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爺與沈惟欽一道入了一處偏廳。
“不瞞老太爺說, 我先前所做諸般種種, 有些並非出自自家意願。今次也不過例行公事, 否則也不會這麼快了事。”沈惟欽淡淡道。
陸老太爺皺眉“殿下究竟想說甚?”
“老太爺莫要着慌, 我是來示好的。”
陸老太爺微怔。
“我與貴府三房是遠方表親,算來我與貴府也是有淵源的,昔日也有些情誼,我無意與貴府爲難。我只想提醒一句,如今外頭亂,諸位頂好不要出去。至若五姑娘,也最好暫留府中, 不要回國公府。”
沈惟欽見陸老太爺滿面狐疑之色,笑道“老太爺不信我也是常事,不過此情此景,我也沒理由騙你們,老太爺說呢?我真的不過是來做個提醒。”
“不過, 我也忙了一整天, 卻不知能否在貴府小坐片刻, 討口茶喝?”沈惟欽見陸老太爺踟躕不語,知他在想甚,也不催促,只道,“老太爺不必擔心我連累了貴府, 貴府是魏國公府姻親, 魏國公府又深孚衆望, 橫豎不會讓貴府受牽累。”言訖,耐心候着。
陸老太爺瞧見他這架勢,知若不應下,他今日斷不會輕易離開,沉聲道“也好,不過殿下切莫滯留過久。”
兩人折返之後,沈惟欽示意衆人可以盡散了。
陸聽溪重返園子,坐到棋枰之後,打算命人將成氏叫來,繼續這盤未完的殘局,一擡頭卻瞧見沈惟欽在她對面落座。
“姑娘好興致,這時節竟還有閒心下棋。”
陸聽溪環視一週,見私下裡竟沒一個下人,回頭道“我要歇息去了,殿下自便。”起身要走。
“姑娘今晚若就這麼走了,不怕我將陸家闔府上下悉數拿下,投入大牢?”
陸聽溪頓步回頭“你會嗎?”
“姑娘憑什麼認爲我不會?算來,陸家上下,真正於我有恩的也不過姑娘一人而已,陸大人、葉夫人與陸公子也勉強算是。可最初,他們也是看我不起的。後頭雖有所改觀,但他們骨子裡依舊認爲我是低賤的,給予我的所謂恩惠,更似是高高在上的施捨。陸大人與葉夫人當年想認我做義子,我不肯,二老就認爲我冥頑不靈,大抵在他們看來,我能做他們的義子已是不知幾輩子修來的造化,夫復何求?”
“實質上我知道,興許在旁人看來亦是如此。誰讓我勢弱呢。長房這邊算是好的,二房三房那邊根本不拿我當人看,三夫人孟氏說我就是個天生的下賤胚子,連遮掩都欠奉,就那麼當着我的面說,指着我的鼻子說,當時府上好些主子跟下人都看着,我不必看也知他們都在笑我,笑我賤如草芥,卻妄圖靠着讀書出人頭地。用孟氏的話說就是,‘一個街上討食的賤種,讀的什麼書,也不知是使了什麼下作手段,竟還跟府上的少爺們一道進學,瞧那喪家的寒磣樣,沒的髒了學堂。’”
“是啊,我是下賤胚子,你們多麼高貴,你們生於膏粱錦繡之間,天生的富貴命,”沈惟欽目光轉到陸聽溪身上,“我沒說姑娘。”
陸聽溪禁不住道“你不要鑽牛角尖,只看到惡意看不到善意,我父親母親當時是真心想拉你一把。你入府之前那樣的來歷,我父親母親他們與你非親非故的,不可能一下子接納你,起先對你有偏見也屬常事。後頭他們想認你做義子也是真心實意的……”
“我當然相信他們是真心實意的,但姑娘敢說他們沒有私心?姑娘難道沒有注意他們是何時動了認我做義子的念頭的?是在我得了學堂裡先生們的一致誇讚之後。當時陸大人還私底下找過兩個先生細細問了,聽說我極可能中舉,這才與葉夫人計議說要認我爲義子。”
“陸大人也不過是覺得我可用,想讓我在未得志之前成爲陸家的子弟,將來入了官場,也好幫扶陸家,照應你哥哥陸修業。說到底,這也不過是一樁買賣而已。”
陸聽溪道“可這些的前提是你能去讀書。讓你跟着府上子弟一道進學,這總是他們的意思吧?”
“姑娘莫不是忘了,當時與了我讀書機會的是姑娘。若非姑娘當時去陸大人和葉夫人跟前關說,哪個又會動這份心思?”
陸聽溪輕嘆“我不與你辯,你只要不動陸家人就成。”
“姑娘於我有大恩,看在姑娘的面上,我也不會與他們爲難。但姑娘也不要爲難我,”沈惟欽擡手指定他對面的位置,“坐下,這盤棋,我陪姑娘下完。”
陸聽溪想了一想,重新坐回去。
她這會兒沒甚下棋的心思,胡亂落子,不多時就輸了。
“太敷衍,重開一局。”
陸聽溪不由問他目的何在,沈惟欽道“其實我今晚來,不過是想看看姑娘,否則我何必躬親行事。”
“我還順道想跟姑娘說一句,”沈惟欽拈子的舉動一頓,擡眸看向對面玉容花貌的美人,“楚王府的大門永遠爲姑娘敞開,姑娘若在謝家待不下去了,我會親自去接姑娘。”
陸聽溪目光一凝“你這話何意?”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惟欽眸色愈深。
約莫是在他們來前本打算去寢息了,對面的美人只以一支雙股玲瓏玉簪將滿頭青絲綰起,眉彎新月,面綻芙蓉,一舉一動,顧盼嬌慵。廊廡上幾盞六角琉璃燈隨風曳動,將她身周光影暈得晻昧,寓目驚豔,彷彿午夜酣夢裡爲斑斕雲霞朦朧了玉姿的閬苑仙子。
在她尚且年幼時,他就知她生得美,總設想着她將來會是何等佚貌仙姿,可任憑他當年如何設想,也想不出她而今容姿的萬分之一。
細潤如玉的黑子在指尖翻轉,沈惟欽一時失神。驀地,他丟了棋子繞到陸聽溪身前“姑娘若是發覺自己對謝世子無意……”他伸手要去握陸聽溪的手,卻不防被一硬物砸中,又好巧不巧正擊在關節上,疼得鑽心。
沈惟欽回頭掠視一眼,卻並未瞧見什麼人。
少頃,他勾起一抹笑來,回頭對陸聽溪道“姑娘記得我的話便是。再有,我於親迎之日向謝世子敬酒時,觀他眼圈發黑、面色晦暗、耳廓泛紅,這是腎虧之症,姑娘嫁他實是委屈了,姑娘改嫁之後就知曉差別了。”
陸聽溪尚未反應過來他話中何意,他已拂袖而去。
她細想了想,想不起謝思言在新婚那晚的氣色,但眼圈發黑、面色晦暗、耳廓泛紅應是沒有的,他當時兇得狼一樣,哪裡有半分腎虧的樣子。
楊順在陸家後門外一直候到三更時分,才瞧見一道灰衣人影疾閃出來。待那人走到月色下,楊順瞧清楚對方的身形樣貌,嚇得後撤一步,持匕相對“來者何人?”
那灰衣人以風雷之勢一把打掉他手裡兵刃,冷聲道“少廢話,上車。”
楊順大駭,這是世子的聲音。他只知世子穿着一身灰衣,卻不曾想竟是扮成了這副鬼樣子。
待楊順爬到馬車裡,謝思言已卸掉了自己的羅鍋背和大肚子,灰布衣衫空空蕩蕩,好似個唱戲的。楊順又瞄了眼世子的包公臉跟大黑手,只覺自家少爺活像是撿煤核回來的,想笑不敢笑,憋得抽筋。
謝思言並沒注意楊順的舉動。
他甚至沒去想如今的局勢。
他如今滿腦子只一個念頭。
他遮掩了容貌、聲音與身形之後,陸聽溪果然沒認出他來。這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就是心下不豫。他先前鬼使神差地沒怎麼修飾眼睛,也曾與小姑娘目光相碰,可她愣是沒認出來。兩人認識了十幾載,又做過幾個月的夫妻,他總覺即便斂去了外在,只要他靠近,她就能覺出幾分熟稔來,可事實是一毫也無。
心知自己這股氣惱來得莫名其妙,甚至可謂無理取鬧,但心裡就是堵得慌。這大抵跟陸聽溪那日惱了他是一樣的道理。
寧王入駐皇宮後,並不臨金鑾殿,只住在皇宮偏路的武英殿,聲稱一日不尋見天興帝,一日不回封地,誓要爲仁宗皇帝討個公道。太后對他避而不見,寧王也並未將手伸到後宮裡,只着人將宮牆周遭團團圍住,不許后妃、宮人隨意出入。
然而尋了大半月,也沒能找見天興帝的蹤影。寧王繼而拿出仁宗皇帝的遺詔,以證己說。未幾,又有軍民耆老奉箋勸進,懇請寧王承繼大統,主持大局。寧王再三推拒,提出從宗室近支裡選個年紀合適的穎慧子弟入繼主支,但遭到諸多反對。
有些六部堂官已開始偏向寧王,附議寧王嗣位之事,並指出少主繼統之諸般弊病。寧王仍未應允,只道要等內閣集議,拿出個章程來。但首輔鄒益與次輔仲晁均不買賬,且自寧王入駐皇宮,就開始罷朝不至。
寧王遂擇日出宮,去魏國公府上拜謁。外間衆人並不知寧王都與謝家這邊說了甚,但瞧着從國公府出來的寧王的面色也知,謝家大抵是不肯買寧王的面子。
又一月後,在部分文武官員與一衆軍民耆老的一再勸進下,寧王終於鬆口,打算暫代皇位,自道只待異日尋得合適的嗣位者,就還政遜位。
寧王滯京期間,又收編了京畿附近幾個衛所的兵馬,兼算上自封地調來的兩萬兵馬,如今手裡有近七萬兵馬,又因佔着輿情優勢,倒能勉強壓得住部分罵他亂臣賊子的文臣武將。
寧王押着欽天監監正算了日子,定登基日期爲八月二十。在登基之前,寧王先在奉先殿中拜祭了仁宗皇帝,並將咸寧帝的神位與供饗從奉先殿與太廟中移除,騰出手就打算攜一衆擁躉者去祭奠仁宗皇帝的山陵。
寧王命同爲宗室的沈惟欽同隨,沈惟欽倒爽愷應下。
這晚,沈惟欽再度來了陸家。
陸聽溪見他一身玄色披風,內裡一襲銀灰色連雲暗紋的闊袖蜀錦直身,腰間只一條雀鹿闊白玉帶,連個茄袋也沒帶,倒顯得簡素,一時也揣度不出他來此何意。
其實她自聽說沈惟欽摻和了寧王一事後,就困惑不已。謀朝篡位這等事風險極大,寧王如今可能還能壓住局面,可一旦等到邊地將官聽聞寧王的作爲,局勢就很可能失控。咸寧帝雖多殘暴手段,但在位期間也始終致力於籠絡那幾個精擅戰事的將官,不然他的皇位不可能平穩。仁宗皇帝究竟是怎麼死的,如今實則已查無可查,全靠寧王一張嘴編排,若天興帝不堪爲帝,那寧王更是如此。
她都知道的道理,沈惟欽不可能不知。這人有多聰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年若非看他改過向善,她是不會留下他的。
權勢,地位,財力,他如今都有了,冒險幫寧王篡位實在沒必要。寧王登基,他也還是親王,已是晉無可晉。除非,他有更大的野心。
沈惟欽盯着陸聽溪不斷變幻的面色看了須臾,笑道“姑娘還跟從前一樣,心裡想什麼,全寫在臉上。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我只來跟姑娘說一聲,明日辰時正,我會着人送一封信來,姑娘記得收。”
陸聽溪道“那不知我何時能出得府去?”
叛軍來後的第二日,陸家周遭就多了五百兵士,將各個出口把守得密不透風,連出去採買的下人都不能通融。
“我不讓姑娘出去是爲姑娘好,若姑娘肯來楚王府,我便不限姑娘出入。”
陸聽溪緘默少頃,道“沈安,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你有恩,那你就是這般報答我的?”
沈惟欽端量着她“姑娘年紀還小,許多是非難以分辨。姑娘只需記住一條,在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興許我從前還一心謀取權位,但如今的我,行事之前最先想到的永遠是你。”
他驀地壓低嗓音“你捫心自問,你當初究竟爲何選擇嫁給謝思言?你認定了自己是要跟謝思言成婚的,也不過是因着他在你的規劃之內。你習慣了他的存在,你認爲他對你足夠好,又是你陸家的恩人,兼且你年及婚齡,你就覺着嫁他是順理成章的事。而我打亂了你的規劃,你就編了胡話敷衍我。真當我瞧不出你先前與我說你跟他是兩情相悅不過是搪塞之詞?”
他見陸聽溪不言語,笑了一笑“不打緊,很快就要見分曉了。”言罷飄然而去。
轉日辰正左右,陸聽溪當真收到一封信,信上字跡陌生,但僅觀語氣也知是沈惟欽寫的。信頗長,佔了整整一頁——
我知謝思言並未趕赴廣西,我亦知他另有差事。不論如何,我已着人阻截了他的人馬。他而今被我的手下困於玉泉山下的清河店,你若來,自有引路人。他現今手腳被縛,座椅之下滿填火藥,旁置塔香,香末接插引線,香燃盡,引線着,火藥俱爆,屍骨無存。
塔香可燃一時辰整,自你閱信之時燃。欲救從速,不得泄密,否則火藥提前引爆。
陸聽溪懵了片刻,又見信封內有什麼東西滑出,撿起發現是一團牛皮紙,裡內似裹一物,拆開一看,竟是一截斷指。斷指切口尚新,鮮血仍淌,白骨森森,筋絡歷歷。關節側邊還有一處細繭,那是長期握筆的人才會留下的。
謝思言手上確有這種細繭,他一雙手生得修長白皙,玉雕一樣,她有時拿他的手把玩,會特意在這層薄繭處摩挲,問他究竟是打幾歲開始開蒙習字的,他都登科多久了,這繭子怎還沒下去。
這斷指關節之間的長短粗細,也跟謝思言的極爲吻合。
陸聽溪看看信,又看看那截斷值,思緒紛亂半日,還是選擇去看一眼。
她揣上這封信,着人備車。出門時並未被阻攔,她上了馬車,一徑出城。
半個時辰後,她到了玉泉山腳下。此間距清河店還有大約二里的距離,她選了一條最近的道,正要命車伕繼續行路,厲梟忽至。
“殿下讓小的來給世子夫人帶句話,令尊陸大人被寧王的手下從揚州帶到了京城。因着陸大人對寧王多有不敬之詞,又是咸寧帝與天興帝父子兩個器重的近臣,寧王打算殺雞儆猴。陸大人如今已被推出午門,只待午時三刻斬首示衆。”
厲梟不欲久留,一股腦將話說完“世子夫人不要指望殿下去救令尊,殿下知您當真來了玉泉山,正着惱。殿下說,您只能二選一。若你現在原路返回,令尊尚有一線生機,殿下也可幫您救父;若您執意前往清河店,就只能救下謝世子。且您不能先救了謝世子再折回城,因爲時間趕不及。您只能救一個。”
陸聽溪盯着厲梟“楚王想做甚?”
厲梟不答她,只讓她快些做決斷。
陸聽溪看了那個裝着斷指的信封一眼,轉眼看向車伕,斷然道“回城。”
坐在清河店溪畔喝茶的沈惟欽聽了厲梟的回話,輕笑一聲“我早說了,她對謝思言根本無意,竟是連猶豫也不猶豫一下,就轉頭救父去了。”
雖說綱常人倫擺着,可但凡陸聽溪對謝思言有丁點的情意,就該踟躕一下。不假思索地做出決斷,只能是因着兩邊的輕重根本不在一個等次上。
他起身行至一處山坳,在一株粗壯的槐樹前停下,對着被綁縛在圈椅裡的人打量了少刻,道“你若再不將小皇帝的下落如實吐露,兩刻後,你就將化爲飛灰。”
圈椅內的人怒目而視,奮力掙揣。
“別白費氣力了,仔細沒把繩子掙斷,倒先將塔香掙斷,屆時座椅下的火藥只會被提前引爆。”
沈惟欽自得知陸聽溪果斷回城那一刻起,心緒就舒暢得很,而今耐心出奇得好,甚至還繞過槐樹,踏上山坡眺望了少刻秋景。
他負手摺回時,聽得遠處一陣人馬喧囂,瞥眼看去,但見謝思言一騎當先,電掣而來。
到了近前,謝思言翻身下馬“楚王殿下真真好興致,不預備着跟寧王去山陵祭拜仁宗,竟在此處喝茶。”
“興致確實好,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世子,不知世子可敢聽?”沈惟欽笑得玩味。
謝思言神容凜凜“放了他。”
“世子是怕他招認出什麼來吧?世子不如猜猜,在火藥被引爆前,他究竟會不會吐口。”
“寧王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爲他賣命?”
沈惟欽附耳在謝思言耳畔道“你猜猜看。”又將聲音壓得更低,“世子這一遭不論結果如何,都還是趁早放姑娘離開的好。姑娘對你根本無意。”
將他送信與陸聽溪的抉擇大略說了一回,笑道“強扭的瓜不甜,姑娘至今對你無法生情,便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對你有意,你鎮日自欺欺人,又有什麼意思?”
謝思言冷笑“我們夫妻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那若姑娘有朝一日後悔嫁你,你又當如何?將她囚困起來?”
謝思言一把揪住沈惟欽的衣襟“別以爲我如今不敢殺你。”
沈惟欽眉目淡淡,突然反手鉗住謝思言一邊臂膀,將他往後拋扔。謝思言即刻反應過來,趁隙去攻沈惟欽下盤。沈惟欽側身躲閃的空當,謝思言脫身,兩人並未退開,眼神莫測地互望一眼,鬥在一處。
圈椅裡的人估摸着已過去了一刻多,座椅下的火藥就是催命符,而眼前這兩人還在打鬥,一時頭皮幾炸,魂飛魄散,奈何一張嘴被封,呼喊不得。
謝思言與沈惟欽打得難分難解,漸漸距槐樹愈來愈遠,往山坡另一端的空地去了。
須臾,震天的爆炸聲起,山林抖顫,濃煙騰彌。
廝打之中的兩人卻根本沒往那邊瞧上一眼。沈惟欽道“我看世子就是不敢面對,承認她對你無意有那麼難?”
謝思言通身殺氣,抽了匕首,直取沈惟欽命門。
沈惟欽險險避開,哂笑“如若那椅中坐着的當真是世子,如今怕已成了齏粉了,來年或許還能化作春泥更護花?她根本不在意你的生死……”
他說話之際,忽聞一陣轔轔車馬聲由遠及近而來。
騁目望去,依稀可辨出前頭駕車的是陸家的車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