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戰青城的跟前替他解腰帶的時候整個人都險些貼在戰青城的身上,戰青城也不動彈了,由着她慢慢吞吞的做着。
戰青城想,有些事情,總是要做習慣了纔好。免得日後老夫老妻了還顯尷尬。
直到只剩下了襯衣與襯褲,戰青城才揮退了衆人,將蘇鳳錦抱起來,放進牀裡面,然後蓋了被子將人撈進懷裡,低聲道:“睡吧。”
蘇鳳錦困得很,卻還在防備着戰青城,她緊握着手中的簪子,於晨光將起的黎明裡疲憊的眼似小狼崽一般,盯着戰青城。
戰青城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裡透着幾分疲倦:“陪我睡會。”
“天亮了。”被子裡的簪子被她握得緊緊的,戰青城也不着急,嗯了一聲,伸了手腳過去,將她糾纏起來,淺談的呼吸噴在她的發上,蘇鳳錦掙扎了半天,手裡的簪子忽的被戰青城抽走了,他敷衍一般低聲道:“好好睡會,我不趁人之危。”
書房裡再無旁的聲音,蘇鳳錦也是睏倦了,靠在戰青城的懷裡微蜷縮着睡着了。
戰青城低頭瞧着她沉睡的模樣,當真是像隻身處異地的小貓兒一般,帶着些許稚嫩的防備。
其實蘇鳳錦滿了十六,十七的生辰卻還不曾到,可偏偏卻在這般的年紀裡變得不再活潑明豔,戰青城想,他的鳳錦,先前也該如他那離家出走的妹妹一般,明豔活潑又嬌橫任性纔是。偏生了那麼些事,在鳳錦的心裡種下了毒,將她心裡的活力與明豔統統毒死了。戰青城想,不知要用什麼樣的法子,才能將她的死地變成後生。
蘇鳳錦正睡着,迷迷糊糊裡聽見前來灑掃的丫鬟們低聲細語,窗外頭是個大好的晴天,陽光倒了一段樹影投在窗戶上,初生的嫩綠枝葉間有鳥兒流連其中。
幾個丫鬟進來打掃,隔着屏風倒也 曾注意半睡半醒的蘇鳳錦。
“唉,你可聽說了,昨兒夜裡那有名的殺人犯被人打的半死不殘的扔在衙門門口呢。”
“該他平白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眼下倒是遭了報應了吧!”
“我聽守衛的阿四說,昨兒爺好像說是出去殺人了,莫非就是這個殺人犯?我聽說這殺人犯先前可是北晉那邊死牢裡逃出來的,鬧得滿城風雨都不曾抓着呢……”
“你這消息倒是靈通。”
“我也是聽安總管無意提起,那殺人犯被抓了眼下長安城的人都能睡個安穩覺,要不,誰知道那殺人犯若是再病發了,會殺誰。”
蘇鳳錦坐起身來,那邊的丫鬟聽了動靜,忙走來一看,見是蘇鳳錦頓時面面相覷好半響才低低的喚了聲少奶奶。
蘇鳳錦只含蓄的點了點頭便起身走了出去,戰青城正在書房裡辦公,不知寫的什麼,背脊坐得筆直,提筆的手大而有力,悄悄看一眼那字,亦如其人,金戈鐵勾,蒼勁有力。
戰青城收了筆,朝她道:“過來瞧瞧。”
蘇鳳錦低聲道:“不用了。”
“嘖,倒真是小門小戶出身的,讓你光明正大的瞧你不願,偏要偷偷的看。”戰青城端了茶盞飲了一口,蘇鳳錦只得走上前去,打開那公文看了兩眼,面色微赫。
“可看明白?”戰青城擱了茶盞,拿了塊點心喂到她嘴邊,蘇鳳錦瞪着那糕點,難免有些尷尬,只得伸手接了去,低聲道:“我……我只識得太子,還有賢仁這幾個字,好像是誇太子來着。”
戰青城笑了:“你即不識得字,當初是怎麼從這麼多信件中將那幾封重要的信件偷走的?”
蘇鳳錦緊張的糾着帕子,低聲道:“我……我還是識得一些的。”而且那上面寫了些什麼,是蘭馨身旁的海棠告訴她的,她只管取了就是了,她答應海棠的,這些話是斷斷不能告訴戰青城的。
“看過些什麼書?”戰青城重新拿了一份公文打開,蘇鳳錦瞄了兩眼,只是看見幾個夸人的詞,想來又是一些歌功訟德的文章,可若要論起功德來,於戰場上誰又有戰青城的功勞大。
“出嫁前,父親讓我抄了女則女訓,還有……還有家訓。”她垂眸,忽的想起嫁予趙阮誠的前兩個月,她當真是非常用心的在習字學文的,那時候當真是一顆年少而熾熱的心,如今不過半年光景,她卻覺得好似過了大半輩子了。
戰青城寫字的手頓了頓,忽的笑問:“可想學文習字?”
“母親嫁予父親五年就逝世了,我小時候貪玩,總不愛學,可是如今卻是想的,只是……”蘇鳳錦提及那個溫柔如水一般的人時,目光也會不由自主的柔和下來,整個人如同雲一般,軟軟的,乾淨明暖。
戰青城想起了書中的一詞,紅袖添香夜讀書,只覺心口一熱:“過來,我教你。”
見蘇鳳錦眼神狐疑,戰青城不由失笑:“怎麼?難不成在你眼中,我就只是個會行軍作戰的粗人?夫君我當年也曾在國子監做過幾年學子,這些年看的書可不少於那些個只會咬文嚼字的窮酸書生。”
蘇鳳錦忽的笑了,眼神明暖,皓齒善睞:“將軍何故將自己與那些人比。”
“名字可會寫?”戰青城將蘇鳳錦拽進懷裡,捉着她的手,抽了一頁紙來,一團墨漬滴落在紙上,暈染開,似墨梅一般,淺淡的書香氣在書房裡縈繞,書房的牆面是一個落地窗,窗外一個小池塘,塘中荷花已露尖角,粉粉嫩嫩似水珠的形狀,甚是好看,那一株櫻花樹也已經開花了,暖風一吹,落英繽紛裡染了一池的粉色,水波盪出一圈圈漣漪,好似一副錦畫,若能繡下來就好了。
見蘇鳳錦出神了,戰青城的手從腰間往上移,蘇鳳錦猛的回神在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聲音低嗔,似是懊惱:“你做什麼!”
“這個法子倒是有效。”戰青城捉了她的手去寫蘇鳳錦的名字,那字出自戰青城的手下,倒添了向分莫名的柔情,蘇鳳錦只覺得心口燒得厲害,寫完之後便從戰青城的懷裡跳了出來,吱吱唔唔:“無須你這般教我,我原也是會寫些字的。”
戰青城失笑:“可會寫我的名字。”
蘇鳳錦低頭捉筆寫了戰青城三字,下筆沒什麼力道,歪歪扭扭的,倒也是個字了,戰青城瞧着窘迫的蘇鳳錦道“確是好字,胳膊跟腿都分了家了。”
蘇鳳錦有些氣:“我原就沒念過什麼書,自是不能同你們相比!”
戰青城在那字旁添了蘇鳳錦的名字,笑盈盈的道:“那邊桌子上備了些吃的,去吃吧,吃完了,過來磨墨。”
蘇鳳錦巴不得離開,當即轉身便走了。
待她走後,戰青城在這紙上添了幾個字,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已居東堂。
蘇鳳錦吃得磨磨蹭蹭,待吃完了,日頭已經上了三竿了,她慢慢吞吞的來到書桌前,拿了那墨條,磨得倒是順暢,磨出的墨也是極其濃稠而又順滑的,戰青城低頭批着公文的模樣十分認真,劍眉朗目裡透着不容質疑的篤定,他寫出來的字大氣而霸道,字跡蒼勁有力,瞧着只覺賞心悅目,若是寫作字帖,想來定會有許多人來求買,若是哪日他不做將軍了,許還能做個賣字的營生。
戰青城添了墨,溫聲道:“你字雖有待加強,磨墨的手法倒是好。”
“我給師父磨過好多年呢,磨墨的活計早就習慣了。”蘇鳳錦忽的閉了嘴,神色微暗。
“你師父?倒只聽說蘇家,不曾聽說你還有個師父。”戰青城眯了眯眸子,或許他該去查一查他的鳳錦了,細細一想,若哪日鳳錦自己告知,豈非更有趣。
“原是過去的事了。”她不願再提及那些往事。
兩人在書房裡呆了大半日,安吉推門而入,掃了眼研墨的蘇鳳錦,低聲道:“將軍,雲大人來了。”
“讓他來書房。”戰青城擱了筆,起身淨手,蘇鳳錦遞上帕子給他,他卻捉了蘇鳳錦的手,輕輕擦着她指尖上的墨漬,語氣溫和的不像話:“以後好好練字,我的錦兒原是最好的,自不會比那些書香世家的差。”
蘇鳳錦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將手抽了出來,低聲道:“雲大人來了,我先退下了。”
“嗯,晚上記得來侍寢。”戰青城瞧着蘇鳳錦那瞬間踉蹌的腳步,心情大好。
蘇鳳錦出了書房便撞上了雲逸,雲逸面容慘白,就似那種將死之人一般,天氣開始回暖了,這雲大人依舊穿着厚實的狐裘,狐裘大衣上頭蜷着一隻貂,本以爲是死的,不曾想那貂兒竟是活的,眼珠子動了動,定定的瞧着蘇鳳錦,蘇鳳錦嚇了一跳,朝雲逸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既然戰青城不願幫她,那麼她總是要想一想旁的法子纔是,大哥才二十歲,他還有大好的年華,他於蘇鳳錦是有恩的,斷不能就這樣折在那牢裡了。
蘇鳳錦挑了條小路急匆匆的回了東屋,東屋的春芽正在槐花樹下坐着把玩她繡的那個荷包,見她回來了便迎了上來,笑嘻嘻的問:“如何?可是好事成了?”
見蘇鳳錦不說話,春芽的面容忽的冷了下來,將荷包扔進她手裡,一臉厭惡:“做着這表情做甚,不知道的還以爲跟着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看你這樣子,昨夜也怕是沒成吧?想來也是,爺怎會看上你這麼一個棄婦。當真白費了咱們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