城,忽的問:“將軍,你的臉皮是不是特別厚?”
戰青城愣了愣,忽的欣喜開:“夫人願意同我說話了?前些日子我還以爲是那些破事鬧得太狠將夫人嚇成啞巴了。”
蘇鳳錦正在繡着荷包的收尾工程,聽言擡頭清冷的瞧着他:“是啞巴纔好,就用不着同你說話。”
戰青城卻是笑了,笑得賊兮兮的:“那可不好,你若是啞巴了,豈不是少了許多閨房之趣?”
“臭不要臉!你走,我用不着你在這裡假惺惺,走!”蘇鳳錦奪了他手裡的藥開始趕人。
戰青城坐在牀邊,怕她將藥灑了,只得起身,賴皮一般笑盈盈的道:“我在戰場混跡這麼多年,別的薄得很,卻獨獨這層皮是厚實的,夫人可要摸摸?”
“滾!!!”蘇鳳錦抄了手中收尾的煙青色繡鴛鴦的荷砸在他的面門上,戰青城不怒,只是笑盈盈的,珍寶般拿着那苛包。
“夫人愛夫心切,卻也不必挑燈夜繡,這荷包我先收着,明日來見你再將荷包予你繡,否則,怕是要傷了夫人的眼了。”
蘇鳳錦不知道戰青城又是搭錯了哪根筋,只覺這人笑起來的模樣甚是好看。其實戰青城生得不差,加之身世顯赫,又軍功累累,身形高大,他着了一套廣袖長衫不說話的時候倒是極像權貴世家公子哥的,可若是說起話來,這幾日總能將蘇鳳錦逼成內傷。
“你走,你不要再來了!我已經大好了。”蘇鳳錦捧着藥,那藥還微燙,指尖摸着碗,那股子的燙意就這般傳進了她的心裡,她是決計不會讓自己再那麼蠢的陷進去的,她已經沒有聲譽了,不想到最後連同性命也一齊丟掉,浸湖也好,關在籠子裡也好,那些日子當真是太痛苦了,比她在蘇府裡呆了這麼多年還要痛苦,直到再次躺在這裡,蘇鳳錦越發覺得,這蘇府不是兵貴府地,而是一個地獄,一個十八層地獄,尤其是戰青城踏入這個屋子的時候 ,他更像是索命的閻羅,讓蘇鳳錦惶恐不安。
戰青城站在牀邊,任着蘇鳳錦罵,待她罵得累了才道:“你自是放心,這些話我是不會放在心上,你如今在我的身邊呆的時候還少,時日長了自然會知道,錦兒,在這長安城中,若是沒有我,或者我將你棄休出門,你會活不下去的。”
“活不活得下去,也與你無干,你無須在此假好心!”蘇鳳錦緊握着拳頭,忽的將碗裡的藥朝着戰青城便砸了過去。
戰青城頓時被藥灑了滿身,碗落到了地上,啪的一聲碎成了好幾瓣,淺桃色的碗就似花一般從枝頭落下,紛紛揚揚裡碎了,戰青城瞧 着她冰冷無情的模樣,心忽的疼了疼,如同針扎一般。
他朝着蘇鳳錦便撲了上去,將蘇鳳錦壓在牀、上,熾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邊,透起幾分旖旎的氣息:“錦兒,你該乖一些,好好聽話。”
“你滾開!戰青城!如若哪一天你把我逼上了絕路,我就跟你同歸於盡!”蘇鳳錦手裡的的髮釵死死的抵着戰青城的後頸,只要她稍稍一用力,或許她就可以解脫了,這將軍府裡暗無天日的痛苦日子,是可以結束的。
戰青城握着她的手,將手移到了胸口,笑盈盈的道:“是這個位置,錦兒可要記好了,下次不要說出來,直接動手。”
戰青城的力道微大了些,那簪子便扎入了戰青城的肉裡,那結實的胸口貼着蘇鳳錦的左手,她難以想像,如此堅硬的胸膛被這尖銳 的髮簪扎進去時,是一種怎樣的疼痛,那血緩緩的滲了出來,蘇鳳錦猛的鬆了手,擡腳去踹戰青城,慌得破口大罵:“戰青城!你有病啊!你滾開,別再來煩我!”
戰青城擡着她的下巴,那雙幽黑的目光如同黑暗中的一雙眼,讓蘇鳳錦渾身戰慄,他只道:“你要記着,你是簽了契約的,所以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我不是你的人,也不是你的鬼!你壓着我了……”最後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嬌喚激得戰青城一陣熱血沸騰,血氣方剛的年紀裡哪裡 經得起這樣的誘惑,又是朝思暮想的人兒,如何能把持得住,當下一隻手便沿着裡衣探了進去,戰青城給她用的都是上好的藥,如今身上的傷連疤都不曾留下。
那常年征戰的手上帶着厚實的繭子,繭子摩擦着蘇鳳錦那如綢緞一般的肌膚,令戰青城有些恍然,他低頭細細吻她,卻碰到了她的眼淚,在這樣寒風料峭的夜裡冰冷刺骨。
戰青城一時所有的理智都跑了回來,蘇鳳錦衣衫凌亂的躺在鴛鴦雅繡的棉被間,一頭烏黑的發在朦朧的燈盞下泛着微微的暖色光圈,那嫩白得如玉一般的肌膚讓戰青城想起了前一刻彷彿在撫摸一片雲一般的觸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