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並不動,眼珠轉了轉,伸手扯住檀霄的袖擺,凝神鄭重道:“檀霄神君,你看着我的眼睛。”
檀霄別過頭,微閉雙眼:“忘憂,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
忘憂緊鎖眉頭,堅持道:“如果你的過去,你無法面對,那你要怎麼面對你的以後?”
檀霄仍是不肯看她,試着掙開她的手。
奈何忘憂緊抓不放,仍是堅持:“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來告訴你,該怎麼面對。”
檀霄緊了緊掌心,遲疑着,終究轉了頭,深深凝望着忘憂的眼睛,欲言又止。
忘憂仰視着他的高度,一字字道:“檀霄神君,請你看清楚,我是藥仙忘憂,不是你心裡忘不掉的那個人。你說過,那個人已經死了,她不可能再出現在你面前。”
“不,她沒有死。她一直活在我的心裡,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檀霄眸色微沉,語聲也越來越輕淡。
忘憂苦惱起來,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總是遇到一些對於感情極度執拗的人。君遷子如此,檀霄更甚。
檀霄一步步靠近忘憂,依然凝望着她的眼睛,在那雙眼中,重重疊疊看到當年之人的影子,又失了神,輕輕呼喚:“藍兒。”
忘憂驀地一慌,連忙提醒:“檀霄神君,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檀霄緊拉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將她緊攬入懷,沉痛低語:“你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忘憂在他的懷中費力的掙扎着,皺眉道:“檀霄神君,我是忘憂,是本草司的忘憂。”
檀霄一瞬間清醒,背脊猛然一僵,手臂也隨之緩慢鬆開,低下頭,苦澀一笑。
忘憂得以擺脫他的懷抱,不自在的抿了抿脣,倉促道:“那個……時間確實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忘憂剛轉了身準備逃離,檀霄突兀間沉眉叫住她。
不得已停下腳步,忘憂只覺心跳驟然加速,慌亂的問:“還有什麼事嗎?”
“明晚,帶着翠風草來藥田。我在此處等你。”
“嗯,我記住了。”忘憂心慌意亂,倉促應聲後,轉身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檀霄蹙眉望着在月色下,越跑越遠的身影,心底沉悶的發慌。就那麼一直失神的站在田埂邊,望着黨蔘田中漸漸消失的白光。
回到自己的小茅屋,拉着被子躺下後,忘憂依舊翻來覆去的毫無睡意。腦海中始終揮不去檀霄那一雙深凝如同漩渦的眼眸,也忽然之間產生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心疼。
輕嘆口氣,她望着窗口處明亮的月光,妥妥的,徹夜無眠。
由於一整晚都沒睡着,一大早,忘憂就起了牀,趁着其他藥仙都還沒起來,趕忙洗了把臉儘快出門,去往蟲藥司。
青蚨正在研製新的藥方,待在藥房忙碌着,時不時的凝眉思索該用什麼藥,該用多少分量。
忘憂走到正廳門口,一看青蚨不在,轉了身,望着園子中正在曬藥的一名藥仙,問道:“青蚨仙君呢?”
正在曬藥的藥仙回了頭,指了指藥房道:“仙君在在藥房裡,忙着研製丹藥。”
忘憂溫和笑笑,點了頭,轉身朝着藥房走去。
青蚨此時正望着滿桌子藥材,冥思苦想。
忘憂走至他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笑着道:“青蚨仙君,你看起來很忙啊!”
青蚨瞥眼一看是忘憂,立刻堆起滿臉笑意,問道:“你突然來,是不是又有好酒送我啊?”
“我哪有那麼多好酒,今天來,是想問問你,關於被藥毒獸毀掉的藥田,要怎麼用翠風草和藥毒獸之血恢復。”忘憂不喜歡拐彎抹角,直言來意。
青蚨臉上笑意收斂,一臉不快的問:“那你跟我賠罪言和,難道也是爲了問出關於翠風草和藥毒獸之血的混合之法?”
忘憂眼珠轉了轉,笑着道:“也不完全是因爲這個,我是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嘛!所以纔會跟您賠罪。至於關於藥毒獸之血的事兒,不過是昨天聽聞君遷子提起,所以今日特意來問問。你要是不知道的話,我就再去找別人打聽打聽。”忘憂說完,轉身就走。
青蚨看她也不像是說假話,連忙道:“誒,你急什麼?我又沒說不告訴你。”
忘憂心中一喜,連忙折回身,笑的一臉天真。
青蚨想了想,緩緩道:“其實很簡單,你把採回的藥毒獸之血,用溫泉水稀釋,然後把採回的翠風草搗成泥,兩者混合,攪拌均勻,最後灑在藥田中,土壤就能恢復。”
“就這麼簡單?”忘憂不禁有些懷疑,還以爲會很複雜來着。
青蚨肯定點頭:“就這麼簡單,待三日後,被毀壞的田地便能重新種植草藥。”
忘憂鬆口氣,微笑道:“青蚨仙君,謝謝你啊!”
“謝倒是不用了,不過既然你我一起喝過酒,以後就是朋友了。日後你若是得了好酒,可千萬別忘了我這個朋友。”
忘憂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我說青蚨仙君,你可真是性情中人。”
“以後不用青蚨仙君青蚨仙君的叫我,既然是朋友,直接叫我青蚨便好。”青蚨大氣的擺擺手,如是道。
“好,以後我就叫你青蚨。”
忘憂也豪爽的點頭應下,繼而道:“那你就先忙,我也還有事要忙,咱們改日再一起喝酒。”
“既然你要忙,我也就不留你了。”青蚨呵呵一笑,送忘憂出門。
出了蟲藥司大門,忘憂算是徹底的鬆了口氣。只要知道翠風草和藥毒獸之血的混合方法,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檀霄說過,讓她晚上去藥田,過了今晚,應該就能把藥田的事兒給徹底解決。
心情愉悅的回了本草司,忘憂一時忘了本草司的藥仙們都還在跟她過不去,疏忽大意之下,腳下當即踩到一塊西瓜皮,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摔去。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忘憂驚恐的大叫起來:“啊——救命啊!”
她的呼喊聲剛剛落下,身側一道淡青色人影飛速一旋,攬住她的腰肢到了半空,隨後,帶着她翩然旋轉落地。