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瀧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見秦湘如此說道,倒也幾分有理,畢竟現在自己是在奉着容瀲的命令來陪秦湘,若是這秦湘出了什麼問題,恐怕是不能善終了!
她是容瀲的屬下,他的所有命令她都謹記全力以赴,於是傅千瀧一番思索只好答應,她現在只想着趕緊將這個秦湘安全送回丞相府,只要她回去,自己便能脫身入宮去看容衍。
這是眼下最無奈的辦法,傅千瀧雖然心裡焦急,可還是跟着秦湘兩人往丞相府走去。
……
容周皇宮,容衍的寢殿內,此刻一片燈火通明,雖然天色還沒有暗下去,甚至還有幾分殘陽如血映照着此刻的樓庭,可是裡面卻是人影忽動。
只見好幾個侍女端着東西從裡面而出,腳步匆忙,宮殿裡面還不時傳來幾聲交談聲,偶爾還伴隨着陣陣咳嗽,讓人聽了很是心疼。
這宮殿內滿是雅緻素樸,不像其他宮殿那麼金碧輝煌,在這偌大的皇宮中更是處於一角低調不已。
此刻,容衍正虛弱的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就連那平日裡炯炯有神是眼眸此刻也是頗顯暗淡無神,一旁的神醫華羅虛正在爲他把脈,神色凝重。
自從由蒙漢回來,容衍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寢宮內從未出去,因爲身體上的不適他也不想出去。
其實他最怕的就是被傅千瀧看到自己的虛弱,所以這才整日裡閉門不出。
可是今日早上一起來,卻沒想到是緊咳不止,甚至還咳出來不少血,這一下子便覺得身體痛苦難忍,於是華羅虛急忙爲容衍來調理壓制。
好在通過這一天的服藥鍼灸,容衍現在其實已經比早上好了許多,但是精神和氣血到底還是被這寒疾折磨的一日不如一日。
華羅虛特意爲了容衍將他的心脈穴位定住,實行血氣順行讓容衍稍微能不那麼痛苦。
“華大人,這次有勞了!”容衍突然出聲,那氣息奄奄的樣子實在讓人覺得惋惜,爲什麼上天會讓如此雲淡風輕之人受這種痛苦折磨!
“大皇子,你不必多言。老夫還是在盡力讓你好轉,只是大皇子這一次病發突然,比前幾次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在讓老夫疑惑啊!”
華羅虛讓容衍好好躺着,他去桌上拿起了早已備好的之筆,幾筆行雲流水,略微點墨,那早已胸有乾坤的藥方,便直接印然紙上。
“去,將這些藥儘快找來爲大皇子慢火熬好。”華羅虛向一旁守着的一侍衛吩咐道,那人接過藥方便匆忙跑了出去。
容衍看華羅虛一臉嚴肅,也自己心裡明白,不過他還是很感謝華羅虛這麼久的診治相伴,若不是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每一次寒疾的爆發都是他製作的藥丸壓制着,容衍不敢想,沒有華羅虛自己還能撐多久……
心裡落寞至極,容衍突然抓住了腰間的檀珠,他細細把玩着,那上面還有點點餘溫,這個檀珠讓他情不自禁便想起了傅千瀧。
爲了她,自己也是一再堅持,傅千瀧對他的付出,他每一個都清楚,尤其是這個檀珠給了他堅持下去的勇氣。
當初,若不是傅千瀧的一席話,他容衍也不會現在這麼堅定自己的心,越想越用力,容瀲緊緊的握着那檀珠,心裡彷彿有了一絲慰藉,那寒疾的苦痛在這一刻也是彷彿減輕了幾分。
華羅虛看着容衍表情痛苦,於是對他直言,“大皇子,你這次的病情加重,依老夫看,恐怕是之前我爲你解毒放血所致,再加上這次你從蒙漢不遠千里的舟車勞頓,那裡天氣嚴寒這才導致如此嚴重!”
容衍聽了此話卻是深深陷入了回憶,那解毒放血的確是讓他當時痛苦萬分……
那一年,容周大雪,不知爲什麼那個冬天格外的漫長嚴寒。
容衍當時的身體不容樂觀,華羅虛找了幾十種藥爲他養身調理,可是奈何根本抵不過這漫長冬日。
終於,在最是寒冷的三九天,容衍體內的寒疾還是徹底壓制不住了。
當時華羅虛整日研究各種辦法,逐一試了皆沒有多大的效果,後來好不容易在醫庫裡找到了一本書,那書上寫了放血之法似乎極其有效。
於是在徵得容衍同意後,華羅虛便直接按書上的爲容衍開始了每日一次的放血解毒。
每一天,都是要先進行全身鍼灸,當毒血逆行之時,便在容衍手腕出開一口,每日都是足足一碗。
那一個冬日下來,容衍消瘦了很多,而且氣血也的確大不如以前,不過這個方法當時卻是讓容衍安然的渡過了冬天。
後來容衍的身體雖然有時會不舒服,但是寒疾爆發的時間週期越來越長了,只是每一次爆發的都比上一次會更嚴重了。
容衍對此並沒有覺得有什麼遺憾,他知道華羅虛已經盡力,這樣子其實也好,週期長了,他也可以在好長一段時間稍微能像個正常人些,不必日日飽受那寒疾的折磨。
不過說蒙漢寒冷,容衍並不太覺得,因爲當時雖然外面冷,可是布衣很是照顧自己,千瀧也整日牽掛着自己。
回來的路上,有千瀧的陪伴他反倒覺得很是溫暖,他並不後悔與千瀧一起去蒙漢,這一次的經歷倒讓他更認清了自己的心。
到底還是傅千瀧值得他傾其所有,呵護一生,他願意爲了傅千瀧永遠忍着寒疾的折磨,只要能讓自己活的更久一些。
他最怕的便是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他怕自己會離開的太早……
華羅虛見容衍很是出神,於是輕聲提醒着,“大皇子,不知你在想什麼?”
“哦,沒事,只是有些莫名的感懷,”說着,容衍將手裡的檀珠又輕輕玩轉着,華羅虛見了眉目之間皺有眉頭,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讓容衍很是不解。
“華大人,你有什麼話直接便是,你我之間不用繞彎子。”容衍倒是善解人意,看着華羅虛不知他要說些什麼。
“大皇子,恕老夫直言,不過也有可能是老夫想多了。老夫只是想提醒大皇子,不要太過心思沉悶鬱結,這樣子長期下去,恐怕不利於病情恢復啊!”
這華羅虛一臉緊張神色,他知道容衍並不一定會尊聽他的,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點了出來,希望容衍能懂得其中的利弊。
畢竟容衍的身體不好,在華羅虛看來,這種無謂的事情還是不應該老放在心上,他始終希望容衍能通過自己的診治平安的活下去。
他最是佩服的也是容衍每次連氣都不出一聲,還在和你談笑風生,其實說不定他就在心裡暗暗正隱忍着寒疾帶來的種種苦痛!
容衍聽了淡淡一笑,忍不住自嘲道,“華大人,何必如此費心勞神呢!你應該清楚的……”
說着,容衍的眼眸裡又是透着那種無求無慮,很是淡然,他總是這樣,這種寒疾的折磨其實早已將容衍打磨的看透了一切。
他並不是不願意對明天充滿希望,只是他的眼裡永遠只有那舒然如風雲的飄渺的柔色,他從不將自己心裡的苦痛表現出來。
華羅虛見狀嘆息一聲,也是於心不忍,“大皇子,老夫即使清楚,但是不願意你就這樣下去,這並不怪你,也是老夫無能,束手無措,無法爲你徹底驅除這寒疾!”
“華大人,不可這麼說,你爲我做的一切都已經盡了全力,我也從未怨過誰,包括你,我都是虧欠太多……”
容衍的確如此,自從他知道自己從小便要受這寒疾折磨時,他便知道自己怨不得別人,一切都是自己的命運,這種上天註定的事情,他還是認了……
只是命運到底還是太過不公,特別是對待容衍!
本該是與世無爭,安然自若一生,可是無奈卻被這寒疾久久纏繞,不得而出,這就似囚籠一般的黑暗苦痛一直籠罩着容衍,讓他幾乎窒息,一點也不見得光明。
“三皇子,老夫願意如此,可不要再說什麼虧欠,若是這樣,老夫實在是沒有臉面再爲你繼續調理了。”
華羅虛很是謙虛,他被人稱神醫,可是在容衍這裡,他從來沒有這種想法,他知道哪怕自己耗盡一生,也不會治好容衍,他爲此很是失落。
其實容衍和華羅虛也都心裡十分清楚,這寒疾根本就不是病,就算是病也根本不可能治好的!
可是他們卻都在心裡將這看做了病,其實這是孃胎帶毒,這就算是神明在世通天之能也不見得可以杜絕。
容衍聽了華羅虛所說,心裡一陣兒慚愧,他知道自己欠的這輩子也沒有辦法還清,尤其是千瀧和華羅虛。
他們二人都是對他極好付出最多的人,可是自己卻是整日裡讓他們提心吊膽的擔心,容衍不知道自己還要拖累他們多久,只想儘快養好身體,雖然自知無救。
華羅虛見藥已經熬好端了過來,便直接打算吩咐容衍喝藥,正欲遞給容衍,門口這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兒敲門聲,讓人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