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上引了池活水,這才七月末,荷塘裡已結了早熟的菱角。入夏裡盪舟,水面上清涼的水汽,被竹子扎的舟子漾起來,氤氤氳氳,拂在人身上,這天兒也就不覺得悶熱了。
“小姐,再兩日便是二十七了呢。算算日子,太太也該到了。”春英撐着傘,替姑娘避避日頭。梭形的舟子裡,侍人撐着竹竿,立在舟頭,劃撥着水浪。舟子行得緩,姑娘說了,池塘裡盪舟,圖的就是閒適。侍人是個憨實的漢子,識水性,被世子給了姑娘,凡事都聽姑娘使喚。
“是該到了,太太先來,八月裡,爹爹告了假,也會跟着進京。”
七姑娘側身坐在船沿,兩手支在身後,腳脖子伸進水裡。她貪涼,春英勸不住,只得牢牢扶着人,生怕姑娘落了水。
這兩月,那人又不知忙活何事,時常早間見不到人。問他也不說,反倒跟她商議起迎親的大事。
照他的說法,她人既已在燕京,便無謂墨守成規,直接從姜昱府上出閣,也方便姜昱送親。之於她雙親,他自會派寶船去接。她人留在京裡,免了來來去去的奔波。國公府下的聘禮,照樣按規矩,從京裡走水路,風風光光送到泰隆去。算着婚期,再原路折回,隨她一道擡進趙國公府的大門。
該給她做的臉面,他一分不少,很是堅持。財不露白的道理,在他這兒行不通。
她目瞪口呆,辯不過他。年前太太回鄉,她還抱着太太胳膊,撒嬌擔保,四月裡她會帶着春英,南下回家裡待嫁。
這事兒她也問過他,彼時他聽了,也沒說不許,她便以爲他應了。直到年後,前朝大人們恢復了上朝。他傷也大有起色,除還站不起身,膝蓋上的傷,長了嫩肉,也能試着自個兒彎曲舒展,活動活動。
她便放心的提了要回泰隆。他靜靜看她半晌,晚上叫姜昱一塊兒到莊子上用飯。飯後他兩人去了書房,再出來,不見他人。只姜昱原原本本,將那人一早的打算,轉述了告知她。最可惡,姜昱竟沒問過她心頭如何作想,便當先點了頭。並說隔日便給家中去信,叫她安安靜靜待嫁就是。
那會兒她真是氣得牙癢癢。別人家嫁女兒,都說女生外嚮,胳膊肘往外拐。換了姜家,姜昱這做兄長的,比她胳膊肘更能往外拐。
因着她身上女官頭銜,那人拿宮中到了年歲,放出宮的宮女給她做對照。受寵的,主子若指門光彩的婚事,不是沒有從京裡直接出嫁的例子,擺在前頭。
“阿瑗乃是小選入京,宮女晉升,依照這路數來,算不得錯。”他言之鑿鑿,也不知如何說動了姜昱。裡裡外外,全是他佔理。她吶吶的,尋不出他話裡的毛病,只得乖乖聽從他安排。
那時候她覺得,就好像重走了一回從宮女到女官的老路子。他牽着她鼻子,不許她往歪處跑。
這男人偶爾顯露的霸道,強勢不容回絕,卻也是真心疼她,處處替她打算。於是她偃旗息鼓,照舊被他捆在身邊。
粼粼的水池中央,舟子漸漸停下。她抓着春英的手,彎腰向前探身,夠着枝葉藤蔓,歡呼着採了菱角上來。
“回去煮了吃,或是熬粥。能補脾胃,強股膝,輕身延年。”她手下不停,嘴上招呼侍人往菱角密實的地兒,劃劃水。
正好,於那人膝蓋有益,她採得更來勁兒了。
“這可是好東西,俗稱‘水中落花生’。你二人也來幫手,多采些,回頭太太到京裡,還能吃上多產於江南的菱角,想必太太也高興。”
那撐船的侍人噯一聲,到底是男人,力氣大,摘了菱角,一捧一捧往身後扔,不會兒便壘起小塔般,新鮮豐足的一堆。
如此在水塘裡待到日頭偏西,既玩兒了水,又得了菱角蓮蓬。七姑娘心滿心足,這才叫掉頭靠岸。
離岸邊尚有些距離,她正與春英說笑,眼梢忽然瞥見柳樹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本能擡頭,看清是他,那人一身玄色錦袍,腰間繫了佩綬,靜靜坐在推椅上,身後立着公孫。
她耗子見貓似的,往春英身後躲。慌慌張張縮回先前還放在水裡,晃晃悠悠,很是愜意的小腳。胡亂扯了輕薄的紗裙抹一把,急匆匆往被她隨手擲在身旁的軟履裡套。
“小姐,綾襪!”眼見世子立在岸邊,春英也是慌了神。將被七姑娘扔到烏棚底下的綾襪拾回來,趕忙往她手裡遞。
“來不及了。”她光腳套進繡花軟履,春英只覺眼前一花,那綾襪便被姑娘揣進了袖兜。春英嘴皮子動動,看姑娘忙着打理裙裳,遮掩腳下,終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她搭着春英的胳膊上岸,公孫衝她點一點頭,正好領命告退。
她若無其事走過去,因着心虛,話也就特別多。絮絮叨叨跟他說起下午晌,池塘裡盪舟的好處,轉身殷勤給他指一指,她採來的菱角。
“於您腿腳頗有益處,煮熟了,下官再給您剝。”她推着他,沿湖畔走小道回去。一路都是她清脆的嘮叨。他也不嫌吵,於她不經意的時候,眼風掠過她腳下。上好的輕紗,拖曳在地上,她蓮步輕移,款款有致,繡花的鞋面只微微露了頭。
他收回視線,端正看着前路,嘴角稍稍勾起。耳畔是她柔柔的語調,正交代春英順道送些去熬粥。
回屋後,他棄推椅,上榻靠躺着,久坐,難免腰身酸累。照顧好他,她藉口淨手,轉身便走。腳還沒落地,已被他摟着腰,輕而易舉,反身帶進懷裡。
“身子已是偏寒,何以如此淘氣。”春秋寒暑,她身上總比他涼幾分。偏偏她不耐熱,貪涼得很。小日子老喊肚子疼,也有她自個兒不聽醫囑的緣故在裡頭。
她被他帶得伏在他身上,索性蹭上榻,側躺下,往他懷裡鑽,十足抵賴。“這不您忙着,屋裡又悶得慌。”一副討好的模樣。
錦榻寬敞,他向後讓讓,叫她躺得更自在些。手掌摸上她腿彎,斜睨她一眼,出手如電,握着她腿肚子。他傾身下去,利利索索,褪了她軟履。
她白生生,秀氣的腳丫子,飽滿又討喜的呈現在他眼皮子底下。彷彿害臊了,她蜷着腳趾,紅着臉推他。
她一隻腳伸展着,緊挨着他腿邊。另一隻腳卻屈着,被他撈在手裡。他手指若有若無,把玩她光滑細膩的赤足。被他乾燥溫暖的大手一碰,她腳下頓時竄起股酥麻。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竟還欲遮瞞。許你自個兒說,該當如何罰你?”邊說邊抱她起來,他坐直身,將她打橫放在腿上。
他心下意動,剝菱角,哪裡比得剝她,更叫他稱心如意。頃刻,另一隻梨黃的軟履,也被他遠遠擲了出去。他眼中只剩她小巧的秀足,放肆揉捏幾回,呼吸也變得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