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見了他虎口處那個已經結痂的牙印微微皺眉:“你這手怎麼回事?被畜生咬了可要快請大夫纔好。”
戰青城低頭看了一眼,目光忽的溫了下來,笑道:“被貓兒咬了一下,已經看過了。”
“以後可要當心些,這畜生多不通人性,下回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你只管殺了就是。”老夫人的身份原是高貴的,除了那些權貴之家,大約旁的性命在她的眼中是不值錢的,倒也虧了她日日在慈航道人跟前吃齋唸經了。
戰青城扯了扯嘴角,捏着青酒杯不置可否,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面容上,顯得格外清冷,蘭馨有這麼一瞬間突然覺得,戰青城的氣質有些像東屋的那位了,只是心裡這般一想,便又覺得駭然,渾身上下都冷透了。
酒飯過後老夫人便去歇息了,戰青城擱了酒杯,也準備離開,蘭馨走在他後頭,軟聲嬌喚:“爺,咱們成親已六年有餘,什麼時候……”她言辭未盡已然面帶嬌羞,戰青城幽幽的掃了她一眼,擺了擺手:“再說。”
蘭馨面色一白,僵在原地,只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事情來,當真是一個笑話,當即上前與戰青城並行:“今日下午的時候父親差人過來,說是母親身子不好,我想回去伺候着……”
戰青城點了點頭:“即是孝道去就是了。”
“那將軍可要同去?”蘭馨緊了緊帕子,心裡打着鼓,平日裡在將軍府還好,要若回府的時候將軍也不曾同她回府,便會會端引人一羣人的猜忌,到時候她在府中的地位,便是大大下降。
戰青城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
蘭馨險些喜極而泣,忙福身道謝。
戰青城虛扶了她一把,擡步便走了,蘭馨瞧着那東屋的方向,於黑夜裡,這張嬌豔的臉襯着蒼白的月光顯得格外蕭瑟,她分明不過二十,可是她卻覺得那日子過得忒快了些。
秋婆子低聲道:“眼下春寒初初過去,夜裡還涼着呢,奶奶還是先回屋吧。”
蘭馨咳了兩聲,點了點頭:“原是我太着急了。”
“是東屋那位命數大,咱們還須從長計議,明日即是回府看望,不妨與夫人共同商討一番。”秋婆子領着蘭馨朝西屋走,海棠提着八仙燈走在前頭,面色沉靜。
如水般的月色在將軍府裡盪開,提着燈盞的守衛在將軍府裡來來去去,戰青城直接去了東屋,蘇鳳錦已經醒了,正伏在牀邊不斷的嘔吐,身上出了好些冷汗,見戰青城來了,她抄起手邊的茶盞便砸了過去,啞着嗓音道:“滾!滾啊。”
戰青城彎腰拾了那砸在他胸口的枕頭,走到牀邊發,微微擰眉:“錦兒,那日確是我過份了,不該帶你去瞧那些,不過,你莫要忘了,北晉即便已經滅亡,但是若起星星之火亦足以燎原,到時候若是起了戰事,遠比你所看見的場景更加駭人。”
“滾,你這個殺人犯,混帳東西,滾!嘔……”蘇鳳錦甩開戰青城拍她背的手,整個人弱得彷彿風一吹就能倒下。
戰青城轉過頭去問芳姨:“可喝藥?”
“原是喝了些,可是一端飯菜上來,又吐了,唉,也不知是怎麼了。眼下我們都已經換了碗,用的東西也是洗得乾乾淨淨的,想來應該儘量避開毒了纔是,怎麼會這樣。”芳姨瞧着當真是心疼,那下毒之人沒找着,眼下又吐得厲害。
“飯菜?什麼菜?”戰青城微微擰眉。
“也是瞧着奶奶面色蒼白,想着做些補血的菜式,不曾想一盤豬腰子剛端上來,這不就吐成這個樣子了。”芳姨不明就理。
戰青城:“……去煮些粥來。”
“早就熬着呢,都溫在那裡,奴婢去取來。”芳姨忙拽着挽珠匆匆退了出去。
戰青城坐在牀邊,瞧着乾嘔的蘇鳳錦,伸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蘇鳳錦沒什麼力氣,懶得與他再爭執,扒在牀上,奄奄一息的模樣與戰青城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有些相像,那個時候便是這樣,他坐在椅子裡,拿着本書等着他醒過來。
那個時候蘇鳳錦傷得不輕,可是戰青城卻不會擔心她是否會死,眼下只要她不說話,戰青城心裡便疼得厲害。
“吃些東西再睡。”他伸手,摸了摸蘇觀錦額頭,發現全是冷汗,便起身弄了塊帕子來,一下一下的替她擦着。
蘇鳳錦瞪着他,眼神憤恨:“不要在這裡假好心,我是永遠也不會信你。”
戰青城只笑:“無妨。”他原也沒想過蘇鳳錦會信他,只是心裡難免有些難過。
蘇鳳錦見他臉皮這般厚,只趴在牀上閉了眼不說話了,不一會兒挽珠便端了一碗粥來,忐忑不安的瞧着蘇鳳錦:“小姐,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可千萬別再吐了。”
蘇鳳錦微微擡眼,戰青城接了粥,吹得涼了些遞到她的嘴邊,將臉別過一邊去,沉聲道:“夜深了,將軍請回。”
“先前莫說是趕我走,便是說話也是唯唯諾諾的,怎的如今膽子倒是大了。”
蘇鳳錦不理會他的戲謔,悶悶道:“兔子急了還咬人,你不要逼我。”
“現下咬人的確是你,嘶,一下午了還疼呢。”戰青城將虎口處的傷擱蘇鳳錦跟前晃了晃。
蘇鳳錦無力的趴在牀上幸災樂禍:“活該!”
“怎這般無情?”戰青城吹涼了粥,遞到蘇鳳錦的嘴邊,蘇鳳錦別過臉去,不吃。
“怎麼?想讓我換種法子喂?你倒是會玩。”他笑盈盈的瞧着蘇鳳錦蒼白的脣,屋子裡還點着碳,牀邊置有凝神香,香氣繚繞。
蘇鳳錦瞪着他:“我自己吃。”
“錦兒,要乖乖聽話纔是。”他垂眸輕笑發,將粥遞到她嘴邊,終於開始吃東西,空蕩蕩的胃被食物一點一點的填滿,直到一碗粥見了底,戰青城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朝她道:“待你好了,我帶你去見你大哥。”
“我大哥他……怎麼樣了。”她垂眸盯着枕頭上那玉蘭花的繡樣。
“你放心,有云逸在,他死不了。”原本那蘇府的還說要來瞧瞧她,如今她因着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身陷囹圄時,那蘇府的人卻是一個也不見了,莫說是求情了,怕是見了都要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