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襲黑衣的兩個人,傅千瀧停住了腳步,她心裡驚呆着,也知道容瀲這番舉動,是想用自己最親近的人來對自己下手,未免對容瀲的心更涼了一些。
傅千遙再次開口說道,話語之中,諸多的無奈和憐憫:“阿瀧,別任性了,跟我們回去吧。”
傅千瀧慢慢低下頭,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匕首,肩上的傷還未愈,稍一用力,右肩還微微作痛,她想衝出去,想快一點到容衍身邊,隨即立刻擡起頭,匕首即將出袖之際,卻看到了傅千遙蒼白的面龐和纏滿紗布的兩個手腕。
再看了看傅千遙,雖然面色上較之傅千凝好了很多,但是手腕上的紗布仍然與身上的黑衣反差明顯,乍一看上去,刺得人眼睛發痛。
這是當初,因爲自己的擅自出閣,而受到的懲罰,想到這裡,當時兩人被懸吊在屋檐之上的場景便如同排山倒海之勢再度回到了傅千瀧的腦海裡,長久地揮之不去。
傅千瀧在心中對自己說:“不可以想,不要想,容衍,他還在等着我……”
袖中匕首“噹”地一聲落地,隨後,傅千瀧慢慢跪下雙膝,雙手扶地,心中的愧疚與悲傷交替襲來,纏得她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
“阿瀧,來,跟姐姐回去吧。”傅千凝向前一步,慢慢走向傅千瀧,邊走邊在口中喃喃:“皇上下了死命令,要我們今日必須截住你……”
“凝姐姐……”傅千瀧開口打斷了傅千凝的話,聽到傅千瀧的話,傅千凝停住了自己向前的腳步,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凝姐姐,你莫要勸我了,我意已決……”
傅千遙忍不住看傅千瀧再次深陷泥潭,對於這般倔強任性的傅千瀧,他也緩緩開了口:“阿瀧,你這般固執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的。”
“是啊,你我三人一同長大,我們待你,就像是親生的妹妹一般,我們不會害你的,你如此倔強,所謂哪般呢?”
傅千瀧慢慢回答道:“我知道你們都想對我好,都不希望我插足皇家的事情,但你們是我的哥哥姐姐,你們應該瞭解我的,這場漩渦,我早已經踏進去,出不來了……”
“那就不要越陷越深了好麼?來阿瀧,聽話,跟哥哥回去……”
“我不要,我根本做不到置身事外,爺他已經變了,他可以殘忍到對容衍動手,也可以殘酷到對你們兩個用刑,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阿瀧……”
“哥哥莫要再勸了,今日就算是我拼了一身的性命,也是要去竹幽宮見一見容衍的。”
傅千遙嘆了口氣,不再言語,傅千凝卻向傅千瀧繼續走來:“阿瀧,你真的想好了麼?”
傅千瀧以爲傅千凝的言下之意,是怕自己的再度出逃會給他們兩個人帶來更嚴酷的懲罰,心中着實難受,話語開始哽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是我連累了你們……”
“阿瀧……”傅千遙向前一步走來,站在傅千瀧的面前,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摸着傅千瀧的頭頂,問道:
“傻孩子,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們只想知道,你真的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與爺作對了麼?我們的懲罰都是皮肉之傷,只是你,你受的,可都是心尖上的傷啊。”
傅千遙頓了頓,言語之中有了堅定的語氣:“阿瀧你擡起頭來,看着我,你真的,想好了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麼?”
傅千瀧擡起頭,對上傅千遙的目光,用力地點了點頭。
傅千凝站在不遠處,看着傅千瀧堅定的眼神,她似乎從中讀出了什麼……
“阿瀧,莫不是,你不僅僅是想去見一眼大皇子那麼簡單吧?”
傅千瀧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若是有朝一日,生者長辭,那當下見於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呢?我要他或者,長長久久地見下去。”
傅千凝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從傅千瀧的話中,再一次印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仍然是不肯相信,便繼續追問道:“阿瀧,跟姐姐說實話,你是不是想……”
“沒錯,我就是想,帶上容衍離開……”
說罷,傅千瀧單手撐地,站了起來,與傅千凝平視,話語之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堅定:
“我要去找容衍,不僅僅是要去看他一眼,我要帶他走,帶他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壓抑的容周皇宮,離開這些煩擾着他的一切,離開……爺……”
傅千凝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傅千瀧從小就性子剛烈冷傲,這段時間又受到了容瀲的百般懲罰,想必心中早已經是傷痕累累的。
“但是,你與爺,這麼多年一同走過來的過往,都不要了麼?”
傅千瀧冷笑:“過往?凝姐姐,爺早就變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深夜蜷縮在蘅雪閣裡的無助男人了,他現在需要權利,有的是心術,已經不再需要我們了……”
傅千瀧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慢慢開始啜泣起來,傅千凝心疼她,走上前去抱住傅千瀧的肩膀,道:“我懂,我都懂。”
傅千遙此時也慢慢站起身來,剛剛他一直不開口,但是心中也是左右爲難,聽到傅千瀧說到動情竟也開始慢慢抽泣,自己心中的執念頃刻間便打消了:
“阿瀧,我們不攔着你了,你走吧。”
傅千瀧驚訝地看着傅千遙,傅千遙平靜的臉上露出笑容來:“你走吧。”
傅千凝也慢慢向後退了幾步,站在傅千瀧的面前,微笑着看着她,道:“雖然,我們都覺得,你這麼做,對爺真是太無情了,爺培養我們這麼多年,我們早已經是他的心腹他的臂膀,如今臂膀折斷,爺以後的路不好走了……”
傅千遙也附和着:“是啊,不過,雖然我們覺得你很無情,但是我們也知道,這是現在對你最好的一種選擇了。”
說罷,兩人慢慢在傅千瀧面前讓出一條路來,傅千遙笑着說:“快走吧。”
傅千瀧的眼中噙着淚水,問道:“你們,不怕被爺懲罰麼?”
傅千凝也笑了笑:“怕什麼,暗衛做的就是刀尖舔血的差事,爺給我們兩個人下的是死命令,但是,這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快走吧阿瀧,容衍還等着你呢。”
傅千瀧從兩人身邊走過,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望,傅千凝和傅千遙還站在原地看着她,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傅千瀧心中泛起陣陣悲傷,但也只是狠心地別過頭,頭也不回地向竹幽宮的方向走去。
看着傅千瀧已經渺小到看不清楚的身影,傅千遙嘆了一口氣,問道:
“阿凝……”
“嗯?”
“你說我們這麼做,真的是對的麼?”
“哪有什麼對的錯的,不過就是聽從了自己的內心罷了。”
兩人彼此對望,笑了笑,轉身向蘅雪閣的方向緩緩走去。
城外的秘密小院裡,容源躺在自己府院的一間密室裡,臉上一副銷魂的樣子。這密室中雖然暗淡無光,而且眼下並無下人隨從,但容源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時不時地,口中還會哼出幾句坊間流傳的小曲兒。
“來人啊……”容源心情大好,就連喊來下人的口氣,也慵懶了很多。
“爺,有什麼事吩咐?”
“出去,給本王添一點兒來,記住,要口味重一點兒的那個。”
說到“口味重一點兒”,容源的臉上寫滿了興奮。
下人接過容源手中的傢伙什兒,連連鞠躬:“得嘞,爺您稍等,小的這就去給您添了來。”
容源揮了揮手,向着下人說到:“快去快去,莫要耽擱了本王的興致!”
下人一路小跑出了密室,容源將自己的雙手置於腦後,平躺在牀上,哼着小曲兒,隨即又覺得不過癮,便將右腿搭在左腿上翹起二郎腿,腳踝隨着小曲兒的節奏微微搖晃着,心中好不自在。
“爺,爺,小的回來了!”
下人又是一路小跑來到了容源的窗前,雙手將傢伙什兒遞給容源,容源接過來,將傢伙什兒靠近自己的鼻子,猛地一吸,隨後慢慢向外突出一口白氣:
“啊……真是舒服啊……”
“嘿嘿,爺您舒服就好,小的就在門外候着,爺有吩咐,隨時叫小的,小的就進來伺候爺。”
容源沉浸在銷魂的感覺裡不能自拔,聽到下人的話,眼睛都沒有睜開,就向外揮了揮手,說到:“去吧去吧。”
下人連跑帶走出了門,隨即反身將密室的門緊閉上,房間裡再度恢復了寧靜,只聽得容源處不斷地傳來:
“嘶……”
“呼……”
“啊……”
慢慢地,容源睜開眼睛,看着手中的傢伙什兒,忍不住伸出手去把玩開來,口中喃喃自語道:“這東西還真是人間極品呢,嘖嘖,太美妙了。”
如果香兒此刻在這裡,那麼她就會發現,容源手中把玩的傢伙什兒,其實就是一個白色的菸斗,而容源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跟林正那晚在花園僻靜處做的事情一樣,正是在吸食那烏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