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老小子一張口說話，他嘴邊的皺紋就高高堆了起來，樣子非常恐怖。
“你……你的臉？”村民驚叫了起來，都趕緊離莫小亂遠一些，他隨時和我在一起，所以村裡很多人還是認識他的，前幾天都還沒有事情，可是今晚卻成這個樣子。
莫小亂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落寂的搖搖頭：“沒事，你們也別怕我。”
這種鎮定只是裝出來的，其實我能夠感覺得出來，這老小子正在極力剋制自己害怕的心情。任何一個人，不分男女，當自己一天之內變成這種樣子時，沒有幾個能淡定起來。
“跟我去看看祠堂吧。”他平靜的說了一句，也不等我開口，直接轉身就走了。
我張了張嘴，本來是想讓他休息的，不過看這種樣子，說了也是白說。
和三叔兒他們打了一聲招呼，我趕緊跟上去，生怕老小子出事兒。
“二越，剛纔天上的紫薇斗數可能就是莫小亂弄出來的，只不過代價有些大，而且是爲你用命占卜，我不知道這麼自私的一個人，爲何會做出這種事情？你自己留點心。”
我默不作聲點了點頭，其實當看見莫小亂的第一時間，我就知道了。他跟我提過，紫微斗數對於風水師來說是一個不能隨意觸碰的禁忌，它必須以壽命來祭奠。
“莫小亂，你累了，快去休息吧。”
我說了一句，並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死活不讓他往祠堂那個方向走去。不管要做什麼，等他休息好了再說也不遲。
誰知道莫小亂一把甩開我的手，衝我問了一句：“怎麼？你害怕了？”
我一愣，隨後反應過來。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當即就笑了出來：“怕？你說我怕？”
和今天早上我做的那個夢比起來，這種是在是難以讓我心生懼意，讓我真正怕的是那個夢最後會成爲現實。陰陽雙眼，前可看今生來世，後能觀陰陽造化，擁有這種東西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覺得幸運還是倒黴？
“不怕那就跟我走，今晚我們兩一起收了那棺材裡面的東西。”他大步的往前走。
莫小亂不但面貌衰老了很多，就連精神也是恍惚，我敢打賭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這和一個喝醉了酒的人沒有啥子區別。
“不管你從紫薇斗數中看出來了什麼，我希望你冷靜一點，這句話是你對我說的最多吧？”
我笑了笑，歪着頭說了一句。
他果然站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狠狠甩頭，好一會兒纔開口道：“對，我的確很喜歡對你說這句話，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冷靜。”
話說到一半，他卻又峰迴路轉，說：“可是這一次不同，要是不除掉那口大紅棺材，你就過不了這一劫。到時候那老傢伙說不定會發瘋，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
這種話的意思不是說老爺子關心我的生死，而是在關心他自己的計劃，最起碼我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他到底在計劃着什麼？爲何少了我不行？
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操蛋的人生總需要人來扮演，而我很不幸。
“你不用嚇我，反正今天晚上我不會去的，要去你自己去。”
話才說完，電話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莫小亂停下了腳，摸出那個老古董電話一看，皺了皺眉毛接了。
他只是把電話放在耳朵旁邊，並沒有說話，遲疑了四五秒左右，把電話遞給了我。
“喂？”
我問了一句。
“許二越，我覺得你應該買個電話去，這樣會讓我很不方便找到你。”
冰柔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來。
“四翼金蠶王和陰陽雙眼都在這裡，你也不用擔心，給我好好治療一下虎妞兒就可以了。”
這一次冰柔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了我的預料，她頓了一下，語氣有些憂傷，又有少許的無奈：“二越，我想告訴你一個消息，可能這個消息從我嘴裡面告訴你，只會讓你更加的恨我，不過我也無所謂。”
我心裡面咯噔一聲，但依然假裝鎮定的詢問開口：“說。”
“楚瑩瑩不行了，癌症晚期，癌細胞已經全身擴散，這是她的命，我也改不了。”
就像冰柔她自己說的一樣，這個消息從她嘴裡面出來，只會讓我更加恨她。
‘咣噹’一下，莫小亂的手機從我手指裡面滑落，這一刻，我全身彷彿被抽乾了力氣，大腦一片空白。
“二越，我盡力了，她的命沒有人能改，包括那天差點殺死我的那個強大老頭也改不了，喂？”
地面，冰柔的聲音從手機裡面響起來，現在的她不像先前那種冷漠，聲音滿是愧疚和無奈。
這些話，我壓根兒沒有聽進去，那一句話，像是惡魔一樣在我大腦裡面肆意而爲，讓我一步接一步的走向崩潰。
“瑩瑩，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我兩隻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頭髮，整個人跪在地面，眼淚當即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二越，你是我這輩子看見過最慫的人。”
“二越，你飯吃了沒，沒吃的話我送來給你。好吧，其實是我想你了。”
“二越，你喜歡我麼？”
回憶，在這一刻如同潮水一樣涌向我的大腦，佔據了全部。
從認識到一路走來的片段，像是放電影一樣，在我的大腦裡面反覆呈現出來。
“二越，你要是醒過來了就答應娶我，我數到三，你不說話就算打贏了，三，哈哈你答應了，以後要是不履行諾言，我就一輩子纏着你，直到死。”
“瑩瑩，不要嚇我，你說什麼我都答應，我娶你好不好，你不要嚇我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不能讓冰柔那個瘋女人嚇我的，對不對？”
“對不對，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啊？”我趴在手機上面，哆嗦着開口，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疼的難受。
“啊。”我死死揪住頭髮，鑽心的疼痛和那天塌下來的感覺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欠你的，你爲什麼不讓我賠清，你爲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像是一灘爛泥趴在地面，放聲大哭了出來。
“你答應我的，要給我機會賠你的，你爲什麼要這樣，難道就因爲我沒有答應娶你，你就這樣報復我麼？是不是？是不是？”
“快告訴我，你在跟我開玩笑，是開玩笑？”
“我求求你，你快告訴我。”
我把自己的頭往地面磕下去，咣咣兩下，地上全是血。
莫小亂從後面一把抓住了我，死死把我按在地面，不讓我繼續撞下去。
“起開。”
我瘋狂的掙扎起來。
“二越，你在聽麼？”那一道聲音，深入我的靈魂，幾乎侵佔了我的記憶。
只是，不再像以前那種虎裡虎氣，而是虛弱，絕望，讓人心疼。
“我在聽，我在聽，瑩瑩，我在聽。”我捧起地面的手機，緊緊咬住自己的嘴，鹹味很快就在嘴裡面瀰漫。
“哈哈，二越，你爲我哭了。你心裡面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數到三，要是你不說話就代表你承認了，三，哈哈，你果然真的喜歡我。”
這一幕，似曾相識。
只不過，這一次我卻是心甘情願。
“嗚嗚，二越，醫生說我活不了，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在哪裡啊，我想見你最後一面。”
“好想做你一天的女朋友。”
眼淚讓我看不清手裡的手機，那不斷顫抖的手想要去撫摸楚瑩瑩，只可惜摸到的卻是一個冰冷的物體。
“二越，等我，我回來見一面。”瑩瑩甜甜的笑了起來，最後一絲聲音在電話裡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道令我無比討厭的聲音：“二越，我會帶她來找你。”
電話掛斷了，我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一定有法子可以救她的，對不對，莫小亂，你快告訴我一定有辦法可以救楚瑩瑩的。”我拉住莫小亂的褲腳，擡頭看着他。
我只每當這樣，莫小亂就會告訴我辦法，然而，他卻搖了搖頭。
“紫薇斗數，斗數有變，其三還二，遁去唯一。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選擇，我什麼時候做出了選擇？
眼淚無法止住，不停的往下落。
這種消息，如晴天霹靂，讓我無法接受。
電話已經掛斷了好幾分鐘，可是楚瑩瑩那一句句無助的話，仍然在我的耳朵邊迴盪着。
“這一劫，懸？”
莫小亂一邊走一遍搖頭，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裡面，讓我獨自一個人留在原地。
我就這樣坐在地面，呆呆的看着前面，一直坐着，做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爲了讓楚瑩瑩活得更好，讓死小妞兒離不開我麼？可是現在，夢裡死小妞兒要離我而去，今晚楚瑩瑩只想見我最後一面。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努力什麼？我的信念瞬間崩塌，失落感猶如狂風暴雨一樣席捲我整個疲倦的身軀。
慢慢的擡起頭來，我迷茫的看着這黑夜，誰能告訴我，努力這麼久到底是爲了什麼？
最重要的東西離我而去，只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